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知何处

第四章 赌博

    
    在学校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与校合作的一些企业陆续过来招聘,我是随波逐流,经过了几轮的希望与淘汰之后,到了隔壁一个城市的工厂里,给的名额是储备干部,好与坏都是听说,前途只有自已去走。如果是一个男人的正常成长史,他走上了社会,省吃俭用,建立家庭,这是平凡的一生,可是我得不到,如同在农村的那个我一样,显的很另类。我当时住在集体宿舍,上班有管饭,终于开始我的新生活了,上班没有我想像中那么严肃,每天下班比较早,每周休息两天,我延续了在学校的风格,上班如同上课,休息的时候可以去附近游荡。
    但如果说没有朋友也是不可能的,有个老员工叫卫利,别人都喊他“小力哥,”一开始他老往我身边凑,跟我讲公司的情况,我能看出他朋友也不多,公司聚餐是常有的事,有一次我只是不挑食,他却以为我喜欢某样菜,还热心地为我夹。感觉遇到了一个腼腆的小弟,向我说着无关紧要的小事,仿佛一见如故。这种过度热乎一般人还真受不了,只是我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才去做那种不够真诚的交往!他比我大了三岁,看起来也不成熟,家境简单,朋友少,休息的时候就睡觉或者看电视,我也想过了,可能两个人在一起时,互相都有点优越感,我是新员工,比他年轻,现在与他处在同一地位,他则是没有读过大学,现在能和我玩到一起。他那种自闭我也有过,但我现在却想透露出叛逆的一面。他平时不抽烟,也不去网吧打游戏,这点跟我一样,在另一边,还有人悄悄对我说不要跟他走的太近,不要向他学。
    我没有跟他学,至少他体力不行,而我一次可以走很远,其实我喜欢一开始的陌生感觉,我想去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就凭我多走路,再加上几个硬币,尤其喜欢最长的那一条公交路线,知道最后一班是什么时候就无后顾之忧,偶尔还能和近郊农民说说话,踏在乡间的小道,这种感觉真好。我是这样想的,每周出去走一趟,一年就可以出去数十次。对于这一天假期,我会丰富多彩,已经感激不尽。每次我早早地出了门,晚上再回来翻地图,经常感慨走了这么远距离。如果哪个周末不出去,接下来的工作日都没精神。我已经熟悉了在什么附近的一座桥,一个商场或者一座大楼,而别人是有目的地去消费娱乐,对,我也算是娱乐,花了时间,徒步行走,看人也是一种需要,我为自己的见多识广而沾沾自喜。在城市里溜达是根本不担心会迷路,偶尔还能帮人指路。本地话我听不懂,也不会说,但并无影响。累了就找地方坐,这城市很人性化,不缺这种公共长椅。身旁不断有人来坐,有人走开,有年轻的,有年老的,有的坐下来会看报纸,或等人,人一来就起身了,结伴的个个面露微笑,少有一个人的。而中午饭,我已经在郊区那个老地方吃了几次,一个大院子,露天的厨房,我通常是吃上一碗面,有时候会喝一小瓶酒,因为来这里的顾客几乎都会喝酒,旁边那一桌总坐着些汉子,仿佛是幼年时村里的一群男人,有工地上的,有做运输的蹬三轮的、卡车司机,饭前饭后可以打牌。在这个季节,他们有时候脱去上衣,有时候里面夹杂着穿衣整齐的小伙子,不超过二十岁,但他们也是老员工了,孩子要讲究文明,汗流颊背也至少穿一件背心。他们可能大字不识,但懂得用双手创造生活,也许农忙的时候还要回家。他们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大声嚷嚷,现在是神仙般的生活,为我所羡慕。路边只要走过一个时尚女人,他们都要啧啧议论,憨厚的店老板也同他们讲起荤笑话,正在洗碗的老婆骂他老不正经,大伙儿笑成一片。我知道那廉价的饭菜并不卫生,但也没吃出病来,肚子不痛,身体也没有不舒服,这就是我的好运。这些所见所闻,都存在在了我青年时期的头脑里了,我感觉回忆起来,是一个人的幸福。
    我很少跟父母打电话,他们的声音是沉重的,与我在这里听到的不一样,这个城市欣欣向荣的还有娱乐产业,有一些人不思进取,你很难去分辨谁更聪明———人们努力工作,难道不是为了更好的享受生活么? 在公园里,我看到一个老太婆叨着烟,一只脚放到凳子上,一边打牌,嘴里还骂骂咧咧着,嘴手都不闲着。我想到在自己的家乡,有不少老人很可能孤单地在床上躺着,我心里有点难受,就去了另一个角落,坐在湖边的长凳上,看来来往往的人们,水里的金鱼也是自由地游来游去,这边小孩较多,都是家长带着来的,让他们实现小小的愿望。一个漂亮的小孩子小手抓着一袋鱼食伸出围栏,轻轻洒在湖里,年轻的妈妈也在旁边开心地笑着,画面真美丽。他们来公园里取景作个留念,证明自己来过,而我是经常来这里,无论是高兴,忧愁还是悔恨,每次心情都是暂时的。这一条仿古小道,两边的林木郁郁葱葱,在一处名为“高山流水”的景点处,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听着小瀑布的声音,闻着流水的味道,起风的时候,水点溅到我身上,更带来丝丝凉意,正好把脸润一润,我想起了童年时在屋檐下看雨的情景。有此种兴致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些大人小孩在我身边绕来绕去,踩在被水打湿的石头上嬉戏。当我走开的时候,那个地方马上有人占据了,我这才意识到旁边看刚才逗留的地方几乎是取景的最佳地,难怪别人在我周围晃来晃去,用奇怪甚至不满的眼光打量,我感觉到歉意,或许这是孤独带来的社会危害。或许他们也给我拍了一张照片,另加上名字“讨厌者”。天色阴沉,下起了毛毛雨,旁边的空位置变湿了,我起身跟着惊叫匆匆的人群进到了最近的亭子里。
    天气慢慢热起来了,我从未经过这样的的夏天,在外的流浪变少了,我沾染上了一个赌博的恶习,有了这种娱乐,夏天不再难熬,时光过的更加匆匆了。
    小时候我也打纸牌,那是游戏,赌博的话会拿几根火柴棍来输赢,在上大学的空闲时间里,周末容易凑齐三个人斗地主,几毛几毛的玩,最后把赢得的钱拿去吃饭,那场合里有子鸣,我多是旁观者,从来没想到我上班了,也有了这样一颗玩心,现在我坐在了牌桌上,初学者必须要交学费,赢少输多,仿佛是偏要去做一件吃亏的事,才能让自己振作起来。外人也看出来我个人生活很简朴,没想到我竟然会赌钱。有一些人输了会到处弦耀,以为能显示出自己些什么,而我有点虚伪,朋友聊起“小张,你又输了?”我表面上装作不在乎,其实脸感到发烫,心里很委屈,这能怨谁呢,总不能都怪自己运气不好,我承认技不如人,我是输不起的,不该去逞能。很多次我都后悔没把每一次的赌博情况记下来,算算这一年我花费了多长时间在上面,常常在内心里下决心离他们那几个远点,身上尽量少带钱。我知道这是一条歧途,但是找不到别的事做,每一次矛盾的我总是妥协,终究邪恶胜正义。这几个狐朋狗友有一套共同的理论,打牌可要做到两点,讲明规则和从不赊欠,那样才有劲头。我们几个一起去,先把钱拿出来看看,赢了算你有本事,最讨厌有人想空手套白狼,叫着去打牌而自己只带了一点点钱,没打几盘就要借别人的。一星期总要有两三次,节假日则是通宵达旦,在那几个小时里,我变的胆大,不断防守进攻,和别一个人结成朋友或为敌。在那种场合下我一直是很直爽,不喜欢欠别人的,向来都是来者不拒。尽兴之时,我们还能产生一些奇怪的念头,冒出一个新名词或者一句话,可是称之为我们几个之间的经典台词。
    这些欢快的时光里,我最能想起两个人,一个是老何,他外表看起来有点笨拙,跟老板有层亲戚关系,顶着个工程师的头衔,有一次别人评价他职称时的话我经常记起,“要是我呀,也可以,天天在旁边看,再不用心也能学会。”这句话后来经常给我鼓励。老何的赌瘾也不小,仿佛是为了让他的团队更和谐,围到桌子旁的时候,他经常掏出一沓子钱来数着给我们看,我们也心动呀,还没人带这么多本钱去呢,很快如火如茶地进行起来。他精着呢,打的很稳当,见好就收,从不贪心,末了他的盈亏总没别人大,甚至不进不出,也许对他来说才是达到了娱乐的目的。还有一个光头师傅,我也看他总是输,他也是只有在赌场中豁达,平时不多说话,但我对他只有很少的同情,因为我比他更可怜,有时候他老婆也在场,虽然厌恶老公这一行为,但给足了面子,她的技术更差,趁老公上厕所的当儿替一会,老公回来时也不肯交接,我知道他们夫妻俩租了一间简陋的房屋,输的钱够心疼的。
    卫利有时候也是旁观者,有一次他劝起我。
    “你的性格还算老实,可能不适合去赌博,不要去赌自己的运气。你真的很聪明吗?除非你真的是,那么你就能靠赌博赚到钱,既然脑子好使。但我感觉你只是一个小资思想,你这性格也不适合做领导……。”
    这些话说到了我心里,他第二次邀我去他家做客时我去了。他平时的兴趣是迷恋于兵舰,手枪,汽车,家里面摆放了许多有关军事和汽车方面的杂志,客厅的角落里还是摆着几个啤酒瓶,好像故意向客人展示主人的一种情趣,其实他喝酒并不擅长。房间一张大床靠墙的一半零乱地摆着几个唱片,上面有几首我喜欢的赵传的歌曲。卫利把我介绍给他母亲,说我是在某某学校上过学的,分配过来的,阿姨问我有对象没,我说没有,接着她又说上学好呀,有知识,我听了很惭愧,说不出什么话来,自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卫利定在了一个社会节目,那些记者根据自己的爱好,报道着的无聊之事,如邻里之间的鸡毛蒜皮,青年男女的分分合合。我心想他真俗,看点电视剧都比这强,可以学点精彩台词。之中插播了一个带点喜剧色彩的广告,!接着电视上又放映我国六七十年代修建铁路时的状况,当时条件很艰苦,科学水平不先进,这条铁路也是当地人民用血和汗换来的,在沿线架的桥和挖的隧道一带有许多的烈士陵园,都是那些牺牲了的筑路工人的长眠之地,阿姨的脸上有些凝重,到后来我才知道卫利的父亲曾经是一名建筑工人,由于在一次作业过程中,不幸遇难,他妈妈一手把他拉扯大,但儿子没有像自己期望中的那样。我还听说他有这份工作也是当地的一个领导替他找的,为了照顾他们孤儿寡母,这样的听说让我有了优越感。
    我看到了他母亲的焦虑,想起了我的母亲,究竟儿子怎样做才能让母亲满意,我的赌博行为真是罪孽深重, 他母亲出去的时候,我们说了一些闲话,我以为这是他的家,卫利说也是租来的房子,一个月好几百,他还说他爸爸出事后,赔了一笔钱,母亲攥着,想买房和给他娶媳妇用。我说挺难的,厂里没什么姑娘,没什么机会。他也叹了口气,慢慢遇呗,不去想那么多了,还是看电视吧,他调到了一个体育节目,现在播的是一个比较有名的强队篮球比赛而且是主场,但是很激烈的拉锯,最后真的上演了黑马,我也挺喜欢看的,可以讨论,也知道了他平时的爱好。
    我厌烦那两位解说员说话,觉得他们是事后诸葛。球队一转入低潮,马上评论某一球员发挥不出色,教练用人不当,早该把他换下了,当那个球员在关键时候得分时,又夸那教练用人不疑。解说员指责教练不该这样,不该那样。如果这话传到教练耳朵里,他听了肯定会很气愤的说,你行你来指导呀,其实教练只要犯的错误少就行了,有时想派出一些奇兵的,但比赛是双方的事。 有的时候真是旁观者清,球星很强也同样需要教练布置战术,我去过现场看过球,并不像想像中的那样疯狂,在看台上居高临下,场上的球员视野并不好,甚至离的远了进个球都可能看不到。
    重要赛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网络的普及给普通人提供了消磨时光的方便方式,现代的体育是有技巧的野蛮对抗,要眼亮的裁判判定把握尺度,小时候经常听到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如今那友谊还在,只是在比赛中要看成是敌人,否则别人把你看成,在不犯规的边缘打赢你,和平时代的战争就是这样。否则那就是娱乐,就是游戏。赛事又有何意义?他们是为荣誉而战,占据了你这个小老百姓的兴趣生活。其实那些比赛能给我带来些什么呢?我不是什么球迷,几乎每一场比赛我都希望弱队能发挥的更多好一些。没有特别喜欢的球队,自然分不清赢和输,揪心着比分,结束后是失落。我也知道自己的人生也是很多场比赛,重要的是避免犯同样的错误。比赛富有激情,赛场上诞生英雄,当英雄暮年,他们再也跳不起来时,眼神里流露出无奈,情何以堪,这一时刻我才能真正感受到青春。
    我在卫利家呆了半天,感慨颇多,这段时间了除了上班就是打牌,不仅我与这个城市变的陌生了,我也该重新认识我自己,是啊,除了赌博,得追求点更上进的东西,阿姨留我在这吃晚饭,说她家卫利不善交际,让她头疼,这一刻我认识到跟着妈妈一起生活,自己永远是个孩子,我说我也不怎么会说话,可能今天我不在这,我又去打牌了,她竟然说也希望卫利去打牌,但是他并不去。
    接下来上班时,卫利对我说,以前也带过别的朋友到家里做客,但她母亲说我看起来是最靠谱的。这话听着舒服,也许是说我老实不圆滑吧。我联想到,如果有朝一日我第一次到丈母娘家做客,得到这样的评价该多好,可是机会在哪里呢?我想到了爱情,想到了家庭,上学了就结婚晚,我不知道要晚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和那些小伙伴们走上了不同的路,现在我没有存款,前段时间我又游戏人生,卫利家是有存款,可是也好不到哪去。我想到了清高的孤单与寂寞,那些农村的孩子都是父母做主的,他们知道什么呀,我还没有意识到,在爱情这场战争中,我是在当着逃兵,其实上过学的我,要说感情,黎青是我的最大收获,想像是件简单而且美好的事情,但真实的生活却复杂的多,我明知是这样,却又得依靠希望活下去。我已经好久没有跟她联系了,因为我胡思乱想的时间少了,我走路也好,打牌也好,都是在过好一个人的生活。
    在卫利家吃了一次饭,我总觉得欠他点什么,第二天我约了他出来,我大概明白了卫利和我走的近的原因了,他没有上过学,但他经常去附近的一所大学里转悠,此地是一所重点大学,比我的母校排名高的多,抛开鄙视母校来说,大学毕竟是分等级的。卫利以为我的学习生活也是这样,那么我也就装出一副虚荣心吧。他顺便说出来 那个学校的饭菜可口,想带我去尝尝。
    “是的,学生挑剔,价格还实惠,我经过那个学校很多次,让进吗?保安不查学生证吗?”
    “是查,但不可能像检验火车票一样,人多的时候,看着是学生模样就会放进来。”
    果然,门卫对我俩则没加阻拦,我们走进去后,还沾沾自喜,但没什么恶意倒也心安理得。从南门到北门是一条捷径,我看到身后一个中年妇女在哀求门卫处的同志让她通过。青春是美好的,在这里也体现出来了。
    非要让我不是置身其中,才能能认清当时这段时光的美好,风景如画,我曾经也在一幅画中游动。学生大多结伴而行,也有形单影只的,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大可不必,女孩子即使是多么的温柔随和,怎么会去多想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呢?花坛边也有留着胡子,戴着眼镜的同学,他们不苟言笑,一副学问很深的样子,我以前也有过这样对科学抱着严谨的态度呢!校园很大,从远方的广播站里飘来水木年华的歌声,那声音忽高忽低,我知道那是风捎来的讯息,这一阵一阵的风吹着久违的歌声几乎把我醺醉。我记起了那以前有段时间,子鸣和别人一样,也是在播放着自己的心声,选择歌曲,首先自以为自己很有品味。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有激扬的念头,同学们都是这样吧,这是在激励人,但我现在又有了不同的感觉,前段时间有位来自西部的歌手一夜成名后,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都响彻着他的声音,仿佛这里的人们都懂得时光易逝,及时行乐。
    我们两人在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旁边有一对男女正说笑。“哦,原来你还比我大三岁呢!”我意中听到旁边那位女生惊奇地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偷偷打量,想起了自己的学校生活。
    卫利朝我笑笑,“他们谈的那么愉快,我还以为是对恋人呢!”
    “是的呀,我也听到了。”
    “几年前,我也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那些朋友把爱情中的甜蜜和烦恼告诉我,使我很早就向往爱情,为什么这些女的单身的时候才是喜欢跟我聊天,后来有了男朋友,恋爱的,结婚的,分手的都有,都不与我联络了,这反差太大。”
    “以前她们都喜欢你,后来有了另一半,就不会那么方便了。”
    “别,我自已几斤几两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是如何看待早恋的?”
    “其实实大学不算早恋的,心智什么的都成熟了,中学可能是早恋,以后长大了,如果一方根本没那个意思,另一方就不该勉强。不是姑娘们现实,是这个社会促使着人们成长,无论男女,你没有定义好平凡的定义,是你的不成熟。我们需要的是振作,而不是忏悔,是进步而不是反复。”
    “那你呢?我一直不明白,你上了大学,却没有一个女朋友。”
    我对卫利说起了黎青,说起了我喜欢她,当然没提子鸣,卫利说既然看出女孩不讨厌你,你就可以去追求,他的鼓励我真的很当回事,我骄傲地说起了还和黎青一起去过北京的事,他更觉得我有希望。在这个长椅上坐着,我鼓起勇气给黎青打了个电话,竟然通了,我很激动,黎青说要换号码的话肯定会和老朋友讲的,我说什么时候方便了去找她玩,她说当然欢迎。卫利说祝我成功,我当着他的面打电话,有那么一点点炫耀。
    可是凭现实的工作让我去追寻爱情,我实在是没有底气。我在这个职位上踏踏实实地做了两年多了,原地踏步。跟我一起来的同学都离职了,只剩我一个,昔日热闹的宿舍空空荡荡的,听卫利说每年公司都会去学校招工,算是输入新鲜血液,但最终留不住人。隔壁那间屋子近期住了几个小伙子,在我看来他们很幼稚,估计也不会呆太长时间。有了他们的存在,我马上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
    此时已是深秋,昨天晚上又落了一场雨,伴随着一阵大风,这两排小房间中间过道尽头的卷帘门被风吹的哗啦啦直响。有人说这次下雨之后,温度会至少会骤降十度,想要在这个夜里转换季节。我的床头在窗边,是上听了好大一会的淅淅沥沥的雨声。
    第二天几个房间的小伙子不约而同地穿上了厚的衣服,凑在一起议论纷纷。我只对一个小青年印象深刻---他叫石飞,别人叫他“飞哥”。那家伙戴着一幅黑框眼镜,昨天他骑着个摩托车看见我时,鸣了一次喇叭,后面坐了一个女孩也看着我笑,就这样,我对他有了好感……。
    风是刮了一夜的,他们在争执雨下了多长时间。听说还要赌一包烟,石飞说自己半夜醒了一会,当然清楚外面的天气状况,而另外一个小伙子说只是下了小雨。下雨那会我正在听呼呼的风声,雨在夜里至少有两个小时,只不过到了早上,路面上几乎被风吹干了。当看到我进来时,他们吵着说让我来说句公道话,他们大概都看到了我房间的灯一直亮到很晚,我也很快明白了他们的争论。
    “如果是胜者可以分给我半包烟吗?”
    “可以啊!”他们都很有信心,一点都不怂。
    “那么我就赢定了,但我不抽烟,所以没这个必要,我放弃了不可惜,你们也别赌了吧,我刚才还听说你们在赌那个牌子的烟,可真够下本的。”
    也许他们也都没太当真,此事就作罢。
    天气慢慢转冷,我隔几天就要拎回一瓶酒,时不时喝上一两口,暧暧身子。外面这几个孩子则是经常聚在一起抽烟,石飞有一次跟了进来,我邀他喝一口,让他懂得了我并不是一个封闭的人,不是个怪人,之前他们肯定是那样认为我的,因为我常关着门,窗户更是很少打开。
    这一次倾心使我暂时告别了孤独。当天下午,石飞来敲开我的门后,神神秘秘地说要跟我商量一件事,说想搬进来和我一起住,那边有点吵,我想他真是没礼貌,我们还算没什么互相了解的,不过我一时找不到理由拒绝。本来这就是集体宿舍,我只是提了一个要求:以后尽量不要在房间里抽烟。“我还没说这房间里一股酒气呢!”“这是真的”“好好,我一定遵守”。
    第二天他就抱着裤子等生活用品搬了进来,他刚来时,我还有点欢喜,毕竟是两个人了,同室而居,但我的心仍是独行,两个人各玩各的,除了有时候能说几句话。
    前段时间我将一本薄书盖在脸上可以较快地入睡,现在这一方法不管用了。我问他在临睡时他们在想着什么,“什么都不要想”“怎么可能呢?什么都不要想是在想着什么?”他被我问的无法回答。
    没过多久就遇上了麻烦。一个星期天中午我在外面吃过饭回宿舍时,看到石飞没像以前出去玩,原来他开门时不小心把钥匙拧断到锁眼里了,正在发愁怎么办。
    “你呆在家里吧,我去看看能不能修,或者再买把新锁。”我知道在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有位老人的固定摊位,以配钥匙换拉链营生的。
    “好,回头多少钱,我给你。”犯了错误,石飞积极地去隔壁房间借来了工具把锁拆掉。
    这一次没有闲逛,我很快到了那里,老伯把里面的小零件拆掉,有个薄片就可以转动了,接着他用一个细东西顶那个折在里面的一段钥匙,在我看来这种办法有些原始,不用靠什么技术的,可仔细想想也非得是这样,因为钥匙在开门时得在锁内转好几圈,才能直来直去的出入,所以只有在那唯一的位置。他现在就在一点一点地试那个位置,他拔弄了好几分钟,而那断了的钥匙丝毫未动,我在旁边站着或蹲着看,也真是累了,还怕他这样捣来捣去的,整个锁真的要报报废了。另外这位老伯很面熟,前几天我们那宿舍院里的门卫大叔多了一张新面孔,我见过一次,应该就是他。
    这时候一位老夫人给他提来一篮饭菜,埋怨他忘记回去吃饭。我顺便提出了告辞,说不费事了,再买一把。
    “大叔,你是不是在**院里当保安的?”
    “对对对,小伙子,我刚才还想说见过你的。”
    “哦,那麻烦你了,你先吃饭吧,回头再见。”
    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我本来要把那个坏锁丢垃圾桶的,后来想想这是公房,私自换锁对上面不好交待,就又拿出来自己研究。用刚才老头的土方法,惊喜的发现那断了的钥匙有一些已经露了出来。我马上用尖指甲拔了出来。注定自己不用破费了。心里想着幸亏我刚才说的及时,或许晚说一分钟那老头人就把它弄出来了,到时候还要给手工费。而现在回忆老头刚才那表情,只有叹息自己不够专业,而耽误了客户的时间,反而过意不去。
    我心里非常的得意,在等一个红绿灯时,我才意识到刚才嘲笑那位不辞劳苦的老人实在是不应该。在这里我看到了一个体态比较瘦小的老头,盘着腿,不断地磕头,有一个女人路过时丢了个钱,在她弯腰的时候,还用还用一只手往后理了一下头发,她扭头低头的动作我也记下来了,还看清楚了她的侧脸,真是既善良又漂亮,此刻我心情非常复杂,感觉这一天经历了很多事情,为了更加深刻一点,我也把口袋中的两个硬币“当当”地丢在了那个铁盒子里,中年人不停地朝我嗑头,我有点羞愧,觉得这被感染的善心不够真诚。
    回到宿舍,把锁装好后,石飞问我花了多少钱,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把刚才的经历说出来,估计没人相信,我翻了室内的抽屉,又找了一把钥匙给他。
    “下次一定要小心一点。那个修锁的竟然是这个门口的保安,他很容易就薅出来了,没收钱。”
    仿佛这件事我收买了石飞的心一样,后面他对我毕恭毕敬。
    “张哥,我把姐姐介绍给你吧,她做房地产工作的,很有钱。”这种半认真的话还有,“张哥,过年不要回家了吧,到我家过吧!”我不知道这些话有多少客套,还是石飞不够成熟而真情的流露,我不只为这些话,我再一次对他心存感激,总觉得有什么滴水之恩。我之前是非常讨厌恭维之词的,现在体会到它本身的魅力所在,这次也想虚心地学一学,以前正是自以为不平凡,才落下了一个可笑的下场。小石飞的吃穿并不讲究,并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人。但我猜想他和女孩子在一起时会是另一番模样,当然和女孩在一起的前提是得会说好听话。
    有一次他不在房间的时候,我看到他枕头旁边翻工的日记本,忍不住拿到手上看,上面写了几句有关爱情的话,什么“爱你一万年”,“爱你一生一世”的,在我看来俗不可耐,后面签着他和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名字,那不同的字体让我的心也跟着跳动起来,仿佛这是我的本子。我本来将那一种行为甚至看成是轻浮,而现在我又得到些什么呢?石飞给我说过一次去大学校园,使我动心,他说一位女生有点难对付,人家像对小弟弟一样对他,他本来是发起爱情攻势的,都三个月了。不知道那位女生怎么样,他吹嘘他的风流韵事,如何把女孩勾到手。说最短成功的只有半天,我问什么算成功啊,上床吗?他说有时也可以不指身体。有一次当着我的面打电话,我听到那女孩还在校园宿舍内。我又一次的睡不着了,看着旁边熟睡的石飞,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我又得到了什么呢?我还能说石飞是幼稚的吗?我比他大了几岁,那个年龄,我刚认识黎青,难道这样的性格才能吸引女孩子吗?我太沉闷了吧,你别看他岁数小,他的经历比我丰富,他胆子大,想到啥就马上去实行,这一点是我该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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