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没再向前走,而是转了个弯带着安言希和林伦朝院子里去。
安言希顿时明白,这座房子就是村长为她们准备的住所。她心中一暖,看来村民们让他们住的是这最好的房子了。
走进屋子里后,安言希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几十张破旧的桌子椅子在屋子一角里堆放的整整齐齐,高度足足有三米。
屋子靠窗的位置摆放的是一张单人床,上面铺着分不清颜色的床单和被褥。还有一个不知道用什么做的枕头。
“姑娘啊,委屈你了。这是我们这的学校,也是我们这最好的房子了。因为你们来我们特意把教室腾出来让你们住。”
村长带着歉意继续说道,“你们就先凑合凑合吧,如果需要什么的话我们会尽力做到。”
闻声。
安言希突然觉得特别内疚。她看向村长,认真的说道,“村长,我们不是什么贵重的客人。只是两个很普通的人而已。您千万别这么费心,这样弄的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姑娘啊,你们可时给我们村捐了一百一十万呐。你们可是救了我们整个村子啊。”
村长说着浑浊的眼里流出了眼泪,他唉声叹气,“要是没有你们我们的孩子不定还要饿多久呢。这下好了,你们来了,这的孩子们都能吃上饱饭,过个好年了。”
“村长,其实这一百一十万中有七十万是一个人捐出的。”
安言希轻轻的说了句,而后看向一直沉默的林伦。
林伦回看她一眼,无声的点了下头,迈开双腿走到村长面前,“村长爷爷,你好。”
这声爷爷一出,村长顿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模样,他连连应声。
“村长爷爷,捐七十万的那个人是我爸爸。”林伦道。
“你爸爸真是个好心人啊,你回去后一定要替我谢谢他啊。这些钱对我们来说就是救命钱啊。”
村长拉住林伦的手,目光中满是感激。
林伦舔了下唇,说道,“村长爷爷,你不用谢我爸。反过来,我还要替我爸向你们道歉。”
“哦,这是说的哪的话啊?”
村长脸上的褶子深刻几分,语气里透着疑惑。
林伦无声的做了个深呼吸平复紧张的心情,在来之前和在来的路上他练习了很多次。现在真的要说出口了他更紧张了。
“村长爷爷,我爸爸之前就是这个村里的人。”
“是吗?快说是谁啊?只要是这个村里的人我都认识,也都记得。”
村长双眼迸发出光亮,急急的说道。
“他叫……”
舒尔,林伦反应过来。他爸爸三十年前被收养时假装了自己失忆,连名字都不记得。
现在的名字是收养他的爷爷奶奶当年新取的。
“叫什么?”
村长见林伦停顿下来,忍不住问道。
“村长爷爷,他后来改了名字。至于真实名字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林伦的心情糟糕起来,几秒后,他重新抬起头看向村长,接着道,“但他做的事情你一定记得。”
“三十年前,他……”
林伦把林爸爸三十年前做过的那件事简短的说了出来。
说完后。
连同村长在内的几位民村都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似的。堵的人胸口闷闷的。
不知道过了过久。
村长才缓缓说出一句话,“栓子怎么不亲自来,让你这个小娃娃过来。”
栓子?
原来他爸爸之前的名字叫栓子。
“村长爷爷,对不起,我爸爸他不敢来,他害怕面对你们,害怕面对自己的错误。所以,我替他来了。这是身为他的儿子应该做的事。”
林伦的直接让安言希惊了一下。她以为这小子会委婉一点解释呢。
村长摇了摇头,叹息道,“三十年了,没想到我在有生之年还能等来栓子的消息。”
“等?”林伦惊讶,“村长爷爷你一直在等我爸爸的消息吗?”
“不光是我,还有栓子的父母你的亲爷爷奶奶也在等。”
“他们还好吗?”
说话的是安言希,听到村长提起林爸爸最关心的两个人她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们就在村口住着呢。”
“村口?”
安言希蹙眉,眼前浮现在村口看到的那两间矮小的泥土屋的模样。当时她没太在意,现在听到村长这么说才想起来。
“是啊,自从栓子走后他们两口子就搬到了村口。一是躲避村里的闲言碎语,二是想在村口等儿子。”
村长抹了把眼泪,模糊的双眼看向村口的方向,“可怜呐,等了三十年才等到栓子的消息。”
“大虎啊,你快去把李老头两口子带来。”
“是,村长。”
其中一名村民立刻举着手电筒跑进了黑夜里。
“村长,他们的身体还好吗?”
安言希问,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们都已经老了,又在这种环境下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健康方面恐怕会有很大的问题。
“苟延残喘啊。”
果然……
安言希的心不禁咯噔一下。
这边,林伦自那个叫大虎的村民走后就一直盯着门外看。不用想也知道他在等什么。
大约十分钟后。
门外的黑暗里传来了一束光亮。杂乱的脚步声和光一起越来越近。
林伦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一团,既紧张又期待。不多会儿,一对年迈的老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们佝偻着腰背,衣服里的身体瘦的几乎没有血肉,只有一副骨架。
林伦身体猛的一震,他们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两位老人走进来,视线扫了一圈后落在了林伦身上,在看清林伦那张和林爸爸相似的脸后,他们顿时热泪盈眶。
妇
人颤颤巍巍的走过来,她努力的昂起头,视线紧紧的盯着林伦,“我的栓子啊,真的是我的栓子啊……”
“大婶,这不是栓子,这是栓子的儿子。”
刚才那位叫大虎的村民说道。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他们了。
“儿子……”
妇人的眼睛突然清明一下,她一把抓住了林伦的手放在心口处,“对对对,这是我的大孙子。和我的栓子长的真像啊。”
“奶……奶好。”
林伦极力保持着平静,青涩的脸上带着微笑。
安言希看着这一幕默默的退到了一旁看着他们。
“你爸他还好吗?”
“奶奶,我爸他很好。”
“好就好,奶奶可以放心了。”
“爷爷,你好,我叫……小伦。”林伦走到从进来就没说一句话的李老头身边,道。
“你爸怎么不回来?”
李老头看了林伦一眼,身体在门框边倚下来。
“爷爷,我爸爸他……”
这个问题在面对外人的时候林伦可以很直接的说出来,可在面对亲爷爷的时候他却说不出口了。
对一个老人说他的儿子懦弱,不敢面对错误无疑是一件残忍的事。
“三十年了,他还是不敢回来承认自己的错误,向他伤害过的人亲自道歉吗?”
老人见林伦不说话了,开口道。
林伦彻底语塞,他轻轻的点点头,默认了老人的话。这种默认让他觉得特别丢人。
亲爷爷在自己面前那样说亲爹,重点是他还没说错。
“爷爷,对不起。”
林伦艰难的开口道歉。
“不是你的错,你能来替你爸面对这一切已经很不错了。”
李老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孩子啊,我很骄傲能有你这么个孙子。”
“这三十年来的苦算是没白受。”
“爷爷,你放心我回去后会说服我爸亲自来看你和奶奶的。”
林伦坚定的说道,这话不是大话,他相信自己的亲爹绝对不会一直逃避下去,他一定会放下胆怯亲自回来面对。
“不用为难他,他想回来就回来。奶奶只要知道他还好好的活着就够了。”
林伦奶奶抹了把眼泪,颤着声音说道,“这三十年来我每一天晚上都会求老天保佑我儿,老天一定是听到了我的祈求可怜我啊。”
林伦奶奶说着又哭了起来。
这时,村长说话了,“老李夫妇啊,今天是个好日子啊,不兴哭。让孩子见了笑话。”
“对对对,你说的对啊。”
林伦奶奶用脏兮兮的袖子把脸一点点擦干,随即又走到林伦面前,“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你和你爸爸长的真像啊。”
“奶奶,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林伦笑了,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状,“慈祥。”
“呵呵呵呵……真是会说话。”
林伦奶奶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从进门以来的第一次笑容。
倚在门边的李老头也跟着笑了笑。
林伦视线看向他,接着说道,“爷爷,你和我想象的也一样哦。”
“是吗?你想象中的我是啥样的啊?”
沙哑的声音从李老头嘴里传出。
“是的,严肃又善良。”
林伦答道。
李老头似乎觉得林伦说的对,把手中的焊枪朝嘴边送了送,沉默着点了点头。
原本沉重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愉快起来。
安言希紧揪的心松了口气,嘴角扬起一抹轻松的弧度。
目前看来,她此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林爸爸的父母也和她认为的一样会原谅他。
隔着几千公里,安言希仿佛已经看到了林爸爸开心的面容。
林伦奶奶又拉着林伦问了很多林爸爸的事后才舍得离开。
村长和几位村民也相继离开。
潮湿味浓重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安言希和林伦。
林伦屋子中央的一张椅子上,漆黑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安言希,“姐姐,今天是我这辈子都难忘的一天。”
“今天虽然算不上让我难忘的一天,但绝对算得上很有意义的一天。”
安言希温柔的笑。
林伦昂起头看向屋子梁头上挂着的老式灯泡,咂了咂舌,“这里果然很穷啊,还好这次募捐的钱不少,能帮他们改善下生活。”
“林伦啊,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安言希盯着林伦,由衷的发出感叹,“在大都市里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现在不是打游戏,就是泡妞,根本没几个关心山里的孩子的温饱。”
“干嘛?是不是后悔早出生几年了?”林伦挑起眉,面上难掩得意,“要是年龄和我相仿是不是就忍不住爱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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