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不逢人

    
    临近中午。
    两人早已出了姜山，因为身边还有温妤的存在，姜黎也只能放慢步脚。
    两人并未直接前往市中心。虽然温妤对于报道的事情，很是焦急，但姜山位于郊区，若是这么走着去，怕是到晚上都不一定可以到。
    在原先温妤被抓到的破庙的另一方向，有着一座小镇。
    两人来到了小镇河边一座古色古香的平房。
    白墙黑瓦，檐角斜飞，有种苏州园林的特有味道，跟这小镇周围的建筑着实格格不入，而且占地面积颇广，单单是一个门面就起码有十米宽，门前还种了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树枝绿叶遮天蔽日，好不繁茂。
    温妤看着这处园林，不由得看呆了，她长在都市，虽然先前早已见过姜黎的古楼，可是他的古楼实在太过久远，再加上姜黎不曾翻新，隐隐给人一种破旧感。可这里却全然不是这个样子。
    姜黎说道：“我先去拜访两个老友，为你讨一件衣衫来。你若这般前往，别人怕是要将你当作乞丐。”
    温妤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残破的衣服，虽然心里焦急，但事实却是如姜黎所说一般，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姜黎看着院门，露出一抹怀念的微笑。
    不待他敲门，黑色的院门忽然就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妇人走了出来，她衣饰简净、温婉静美，年纪虽已不轻，面容却娟秀非凡，依稀透着昔日无双风韵。
    她抬头在门口二人脸上看了看，当看到姜黎的时候，马上揉了揉眼睛，露出了惊讶的笑容：“姜大哥，你怎么来了啊。”
    然后又是朝着院子喊了一声：“老头子快出来，姜大哥来了。”
    喊完后，妇人又将目光放在了姜黎的身上，眉宇之间充满了欣喜。
    倒是温妤被这妇人的话，整的脑袋一愣一愣的。
    大哥？姜黎这个年纪，做你儿子都可以了。
    姜黎看着妇人也是一笑，上前给了妇人一个拥抱，说道：“紫嫣，好久不见。”
    虽然只是一个拥抱，姜黎也很快放开了手，可是紫嫣依然感觉到一阵娇羞，脸色通红。
    就在她正要说什么时，院内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急切的声音。
    “病秧子，你怎么来了？这五十多年未下山，刚出来就对我老婆动手动脚的！”
    声音的主人是个油光可鉴的中年男人，他的嘴角还留着杂乱的胡须，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修剪了。
    听到丈夫的话，紫嫣的脸色就红了，不满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姜黎摇了摇头，面带笑容，打趣着说道：“安然，这么多年没见，你的嘴还是那么臭！”
    两人这般说着，皆是放声大笑。
    一旁的温妤经过几人的寒暄，发现两人都是极其和善，此眉善眼的人，这倒是让她有些奇怪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姜黎这种脾气暴躁的人做朋友。
    “病秧子，这女娃是谁啊？你这不会刚从山上下来，就又招惹上女人了吧，不过你这可就过了，她才多大啊。”安然眼睛在温妤身上瞟了瞟，然后对着姜黎小声说道。
    姜黎满脸黑线，连咳几声，忙解释道：“这女娃与我有缘，先前遇了难，被我救下，我便将她带下山来了，顺便过来为她讨件衣裳。”
    姜黎虽是这般说，但安然和紫嫣，显然是有些不信，不由得多看了温妤一眼。
    被数道目光注视，温妤显然有些不自在，缩了缩脖子，站到了姜黎的身后。
    姜黎朝着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两人收回目光。两人自知不妥，尴尬的挠了挠头，然后嘿嘿一笑。
    紫嫣见气氛尴尬，刚忙原场道：“老头，姜大哥难得来一次，你们别在门口站着了啊，我们进去聊吧。”
    “是是是，瞧我这脑子，今天还有个小客人呢，这病秧子可以怠慢，这小客人可不行啊。”安然附和一声，赶忙将二人往院内领去。
    “病秧子，你这来之前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这匆忙的，我们都吃好饭了，也没给你们留。”安然说道。
    几个人一进门，温妤看到院子前面有一片小花园，种着不少盛开的鲜花，只是她认识的并不多，房屋建筑都挺考究，古色古香，格局别致，也很干净，大院里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几个餐盘，还未收拾。温妤看着这些剩菜，只觉得一阵饥饿感袭来。
    她自从两天前就未曾吃过饭，中间只喝了一杯姜黎给的清酒，可是很奇怪，在这之前她没有丝毫的饥饿。
    “说什么胡话呢？饭菜没了，我再去做就是，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这么招待客人的啊。”紫嫣嗔怪道。
    “姜大哥，你和你朋友现坐下休息休息，我马上在准备准备，厨房里还有菜，烧起来也快的。”
    半个多小时后。
    二人在院子里吃完了饭，吃饭的时候倒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题，就是闲话家常。
    紫嫣为温妤拿来了一套裙子，然后将她领进了西边的厢房。
    ……
    安然的书房内。
    此刻姜黎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安然则是一改先前的油腔滑调，面色颇为凝重：“照你这么说，这一切确实是有些像一个局，而且能让那个青袍人谋划两千余年，显然是有什么惊天大秘密。”
    就在刚刚，姜黎将枯树，玉佩，青袍男人的事，与安然讲了一遍。
    安然与姜黎一样，并非普通人，所了解的比常人多得多，可是听到姜黎这番话时，依旧吓了一跳，不由得为姜黎担忧起来。
    姜黎睁开眼睛，摇了摇头，淡然一笑：“既然早已入局，那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只希望到最后，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安然愁绪如麻，动了动嘴，却良久说不出话来。
    “那你想过没有，你说不定会死。”安然问道。
    “死？”姜黎听到安然的话，只觉得颇为好笑。
    “两千年了，整整两千年！我早就活够了。”
    “世俗凡人不过百年寿命，便是如你安然这般的修仙者，亦是会老去，可为何只有我姜黎，便是过了千年，依然不曾有半分改变！”
    “你知道吗，安然，我真的好想和世俗之人一般，虽然他们只有百年寿命，却有着一副健康的身体；虽然每天都会为着生活奔波，努力，但心里却异常的踏实。”
    姜黎的心里太苦了，他呆呆的望着安然，双目毫无神采，只有无限的悲伤。
    安然原先的担忧，随着姜黎的话，最终只能摇摇头，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罢了，随你吧。”
    安然走到书房的窗前，透过玻璃，看向窗外的天空。
    蓝天如碧，点点白云。
    白云会在空中汇聚一片，亦会在空中飘散远去。
    这正如人的一生，总会有相聚离别，总会有充满悲伤不舍。
    只是姜黎的这一生实在是太久了！悲伤之处自然也就多了。
    或许来往不逢人，才是他最好的选择吧。
    这般想着，安然的心情便豁然了许多。
    “安然，这些年来那里可曾安好？”姜黎的声音再次传来。
    安然闻言一愣，然后很快说道：“还不错，虽然不及当年你在的时候了，但还是勉强够看的。”
    姜黎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眸充满了笑意：“那便好这世俗之中，他们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
    说着，姜黎眸光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和那丫头，去燕京大学一段时间。”
    安然一叹，问道：“什么身份？”
    “学生。”
    安然听到姜黎的话，不禁莞尔一笑：“真没想到昔日被修仙之人，视为仙师的你，居然有一天会跑到世俗之地，做一个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