她听见,那日在楠木山上,住持对她说的那一番话——
女施主既然踏过了阴阳门,捡回了一条命,必然要付出代价,或许这代价就是有人要替女施主去偿还这条命。
因果有份,或许真的就是一命换一命。
——她忽的惊醒,看见的自己屋子里的床榻顶,身旁的翠玉赶忙凑过来,不安地说:“姑娘,姑娘,你醒了吗?”
宁夏青只觉得头昏脑涨,喃喃问:“我怎么了?”
“董子真说太太摔断了腿,姑娘一着急就晕过去了。”翠玉答。
曹氏摔断了腿……宁夏青想起来了,自己是去见了顾雪松,从顾雪松口中听说阿正下狱的事,正想要亲自去一趟京城,结果董子真告诉她曹氏摔了的事。
“娘怎么样了?”她一边问翠玉,一边努力想要起身。
“姑娘别去!”翠玉赶忙扶住想去看曹氏的宁夏青,道:“姑娘,现在可都四更天了,太太早睡下了。”
“四更天了……”自从听到阿正下狱的事情后,宁夏青的脑子就没有清醒过,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如在梦中一般恍惚。
“姑娘放心吧。”翠玉在床边坐下来,温柔地安抚着宁夏青:“蓝英姐姐说了,太太的伤已经找人看了,现在睡得很熟。姑娘就再睡一会,天亮了之后再去看太太吧。”
宁夏青点点头,却仍是起身,在窗边站着。如今还没入秋,白日依旧漫长,东方的天际已经泛出一点点白,她听见院外树上的鸟鸣,想着远在千里狱中的阿正,不由得心浮气躁。
她站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听见曹氏的院子里有动静。
此刻尚未至卯时,而曹氏又惯常觉少,每天天不亮就醒,宁夏青也急着看曹氏的伤情,便直接去了曹氏的院子。
从曹氏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她便让甄福备车,打算去找族长商量一下阿正的事情,却刚跨出华彩苑大门,就瞧见那辆黑楠木马车停在路的对面,不知已在这里等了多久。
她知道,顾雪松一定是来找她的。她走到顾雪松的马车边,站在一侧,听观棋向马车里禀报了一句,随即,顾雪松伸出修长的手指,掀开马车的窗帘。
顾雪松问:“你要上京去?”
宁夏青眼眸一垂,摇摇头,说:“本打算去,但我娘摔了一跤,我得在家里照顾我娘,眼下家里离不开我。”
顾雪松的语气本来极其冷淡,却在听宁夏青说她娘摔了一跤之后不由得转为柔和,带着几分和善说:“我正好要上京去,阿正的事情我会去替你打点,你就不用跑这一趟了。”
“大人……”她忽然心动,想要好好求一求顾雪松,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明白顾雪松之前为什么不怎么愿意告诉她阿正的消息,这一次顾雪松替她上京打点阿正的事,在这件事上,她对顾雪松无法完全信任。
“求求大人……”她开口,却很是苍白无力,却也多了几分真挚。
顾雪松忽的别过头去,似是认命地闭上眼,道:“总之,在我上京的这段日子,你在梅公郡这边要想办法拿下姚三兴的单子。”
“我、我知道!”她连话都说不全,却一脸热切地跟顾雪松保证着。
“我走了。”尾音一落,顾雪松放下车帘,黑楠木马车悠悠地往东驶去了。
宁夏青站在原地发呆。
眼下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还得努力拿下姚三兴的单子,只要拿下这笔单子,她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她想了想,便叫甄福送自己去四横胡同。
到了四横胡同谭文石的铺子门口,此刻明明天已大亮,铺子里却仍然点着灯,她站在门外,是不是就能看见谭文石在里面忙忙碌碌的身影。可见谭文石八成是在里头忙了一夜直到早晨,所以才会在天亮了之后忘记吹灯。
谭文石一回头,见晨光里她的身影,愣了一下,忽然扔下手头的东西都向她跑过来。她看见谭文石的唇边已经冒出青色的胡茬。谭文石跑到她面前,惊喜地说:“宁当家这么早就来了?”
她点点头,谭文石又说:“这个时候,宁当家定然还没用早饭吧,要不……要不我请宁当家去隔壁茶楼坐一会?听说那里的杏仁粥很不错。”
说完这话,谭文石似是也自知失言,面上有一瞬间的窘迫,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若不是因为忙了一夜后头晕脑胀的关系,谭文石是不会这般失言的。
杏仁粥……谭文石不能吃杏仁,所以才是听说的而已,可刻意在她面前提起,仿佛是知道她喜欢杏仁一样,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是从杜秋桐口中听说的?
不管怎么说,这话里的痴情都已掩饰不住。
宁夏青点点头应下,两人在茶楼大堂里寻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了。此刻茶楼里没什么人,两人点了几样小食,宁夏青也真的点了一碗杏仁粥来尝尝。谭文石此刻根本无心吃喝,看着宁夏青,带着惊喜问:“宁当家怎么这么早来找我?”
宁夏青叹了口气,心里头千头万绪竟一时不知该怎么跟谭文石说起。
谭文石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不由得关心道:“宁当家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瞧着宁当家脸色很不好,到底是在为什么事情忧心?”
宁夏青叹了口气,照实说道:“其实是前几天谭爷跟我说过的事。我想了想,商会如今虽然是危在旦夕,但公所定然也不是一帆风顺吧。只要上头的事情没定,谁的前程都无法保证。我并不想一直过这样的日子。”
谭文石愣了一下。
宁夏青话里的意思是,商会虽然局势艰难,但风水轮流转,公所也未必会一直得意。若是她真的从商会转向公所,下场也未必会多好。
对于谭文石来说,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已经开始考虑加入公所了。
谭文石欣喜得有些语无伦次:“宁当家放心,不……不论怎样,我都会护着你,公所也……也比你想的要可靠……”谭文石简直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一心想要跟宁夏青下保证,不由得支支吾吾地讲了许多公所内幕出来,只为了让宁夏青安心。
宁夏青跟谭文石谈了好一阵子,谭文石简直喜形于色,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宁夏青,再也移不开。甚至,宁夏青起身要走的时候,谭文石还硬是拉着宁夏青约了再谈之机,总之是迫不及待想要说服宁夏青加入自己的阵营了。
月上三竿,谭文石才终于回了家。他已经连续三天没回家了,一直待在四横胡同的铺子里忙活,实在顶不住了才趴在柜台边上眯一会,此刻终于有空回趟家,谭文石已累得头昏脑涨。
只不过,谭文石心里欢喜得不行,即便累得头昏脑涨,也兴奋得没有半点睡觉的心思,直接去了碧影的屋子,让碧影从老太太那里把才哥儿抱过来,说老太太年事已高不方便抚养才哥儿,让碧影先养两天。
碧影答应之后,谭文石说自己饿了,让碧影出去给自己弄点宵夜,碧影应了一声就去了厨房。谭文石打发走了奶娘和丫鬟,亲自抱着才哥儿,简直是爱不释手。
自从姚三兴过来梅公郡之后,谭文石为了忙活姚三兴的单子,时常是久不归家,很久没跟才哥儿亲近了,才哥儿都快不认识他了,因此他这一抱才哥儿,才哥儿却猛地哭了起来。
门外,许久未见到谭文石的杜秋桐听说谭文石回来了,心里头有些浮躁,又听说谭文石让人把才哥儿抱去碧影那里,登时就沉不住气了,也不顾谭文石如今对自己的冷待,巴巴地往碧影院子里去,想质问谭文石是不是要把才哥儿给碧影养着。
刚走进院子,就听见才哥儿的哭声,杜秋桐的心猛地揪紧了,她想知道才哥儿到底为什么哭,她下意识就猜测是不是碧影欺负才哥儿了?于是想也不想就往屋檐下疾步过去。
谭文石今日心情好,笑看怀里一直哭的才哥儿,温柔又耐心地哄着:“臭小子还挺认生!快别哭了,好好认认这地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在这里住上一阵,等爹给你再娶一位娘进来,就把你送给那位做儿子。”
趁着屋里没人,看着还听不懂话的儿子,谭文石这才终于能念叨念叨这在他心窝里躁动了一天的喜悦:“说起来,你娘还是你的表姨母呢,她心性宽厚,连家里账房的养子都送去书院读书,所以她肯定会待你很好的!”
谭文石越想越欣喜,仿佛已见佳人坐在屋内烛火下笑盈盈地看着他,他心里幸福快要溢出来,不由得温柔地自言自语:“她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亲,世上再也没有比得上她的女子。我把你交给她,把我也交给她。”
“杜姨娘?”碧影捧着宵夜走进自己的院子里,竟见杜姨娘站在自己的屋檐下,不由得诧异地唤了一声。
杜姨娘回过身,脸色如带着青苔的石头一般难看,冷冰冰地应了一声。
碧影看了一眼杜姨娘,不由得说:“杜姨娘,既然都来了,与我一块进屋去吧。爷和才哥儿都在里头呢。”
碧影走到杜姨娘身边,小声又为难地说:“爷说老太太身子不好,无力照顾才哥儿,想把才哥儿交给我照顾。可我没有生养过,实在不会照顾孩子,我怕才哥儿放在我这出事。要不你跟我进去说说,跟爷说让你把才哥儿领回去吧。”
杜姨娘的眼神似在神游天外,听了碧影的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两人一块走进屋,碧影自是不敢被谭文石知道是自己不愿意抚养才哥儿,于是就说自己是正好在厨房遇见口渴去煮茶的杜姨娘,看杜姨娘挺想才哥儿的,就顺道带着杜姨娘回自个儿院子里来看看才哥儿。
碧影赔着小心说了一通话,说自己不会照顾孩子,怕照顾不好才哥儿,杜姨娘是才哥儿的亲娘,自然是亲娘照顾最为稳妥,说了半天,总之就是想把才哥儿送还到杜姨娘院子里去。
杜秋桐几乎没说话,自始至终都垂着眼睛。她本就生的楚楚可怜,这样一瞧,竟有些像是心怀愧疚似的。
谭文石见杜秋桐这般可怜,且自始至终都是碧影在说话,杜秋桐没有为争取才哥儿而出言一句,在谭文石冷了杜秋桐这些时日后,杜秋桐此刻的表现倒似真的乖觉了一般。
谭文石神情有些不忍,便同意把才哥儿暂且放在杜秋桐那里几天,还强调只是暂且放几天,只要谭老太太身子见好,就得立刻把才哥儿再送回老太太院子里。
杜秋桐低着头抱走了才哥儿,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过了几天后,谭老太太身子稍有好转,杜秋桐竟真的把才哥儿又送回来老太太院子里。当身在铺子的谭文石听说此事后,都有些惊诧。
杜秋桐的种种表现,竟真似学乖了一般。
杜秋桐在把才哥儿送回谭老太太院子里后,同时跟谭老太太说了一事,杜秋桐说她想要回娘家看看,谭老太太见杜秋桐这几日十分乖觉,便也欣然同意让她回门。
这一日,正好是谭文石约宁夏青的再谈之日。
宁夏青按照说好的时间地点到了府桥街的酒楼,却见在等她的人是杜秋桐,而不是事先约好的谭文石。
在杜正硕去华彩苑通知宁夏青约定时间提前了的时候,宁夏青便已经觉得事有蹊跷,果然,杜正硕是帮杜秋桐假传消息的。
宁夏青坐到杜秋桐对面,疑惑不解地问:“你要想见我,直接去华彩苑找我不就得了,何必费这个心思?”
杜秋桐笑着说:“若是直接去找表姐,恐怕表姐不愿意见我吧。这大半年来,我去过华彩苑那么多次,表姐不是一直推三阻四不愿意见我吗?”
的确,自从薛芊芊过世后,宁夏青便很少再见杜秋桐了。
从前是看在曹氏的面子上,宁夏青不得不跟杜秋桐周旋。但薛芊芊的死成了宁夏青心里的一道坎,让宁夏青对杜秋桐的厌恶已经到了无法再粉饰太平的程度了,因此宁夏青便干脆用生意忙来避见杜秋桐的面。
如此算起来,竟真的大半年没见面了。
杜秋桐给宁夏青倒了杯茶递过去,笑吟吟地说:“若不是用我家爷的名头约表姐出来,我恐怕今日也见不到表姐呢。”
一听杜秋桐这话,宁夏青便明白了,杜秋桐是在暗讽宁夏青和谭文石的关系。宁夏青压根就懒得理会杜秋桐,也自然不会接杜秋桐递过来的茶,谁知道茶里会不会下什么药,杜秋桐可干得出那种事。
宁夏青站起身,冷冰冰地说:“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谭家吧。”
杜秋桐停在半空中的手里攥着那杯没有递出去的、不尴不尬的茶,尖刻地笑道:“表姐这就走了?连我为何非要见你的面都不问一句?”
宁夏青不在乎地说:“你要真的有什么正事,大可直接去华彩苑告诉我。不明不白地骗我来这里,岂能有什么好事?”
见宁夏青又要走,杜秋桐忽然道:“如果事关阿正呢?”
走出几步的宁夏青果然驻足,回头看向杜秋桐,皱着眉问:“你知道阿正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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