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呐,新鲜出炉的包子!三文钱一个咯,三文钱一个咯。”
“本镇最为衣工最好的红姨亲自织的上好布衣,今日特价,不要三百文,只要九十文!”
“诶哟,新鲜的田里西瓜咯,又红又大又新鲜咯,快过来看一看,买不买!”
“出售上等绫罗绸缎,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今日是赶集市的日子,在黄粱镇的街市上,商贩们正吆喝着自己的商品,来往人群也是挤满了一条街,好不热闹!
人群之中似乎有一新来的流浪乞丐,头发蓬乱,穿着有几个窟窿的粗制布衣,驼着背,右脚因为某些缘故残疾,一瘸一拐地走在街上,双眼之中似乎在盯着什么东西,如残念暮景的孤狼,正寻找谋生的猎物一般,静静地徘徊在四周……
街市上的人都离乞丐远远,深怕身上沾上乞丐的臭味;四处站在街市墙角的当地乞丐们,仔细地观察这流浪乞丐,不知想着什么……
就在热闹的街市上,突然迎来一段变化!
“有小偷了,有小偷偷我的新鲜包子!大家快来抓小偷啊!”
卖包子的商贩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正死死追着头包子的小偷,两人就这么在拥挤的集市上你追我赶,正当小偷即将跑掉时,早就等在一旁的三位当地乞丐堵住了小偷的去路,全速逃跑的小偷撞在当地乞丐身上,被反弹在地,刚抢到的包子也悉数落地,四处分散;反应过来的小偷连忙捡起包子,正要起身时,追过来的商贩一脚狠狠地踢在小偷的后脑勺上,小偷再次倒在地上。
只见卖包子的商贩见地上的小偷,恶狠狠地走咒骂道:“你这哪来的旮旯没爹娘养的臭乞丐,竟然敢偷老子的包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商贩见给他挡住路的三位乞丐,从衣袖内拿出一打文钱,顺便吐了小偷一口痰,吩咐道:“你们给我狠狠地打!这种臭乞丐,打了还伤我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就想要吃包子?下辈子转世在猪胎里去吧,死瘸子!”
“爷,您放心,保证让您满意!”
其中一位当地乞丐收了钱,一脸阿谀奉承地陪笑着,紧接眼神示意两位同伴,对这小偷便是一顿拳打脚踢,还时不时尖牙利嘴道:“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一瘸子乞丐,还敢偷爷的包子!”
殊不知,他们三位也是乞丐……
就这样打了许久之后,一时气缓过来的商贩便让三位乞丐停了手,或许是怕打死了人会被衙门抓去,又或许是心慈手软,从头到尾都在围观的群众们互相揣测着。
直至街市上的人逐渐散去,都各自回家后,一直倒在地上的流浪乞丐终于缓缓站起,看着一直被死死保护在胸口的包子,露出了一丝笑容,便一瘸一拐地穿过数十条巷子、走过两座桥,在镇外三里处的荒废寺庙停下了脚步,外边早已是夜晚,寂静的四周只会偶尔传来蝉虫声……
流浪乞丐轻轻敲了三下庙门,只见一位披衣散发、脸似黑泥球、穿着缝缝补补地粗制布衣的女乞丐打开了庙门,她的双眼似乎紧闭着,在庙内走路还需要一根木拐杖,略有些苍白无力道:“回来了吗?”
“恩,额额额。”
流浪乞丐两只手似乎在比划着什么,女乞丐似乎能够闭着眼看见流浪乞丐的手势,有些欣喜道:“是吗?你今天偷到食物!”
“额,额额额,额额!”
流浪乞丐边说着边从粗制布衣内缓缓拿出三个布了一些灰尘、被压得有些扁的包子,递给了女乞丐,她并未接过包子,右手温柔地轻轻抚摸他的手掌,双眼不禁流泪道:“是我害了你们,让你们与我受这等苦,流落如今这般模样,逍遥师弟至今未醒,没了双耳;而我却双眼失目,断去一手;可怜胡师弟你成了哑巴,瘸了一条腿,我等三人皆是残废之人,却还要委屈胡师弟你每日出去偷食苟且为生!是我对不起你们,当初就不应该如此盲目,如此自大!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
寺庙内三人正是颂雨、胡屠、逍遥,自登上第六台阶醒来后已过去三年,开始还难以接受残酷事实的他们曾颓废过一阵,不过逐渐接受现实的两人,决定在这世界坚强生存下去。
颂雨利用寺庙周边的优良土质,去城镇内与各个菜市商贩进行合作,以空手套白狼的经营方式使得他们成为当地最大的蔬菜供应商,虽说中途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问题,但好在颂雨的经营头脑远远超于所在世界,也算是解决一些麻烦。
正要到收获之际,不知是老天玩人还是天意如此,黄粱镇迎来了数十万蝗虫大军的侵袭,这一年,所有种植庄稼的地方无一幸免!
或许是颂雨的人格魅力所致,即使第一年的溃败,城镇内菜市商贩依旧愿意与她合作,毕竟第一年的天灾不是人所能决定,本以为今年是崛起之年,谁能想到敌国大军来犯,仅仅是一个月,就占领西南三省,其中就包括黄粱镇!
敌军占领第一天就开始强刮民脂民膏,颂雨等人经营一年的菜田都被他们征去,当时负责征收的带领队长,走时还不忘对他们进行恶毒的嘲讽:“就你这断手瞎子还妄图成商?还有这瘸腿哑巴,听说还有一失耳半死不活之人?好好看清自己的身份吧,生来卑贱的你们,注定成为蝼蚁!传令下去,黄粱镇内,谁与此三人合作,一律杀无赦!”
自此以后,无人合作。
从寺庙内醒来,一路发展,坎坷之旅终究是回到起点的地方,颂雨在兴起时,还曾派人给寺庙翻修一遍,可如今,寺庙再次落魄,仿佛与他们照应……
生活窘迫致使胡屠去各个招集苦力小工地方寻求生存,谁知看他是个瘸腿哑巴,便极少有人要他;寻不到工作的他,不得不在街上行乞,可还未过几天便被当地乞丐暴打一顿,警告不准在此镇出现。
最终,他成了小偷,一个瘸腿的小偷……
“额额额额,额额额额额,额额。”
胡屠似乎在安慰着哭泣的颂雨,一直让她吃下手中的包子,而她看向睡在一茅草铺成的简陋地铺上的逍遥,看着未醒的他,颂雨又忍不住哭道:“可怜逍遥师弟,当年为救你我,独自一人与第五台阶的压力抵抗,落下伤疾,至今未醒,之前找遍名医,依旧无法救醒他,如今还让他与我遭受此等罪!”
一旁胡屠陷入沉默,见颂雨一点一点为逍遥喂包子后,便一人走出寺庙,依靠在门前,看着夜空中如圆盘的满月,吃着手中包子,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日,下了绵绵秋雨……
略有些寒冷的秋雨不急不慢地滴答在大地上,寺庙前的路些有淤泥……
滴答滴答……
正要出去的胡屠,庙内传来颂雨的无力声:“今日你不要去了。”
“额额额?”
“饿一天,没事。”
说罢,胡屠便坐在门前,盯着房梁低下的雨直线滴落在石梯上溅回的无数次画面,宛如与外边的雨隔音,痴呆着……
第二日,秋雨未息……
第三日,秋雨依在……
第四日,秋雨缠绵……
“今日也不要去。”
颂雨的声音一日比一日无力,脸色苍白露骨,胡屠知道颂雨是为他好,不忍他落下寒疾,可四日未食,若是再不密食,他们会饿死在这里!
“不要去。”
“额额额,额额额额额!”
胡屠很心急的比划完后,便在这茫茫秋雨中留下一瘸一拐的身影后,消失不见……
颂雨见胡屠走后,眼神充满无助,似乎想要挽留他,却无能为力,他的脚步声被秋雨掩盖,只能模糊感应到脚步声越来越小。
不知过了许久,颂雨在确认胡屠走后,右手遮住嘴巴,似乎不想让喉咙内那股气出来,可终究是抵不住,连数咳嗽几声,一滩似有块状的水出现在右手手心中。
她知道,这是血。
每当胡屠走后,她都会咳嗽起来,一次比一次严重,直至三个月前咳出血来,她便知道自己或许走到了尽头,却从未对胡屠说起。
跪在地上,抬着头,望着房梁,她笑着,左眼流下一行泪,久久未言……
成了定格,生命的定格。
门外的秋雨依然落着,落着……
寂静塑造着街市,践踏在雨中的一群马蹄声,打乱着秋雨的节拍,这群军队快马加鞭地行使在城镇内,一鞭又一鞭抽打着骏马身上,眼中只有目的,无视着前方的雨……
前面的雨,走着一人,一瘸一拐,在雨中寻找着生的希望……
“咴儿”
第一匹骏马不知为何停下,马上的人看向后边一倒在地上的血人,无情道:“乞丐而已,继续前行!”
说着,便狠狠抽打骏马,向着城府前行。
“咴儿”
骏马再次叫了一声。
“孽畜!”
“啪!啪!啪!”
那人又连续数次用荆棘鞭狠狠抽着骏马,血肉逐渐模糊,马声依旧未停,直至骏马在叫了一声后便倒下,双眼之中看着不远处的血人,流下一滴泪,便停止了萧萧声……
“牵马来!”
那人吩咐道,一士兵牵着一匹骏马出来,那人骑上马,再次命令道:“继续前行!”
随后,军队便离去,而秋雨依是不急不慢地落着,空荡荡的街市街道上只有一人,一马,在街道两旁房屋躲雨的人们不知在互相讨论什么。
过了一会儿,有几人便将骏马抬走,显然骏马的肉能够卖上好价钱,趁肉还未变僵硬,赶紧分尸。
而血人,即至集市的人散去后,依旧未有人关注一下,血人的血在慢慢流向街道凹凸不平的石板上,鲜红的血渐渐地融为雨水,不再鲜红,而是浑浊……
不知何时,一人走到血人面前,双手合十,念道:“善哉善哉。”
说罢,这苦行僧就背着血人离开了街市,走着走着,来到了寺庙前,苦行僧将血人轻轻放下,正要进门时,见一女跪在庙堂内正中央,旁边茅草地铺睡着一男子,他走过去双指依次轻轻触碰一下两人的鼻孔,只能摇摇头,双手合十,久久不语……
第五日,秋雨走了,东方渐渐升起一晕朝阳,宛如新的一天降临世界,人字排大雁展翅飞向更远的天空……
寺庙外后山处,多了三个没有立碑的土坟,苦行僧低着头、弯着腰,并未擦去脸上的汗,双手合十,叹息道:“悲哉悲哉。”
说罢,转身离去,继续自己的修行之旅……
曰:
一离人世梦,恍若蝶儿飞。
丘壑攀云影,青烟续雨稀。
鹃鸣孤叶静,枫落众星归。
琐绕淤泥路,迷茫已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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