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夜的奔波,我睡的很沉,我做了一个神奇的梦。我身处于一个巨大的森林中,树木浓密的惊人,各种植物相互依靠,紧紧依偎,形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在光的反射下产生了耀眼的绿光。我慢慢往里走去,发现一个硕大的山洞,我刚探头进去,就发现一只墨绿色的蛇冲出了洞,我撒腿就跑,但最后还是被她缠住了腿,很奇怪的是,这条蛇并没有咬我,而是一直在问我什么问题,我听不清什么,只是一直说着对不起,她就一直用尾巴打我的脸,打了好一会,我醒了,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原来是吴晓东在轻轻拍我的脸。
“臭小子,终于醒了!”
我依旧睡眼朦胧,还是很困,我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问道:
“你要干嘛…”
“嘿,你怎么又睡了!不是说好今天咱们和李耀宗去买灯吗?快起来,都九点多了。”
人生最快乐的事,就是某件困扰着你的事突然消失,就好像突然取消的考试,又或者是因公取消的加班,而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本来空闲的时间,被一项突如其来的任务占满,而此时的极度需要休息的我,就遭遇了后者,我很痛苦。
我抱着最后一丝微薄的希望,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吴晓东:
“晓东哥哥,能不能…不去…”
吴晓东笑笑,一把掀起我的被子道:
“不行!”
我就这样在迷迷糊糊之中,刷牙洗脸穿衣服,然后被吴晓东连拉带推的揪出了宿舍,把我塞进了一辆白色面包车里后,他自己也跳上了车。车里总共三排座位,我坐在第二排,第三排没人,我探头看了看第一排,主驾驶空空如也,司机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副驾驶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正当我看着他的后脑勺时,他忽的回过了头,那张脸我一见便识,是李耀宗,只是当时的他还比较年轻,跟我在红楼访谈里老成持重的他不同,此时的他散发着一股活力与朝气,他的表情很严肃,问我道:
“要买什么灯,你想好了吗?”
“啊,这…”我根本不知道要干嘛,一时语塞。
“没想好也没关系,一会到地方看看他们有什么,再决定也不迟。”李耀宗说完,回过头去,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吴晓东看了看表,又从车里走了出去,我还是很累,见没人理我,直接把头歪在一边继续打盹儿。
没一会,我又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脸,又是吴晓东,他叫醒我后,拿着一大兜包子让我挑,我随手拿了两个,没几口就吃完了,又喝了他给我的矿泉水,这么一来,我倒也精神了不少,我转头看了看四周,车里又上来了好几位男性,两个年轻一点,看起来跟我差不多,还有一个年长一点,好像比李耀宗还大些,见我回头,两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喊了声:
“李哥!”
年长一点的先生也跟我挥了挥手,我有些惊异,但还是跟他们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没想到我在这里的地位还挺高,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位端庄大方的女士坐在我身边,看起来比我略大些,她的穿着很时尚,头发盘成了一个圆髻,看着干净利索,她见我盯着她,转头冲着我笑笑,我才认出,是饰演李纨的孙梦泉,我见状也不好再看,只得冲她摆摆手歉意一笑,再次扭过头,望向窗外。
“人齐了吧,那咱们走吧。”司机问了一声,得到李耀宗肯定的回答后,车子忽的启动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下启动急促而有力,面包车就像被什么东西踢了一脚,直接弹出去了,车里的人都像被一双大手突然按在了座位上,不约而同的紧靠在椅背。
车子运行了一会开始趋于平稳,大家开始聊起了天,只是没人跟我说话,摇摇晃晃的车体使人更加容易入睡,况且我素有晕车的毛病,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在长途乘车中我基本上都会尽快入睡,这样就可以避免晕车的痛苦,我再次把头靠在一侧,闭上了眼睛。
一路上我都没有真正睡着,但大家见我倒着,也都心照不宣的降低了音量,着实让我感动不已,旅程很短,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车开进了某个单位的后院,墙上什么标志都没有,显得光秃秃的,令人无法分辨身处何地,我的身体还有些发僵,我下车运动了几下,感觉血液才又流进了血管里,我扭了扭脖子,问道:
“晓东哥,这是什么地方?”
吴晓东看起来有些疑惑,弹了弹我的脑门道:
“傻小子,睡糊涂了?八一厂都忘了?以前去那么多回,现在倒不记得了?”
“哈哈,我开玩笑的!”我挠挠头,冲着他笑笑,心里却万分激动,原来这就是鼎鼎有名的八一电影制片厂,八十年代正是中国电影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四大电影厂各具风采、分庭抗礼,为我国人民带来了无限优质的电影财富,其中八一厂作为唯一一个军队直属的制片基地,也拥有着钢铁般严明的纪律和执行力,在那个年代的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实力与影响力。而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物换星移,时过境迁,四大影厂或被裁撤重组,或已不再运营,早已成为行业中的一抹残阳,风光不再,如今能见证它这段巅峰的历史,是我的荣幸,也是每一个影视工作者的荣幸。
我们一行人在李耀宗的带领下从大楼后门走了进去,室内的装修风格很干练,颇有《士兵突击》里许三多在王牌部队老A里所住的士官宿舍的感觉,简约而不简单,整洁而利索,但墙上“锲而不舍,艰苦奋斗,为人民创造好电影”的标语还是把我一下子就拉回了那个年代。
我们还是继续走着,只是李耀宗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穿着深绿色军装的男人,他俩走在最前方,操着一口浓重的广普跟李耀宗聊的兴起,从他俩的只言片语里我大体了解到了此行的目的,八一厂估计是受到上头的指派,需要援助我们一批设备,让我们挑好登记后直接拿走,主要以摄影机和灯具为主。
不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八一厂的技术部,不愧是有国家机器作为后盾的国有企业,就是财大气粗,摄像机、镜头、脚架等整整齐齐的摆了里三层外三层,李耀宗一见到这些东西,就像看见鱼的老猫,眼里登时就闪出了无限的渴望,他快速的走上前去,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好像一个精心挑选玩具的小孩子,我笑着对吴晓东说:
“耀宗哥真爱这行啊,就该他出头。”
吴晓东也点点头,也走过去和李耀宗一起挑着设备,李耀宗挑了一会,对着那个领我们进来的军人问道:
“萧长官,厂里批给我们多少设备?”
“一台摄影机,镜头三个,脚架一个,录音机一台配话筒、录音杆加耳机,灯具十架以内,嗯,就这么多。”
“就一台摄影机?多机位都拍不了?”我忍不住吐槽道,单机位在拍摄正反打之类的对话镜头时,效率实在是太低了,如果拍摄者操作不到位,还可能造成画面细节的偏差,给观众产生跳戏的观感,哪怕只是再多给一台摄影机,都对拍摄有着极大的提升。
李耀宗皱着眉回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又转过去问那军人道:
“萧哥,能不能通融通融,就再批一台摄影机吧?一台确实不太好办啊。”
那个军人站的笔挺,冲李耀宗连连摆着手道:
“这都是规定好了的,你们如果想再批,可以叫你们导演再申请,我们也没办法。”
想来也是,大家都是按规矩办事,也没法做什么多余的事,李耀宗有些失落,但还是去挑了一台成色比较新的日立摄影机,拿上了三个镜头,目测高倍标头和广角都有,领了两块电池,签了字,军人又带着我们走向了下一个房间。
这间屋子的陈列格局与上一个如出一辙,只不过储物台上放的都是录音器材和照明器材,出自于自身专业的好奇心,我也想了解了解八十年代的灯具是怎么样的,便走到摆放灯具的位置检视起来,不得不说,八一厂在照明设备方面的投入还真不小,钨丝灯下到150、300,上到650、1K、2K应有尽有,甚至还有那个年代非常罕见的镝灯,虽然只有575,1.2和2.5三种规格,但已经很让我惊讶了,我兴冲冲的查看着一组组的灯具,轮流打亮检查色温和照度,吴晓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笑着拍了拍我的肩道:
“你还说别人呢,你看见自己的活计不也是摆弄个没完?别着急,好好检查,挑最好的拿!”
我点点头,心里大概有点思路了,小照度的灯具每样拿一个就够了,剩下的优先拿镝灯和中等功率以及大功率的灯具,我跟李耀宗交流后,他的想法也跟我较为一致,毕竟小功率的灯可以靠别的方式补,但大照度的灯如果数量不足就会非常麻烦。于是我们最终选择了6个镝灯,每种规格都要两个,剩下的四个名额给了钨丝灯,300和1K的每样拿一个,适用度最广的650拿两个,正好十个灯,虽然设备这东西没人会嫌多,但我们基于刚才的经验也不想再和这位刚正不阿的大兵哥白费口舌了,那边录音设备貌似没什么选择的空间,早已经打包装好了。东西选好后,孙梦泉、吴晓东和李耀宗去跟八一厂的相关负责人办理相关手续去了,我们剩下的几位男同志扛着大包小裹直奔面包车而去,把设备小心翼翼的塞进车里后,发现面包车除了司机外只能坐两个人了,由于三个负责人都不在,车暂时也走不了,司机大哥便带着剩下的几个人抽起了烟,还礼貌的问了问我,只是我不仅没有吸烟的习惯,还讨厌烟的气味,婉拒之后,我走到一节楼梯旁坐了下来,等待着他们三个的回归。
等待的时间比我预计的久的多,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他们三个才从里面走出来,偷偷问了吴晓东,是因为八一厂批复移交设备的一种专用的文件纸用光了,用别的纸不行,厂长也是有魄力,直接一个电话干到军需处,那边处长亲自上任,开着小吉普一溜烟儿就把那几个小本子送了过来,这事才算完。
面包车开走了,李耀宗和吴晓东有幸成为了公车公用的代表,剩下的五个人在我的大力坚持下,放弃了公交计划,乘两辆出租回到了大观园,与李耀宗和吴晓东碰头后,李耀宗带着我们扛着大大小小的设备走进了一个库房,那里光线很差,勉强可以保证最基本的可见度,连分辨人脸要贴的很近才能看得清楚,这里空间很大,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旧物,数量不多,摆放也很整齐,屋子正中摆着一个略显破旧的沙发,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坐在上边,那人身子骨很单薄,看起来个头不高,但看不清面容。我的视力一直不怎么好,屋子里又那么黑,反正都是看不清,我也就懒得看了。我们把灯,灯架和脚架都码到了地上,其他的设备比较金贵,都有箱子装,也都整齐的放在了一边,坐着的那个人影见整理的差不多了,才缓缓的站起了身,冲我摆了摆手道:
“佳奇,点个灯!”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又带着一股善意与和蔼,令人如沐春风,我冲着声音的方向点了点头,抄起一台1K的钨丝灯头,熟练的架好灯架,组合,再把角度调整到大仰角,只打开了两片遮扉,避免过高的照度晃瞎我们几个的钛合金狗眼,我顺着吴晓东的指示找到了电源,连接后打开开关,成功点亮,连闪都没有闪,我仰头看了看光,微笑着环视了一周,当我把目光聚集在那个人影的身上后,我低声笑道:
“原来是他啊。”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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