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笑了,笑容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一股寒意却从老人的心里渐渐升起。
秦楚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不会再相信他的谎话,也不会轻易被骗了。
拐杖从老人的手里滑落,他有些支撑不住自己年迈的身躯,秦楚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出,及时将他扶住。
秦老爷子以为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显露出他们之间的亲情,谁知在自己稳住身形后,秦楚扶他坐回了靠椅。
“小心些。”秦楚说,“毕竟您亲手葬送了最关心您的儿子和媳妇,剩下的这些人就只等着送您一程了。”
秦老爷子如遭雷劈。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阿楚几乎不再叫他一声爷爷,即便叫了,又有哪几句是发自真心地尊重?
想他秦肃大半生都陷于商海沉浮中,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连自己儿子媳妇都没能幸免。
或许正如孙子所说的那样,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已经被他害死了。
这句话一下便让老人回到了现实,忽然间,他终于像个八十岁的老人那般苍老了。
“阿楚,你听我说,当年的事是个意外。”老人忙着解释,“爷爷没想过害你爸妈,也从来没想过让你……”
虽然秦楚没有打断老人的话,可老人却自己停了下来。
因为秦楚始终微笑着看他,就好像仍觉得他在演戏。
“既然您不说了,那我帮您说吧。”秦楚道,“您或许确实没想过要我们的命,但对于爸妈的死,您还能否认与您无关吗?”
是啊,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要他们回国,甚至还用他们的孩子威胁他们,最后又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您总说让我不要感情用事,不要把弱点暴露给别人,这一点您确实做得很好,清楚我们所有人的弱点,轻松拿捏我们,从前是用我威胁爸妈,现在是想故技重施,用许攸冉的性命来教训我吗?”
老人的思绪慢慢恢复了些,涣散的眸光定在秦楚脸上,他只觉得满身都是疲惫。
秦老爷子如鲠在喉,“许宁垣的事确实是我做的,但是我没有对许攸冉动手。”
其实秦楚也已经猜到这一点,老爷子的话算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既然不是老爷子,那只能是——二叔。
秦楚勾唇,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难怪在饭店电梯里,他一直在试探自己对许攸冉的感情,大约是已经看出了什么,所以又横插一手赌一把。
弄明白这一点,秦楚迈步往外走。
“阿楚。”
老爷子想叫又不敢大声,秦楚离去的背影却好像和当年儿子秦显毅然决然投身科研的背影无差。
秦楚顿步,“接下来是我和二叔一决高下的时候了,但愿您不会再插手,否则我可不会给您送终了。”
不送终,这是对他彻底失望的意思。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从秦楚口中说出,老爷子竟没有半分要震怒的预兆,他只觉得难受、悲哀。
老人突然明白了秦楚选择这个时候摊牌的用意,他大约不打算因为当年的事对自己切切实实得进行报复。
因为只要说出这些话,当年的真相就足以让自己的后半生沉浸在无尽的悔恨和自责当中。
谁说着不是另一种程度的报复呢?
可惜又能怪谁,都是他造的孽。
秦家临时来的A市,他们在这里倒是有房产,不过这房子自然没有京城的别墅地方大。
秦楚从房间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的楼梯角那儿站着个人。
是二叔。
秦楚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便与他擦肩而过。
“又跟老爷子吵架了?”秦二叔温和出声,“老爷子年纪大了,你该让让他。”
“我已经很让他了,不过二叔您能让让侄子我么?”秦楚努了努下巴,“挡我路了。”
明着像是在说二叔挡住了楼梯,可暗里也是在抗议他挡道。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还要走?”
秦楚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有什么问题吗”,他随即道,“我要回家了。”
回家……
秦二叔忽然从秦楚脸上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在秦楚下了几级楼梯后,他蓦地出声,“还回来吗?”
“再回来,就是我跟二叔算账的时候了。”
二叔目光幽暗,他总觉得眼下的秦楚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现在的他似乎连表面的和谐也不再装了。
不止是秦二叔看出秦楚的变化,一直在楼下等待的郁惠秦辞夫妇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郁惠心中警笛大鸣,只觉得如今不再演戏的秦楚却反而更可怕了。
“算什么账?”秦二叔仍装傻。
秦楚转身抬头,望着楼梯上方的二叔,“在你对许攸冉下手前,你就应该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二叔,你是不是还在窃喜自己知道了我的软肋?但只可惜,就算你让老爷子看到了我的软肋,老爷子仍会觉得我才是秦家的继承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楚势在必得的表情似是已经掌握了对二叔而言更致命的武器,以至于秦二叔也有些动摇了。
他凝神看着秦楚,并不出声。
秦楚刚张了张嘴,余光瞥见楼下暗中观察的两人,他又笑着收住了,“算了,当年要不是二叔救我一命,我现在也没法儿站在这儿跟你们说话了,为了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我就不在这儿让你没面子了。”
这话在郁惠听来,所谓的没面子就是邢佳佳给二叔戴了绿帽。
只有秦二叔陡然瞳孔微张,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秦楚。
当年秦楚还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就连老爷子也不知道是自己在他手中救下了侄子,秦楚又是怎么知晓的?
秦二叔看着秦楚,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知道这一点却仍善待老爷子,秦二叔心头骤生冷意。
自己这些年竟是看走了眼,他所看到的究竟是真实的秦楚的几分之几呢?
再想到秦楚离开前放的狠话,秦二叔忽觉毛骨悚然,胳膊上的毛孔也不自觉竖起。
秦二叔都尚且看不懂秦楚,更别提只听了只言片语的秦辞和郁惠了。
此刻秦辞正在房里不断反问,“秦楚在搞什么,他怎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他一直说个没问的目的是等着妻子解答,然而郁惠并不做声,只皱着眉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而那头医院里,戚娆在秦楚刚离开不久便去给她买点东西吃。
许攸冉和母亲独处了会儿,她知道母亲心里一直在担心哥哥许宁垣,估摸着许宁垣随时都可能结束笔录回家,便让许母先回家。
不过许母在得知了许宁垣很快就没事后,整颗心便又落回了女儿身上。
“你都住院了,怎么阿楚就只来了这么一会儿?”
许母心里对秦楚有了疙瘩,自己离开时没见秦楚来看许攸冉,自己刚回来,秦楚就走了。
在她看来,秦楚只为女儿待了一小会儿。
许攸冉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护士说我手术刚结束,他就来了。”
闻言,许母心里这才好受了些,但见躺在床上的女儿这么虚弱还要替别人说话,心中又忍不住不平起来。
“来过就算完成任务了吗?你又不是别人,自己老婆出车祸住院,就只来一天就结束了吗?而且他们秦家也不见来一个人探望探望你。”
这才是许母一直耿耿于怀的地方,刚才她回来时就看到了秦家人在楼下,当时还以为这家人终于良心发现,谁知现在也没人来看看她女儿。
“而且你们结婚的时候,也就秦楚的二叔来了,真是不像话。”许母道,“我们许家再不如秦家,也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攸冉,以后别再去他们秦家。”
许攸冉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正这时,却听门口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许母还以为秦楚终于来了,快步过去开门,脸上的笑容却因门口站着的陌生人而渐渐收拢了。
“你是……”
“伯母您好,我是攸冉的高中同学纪寒山。”
许母忙将人迎进去,却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女儿高中是在国外上学,那么眼前这人也是国外上的学?
看出许母的疑惑,纪寒山十分爽快地来了个自我介绍。
许母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攸冉那时候整天挂在嘴边的斯帕克啊!”
纪寒山有些错愕地扫过病床上的许攸冉,又将视线调转回来,“哦?她那时候经常提起我么?”
那时候许攸冉经常提,以至于许母总是开她玩笑说她这是开始初恋了?
担心许母说漏嘴,许攸冉立刻打断道,“妈,刚才何主任让你过去拿我的检查报告。”
一听何主任,许母脸上笑意全无,一脸担忧地快步出去了。
离开前还不忘嘱咐纪寒山帮着照看女儿。
病房门刚关上,纪寒山的表情在顷刻间变得凝重了。
“攸冉,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纪寒山语气很急,还时不时望向门口,生怕有人突然进来似的,“许家的事是秦楚的计划,秦老爷子想要进军文娱以及影视圈,他们想收购锦文网,秦楚凌晨回去就是为了参加会议给出自己的收购方案。”
许攸冉一愣,“什么意思?”
纪寒山知道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拿出手机,滑动几下便递到许攸冉面前。
“这是今天的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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