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顾家已成了众矢之的,没人敢接近,就连顾逊出事了,也不曾有人敢去报信儿,是以直到中午,整个顾家,也没人听说顾逊的事。
顾陆氏一早就坐在前院会客厅里等着,等着那个派出去的杀手回来复命,可等了一上午,也没见有人来,她隐隐有些担心,难不成又失手了?
李氏寻到会客厅来,说道:“母亲,午膳已备好了,母亲去用膳吧。”
往常午膳备好之时,顾逊该是已回府有一炷香的功夫了,今日却不见人回来,顾陆氏起身之际,随口问道:“现在几时了?”
“午时已过三刻了,”李氏回。
“午时已过三刻了?”顾陆氏诧异道:“那子庚怎么还没回来?”
的确,顾逊平日最晚也只是在两刻的时候回来,断不会晚过三刻的,李氏倒是不曾多想,只思忖道:“夫君许是公务缠身,一时耽搁了,母亲且去用膳吧,元娘在此等着就好了。”
话音落下,顾陆氏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李氏这便扶着她往厅外走去,岂知婆媳二人才刚走到厅堂外头,就听府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却惊慌失措的大喊着:“不好了!主母!大事不好了!”
二人抬眼一望,就见是顾逊身边的小厮火急火燎的跑过来,顾陆氏这心里头原本就不定当,被他这么一喊,更是不安了,当下就训斥了一句:“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李氏随后也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郎君呢?”
小厮顶着烈日骄阳,一路快马加鞭驱车回来,早已是汗流浃背,加之适才这么一跑,更是气喘吁吁,他喘了几口气,连忙回话:“郎君……郎君出事了。”
“他出什么事了?”顾陆氏忙不迭询问,而李氏更显局促。
小厮又喘了几口气,回道:“郎君被廷尉署带走了,现已在廷尉署大牢了。”
“廷尉署?”顾陆氏越听越乱,越听越慌,李氏倒还冷静些,追问道:“他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让廷尉署捉去?”
在朝廷当差的,最怕的无疑就是三司,即司隶府、御史台、廷尉署,既是让廷尉署抓去,必然不是小事!
小厮禀道:“小人在止车门外等候七郎君,方才午时,所有人都散职出来了,小人等了许久,就是不见郎君,便去问了旁人,可他们一听到郎君的名字,就吓得赶紧跑了,之后碰到右仆射孔使君,他告诉小人,说郎君昨晚派人去鸡鸣寺刺杀衡阳郡主,将衡阳郡主害得半死,如今已认了罪,被陛下打入廷尉署大牢了。”
“刺杀衡阳郡主?”李氏显然不可置信,连连摇头,继而说道:“不可能啊,他怎么会派人去刺杀衡阳郡主呢……”
说至此,李氏又挽着顾陆氏的手臂,继续说道:“母亲,夫君从来无心向衡阳郡主寻仇,如今又怎会派人去刺杀她?这定是诬陷!”
顾陆氏听说此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更是僵住,一动也不动的站着,是啊,子庚从来无心向衡阳郡主寻仇,如今又怎会派人去刺杀衡阳郡主?可这不是诬陷,这是在替她顶罪啊!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顾陆氏此时方顿生悔意,声泪俱下,而后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瘫,李氏费力的将她搀扶着,言道:“母亲,您说什么呢,此事定有隐情,夫君他断不会派人去刺杀衡阳郡主的!至于他为何会认罪,必是受形势所逼,眼下咱们该去廷尉署找他问个清楚,看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李氏已足够冷静了,还能想到要第一时间去找顾逊问问清楚,可顾陆氏却仍在不停的念叨:“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直至此时,李氏也不曾怀疑顾陆氏为何执意要往自己身上揽责,只以为她是因自己一直向顾逊灌输报仇之念而心存悔恨。
李氏搀着顾陆氏向府门口走去,而顾陆氏这短短路程,几乎就要瘫在她身上,是故另李氏步履蹒跚,寸步难行,小厮见势,跟过来一同搀扶,方才好些。
婆媳二人登上门口牛车,由小厮驱车,这便往廷尉署赶去。
这牛车刚走不远,李叡忽又乘车赶来,急急忙忙的要寻他的爱女李元娘,他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对于大齐律法,他自然再清楚不过,此番顾逊派人刺杀衡阳郡主,这项罪名一但成立,那么于顾家,于元娘,皆是灭顶之灾!
所以他这做父亲的,此番过来,就是为了将爱女带走。
“元娘呢?去把元娘叫出来。”
李叡说话间,只伸手指了指府内,人却不愿走进去,一是不想在顾家人跟前与李元娘提及和离之事,免得难为情,二来,也的确是想与顾家撇清关系。
谁都知道衡阳郡主深受陛下宠信,如今这位出了事,陛下又为此大发雷霆,顾家这一回,必然是在劫难逃了!
门房禀道:“刚随主母出去,不在府上。”
李叡赶忙问:“她去哪儿了?”
门房摇了摇头,说道:“主人家的行程小人哪里敢打听,要不然姻家郎主您先进去等一会儿?”
李叡自然是不愿进府去的,也更不敢在府门外久留,以免叫人望见,于是说道:“不必了,我晚些时候再来。”
晚些时候,就得等到下昼散职了,那时已是酉时。
另一边,小厮驾着牛车经半个时辰才赶到廷尉狱,李氏搀扶着顾陆氏走下来,二人这就往廷尉狱的牢门走去。
廷尉狱关押的都是些朝廷官员自也算得上是要犯了,是以把守相较于京兆尹府的大牢,要更为森严,那婆媳二人眼下还没走到跟前去,就已有两个把守牢门的狱卒各持一把长矛走了过来,又各自将长矛打横,摆成个交叉,挡在二人身前,呵斥道:“站住!干什么的!”
李氏言道:“我们是吴郡顾氏的女眷,听闻家中郎君被收押在此,便想进去看看他。”
里头那位顾逊顾仆射可是重犯,由圣上亲自派人押送来的,郑廷尉也曾交代过,不准任何人进去探视顾逊,如今顾家来了人,两人自不会放,“这是廷尉狱,里头关押的可都是要犯,岂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李氏听罢,就从袖袋中掏出一锭明晃晃的金元宝出来,即刻往跟前这狱卒手里头塞,说道:“我们只进去一柱香时间,看一眼郎君就好,有劳大哥行个方便……”
这狱卒竟是个颇正直的,竟将李氏的手推开,只说道:“你们要见的那位,是重犯,没有郑廷尉准许,谁也不能进去探视。”
李氏无话可说了,顾陆氏倒是开了口:“郑廷尉?可是郑回?”
狱卒不语,只当是默认了顾陆氏继而便说道:“我同他认识的,他常唤我顾姨,我要进去探视我的儿子,他必定没有话说的。”
“那就有劳您去请他来领路,”狱卒才说完,不巧不远处就传来郑回的声音,可话语间却是阴阳怪气的,只听他说道:“哟,这不是顾夫人吗。”
顾夫人?好一个“顾夫人”!曾经对她毕恭毕敬的唤“顾姨”,如今顾家出事,顾姨就成了顾夫人!
“阿回,”虽知郑回也是十足的势利眼,可顾陆氏为了能进去看顾逊,到底还是拉下脸来同他攀亲带故。
郑回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顾夫人是来看左仆射的?”
顾陆氏点了点头,郑回于是朝牢门走去,道:“顾夫人随我来吧。”
狱卒让开了路,郑回带着顾陆氏与李氏走进廷尉狱,指着长长的走廊,说道:“里面最顶头的那件就是了,不过只有一柱香的时间,顾夫人得抓紧些。”
“多谢,”顾陆氏迫不及待的向里头走去,李氏亦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毕竟牢中昏暗潮湿,地上都已生了青苔,甚是湿滑。
婆媳二人走到尽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左手边一间尽是刑具的牢房,里头几乎每一样刑具上,都布满了血迹,甚至更有几样刑具,上面还在滴着血。
再一扭头,就看右手边这间牢房里头,一块简易的木板当床,一张吃饭用的食案和胡凳,再看那床榻上,果然蜷缩着一个男子,此时正面朝着墙。
“子庚……”顾陆氏一声略带哭腔的轻唤,蜷缩在床榻之上的男子,费力的起身下地,望着顾陆氏,却是一言不发。
“子庚啊,你怎么伤成这样了,是不是……是不是他们对你用刑了……”眼瞧顾逊额上有血痂,衣领有血迹,身子又微微弯曲,分明是被打得一时站不直身子了,只得侧身倚靠着墙壁,以此来支撑着身体。
“不是,”顾逊面色冷淡,答完后便转过身去,背朝着顾陆氏,如今他这般,已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他这个生身母亲了!
顾陆氏见亲儿如斯悲惨,痛哭流涕,两手扒着铁门,又自责哭诉道:“都怨我,是我害了你啊!都怨我一时冲动!可你为何要顶罪啊!”
李氏站在一旁扶着,一听她说这话,当即就松了手,质问:“母亲,您说什么?顶罪?”
顾陆氏低头不敢言语,李氏则不可置信的摇着头,说道:“居然是你!母亲,你为何要这样啊!”
“还不是因为那个衡阳郡主?那个女人蛇蝎心肠,手段狠毒,她害死子壬,我也只是想为子壬报仇啊!我何错之有!”顾陆氏哽咽,抽泣不止,顾逊终于也再次转过身来,却是喝道:“母亲,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啊!”
岂知顾陆氏居然说道:“我为我的儿子报仇,这有什么错?啊?你告诉我这究竟有什么错!”
“罢了,罢了,”顾逊已然绝望,于是又转身背过二人,此时此刻,他真的已经绝望了。
李氏也抓着铁门蹲下身来,泪眼婆娑的看着顾逊,言道:“夫君,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的。”
顾逊沉默良久,只说道一句:“元娘,你我和离吧。”
听闻此言,牢房外二人皆已愣住,顾陆氏目中只有惊讶,仍无悔恨,她看着李氏,似乎极怕她答应此事,而李氏怔怔未语,顾逊仍背朝着二人,言道:“此番是我顾家家门不幸,七日后我定了罪,谁都不能逃过这一劫,我顾逊自认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可唯独辜负了你,我如今身陷囹圄,亏欠你的,恐怕再无力偿还了。”
“我不走,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李元娘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岂能在你危难之时,弃你而去,”李氏言语间已近乎是哽咽。
顾逊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他道:“我不想连累你,你赶紧走吧,回你李家去,你父亲会保护好你的,至于我,本就是个薄幸之人,不值得你对我情深意重。”
闻言李氏抽泣不止,继而也转过身来,依靠在铁门上,背朝着顾逊,顾陆氏在一旁,见二人如此,听二人言语,也已是泪流满面,她忽而站起身来,说道:“好孩子,是母亲对不住你们,你们等着,母亲这就进宫去将此事原委禀明陛下。”
话音落下,顾陆氏即刻就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李氏见势,也忙跟上去,疾呼:“母亲!母亲!”
顾逊在牢房中,闻知顾陆氏要进宫去认罪,也并不阻拦,因为他心里头清楚,不管这罪名由谁来拦着,对于顾家,结局都是一样的。
郑回正在大牢门口等候,一见顾陆氏与李氏二人走过来,便将大门打开,又说道:“不多不少,正好是一柱香时间。”
顾陆氏一心想着需得速速赶往宫中认罪,好将顾逊救出来,一时间便也无暇理会郑回,她与李氏径直走出大牢,郑回也走在二人身后。
见二人不屑理会他,郑回心中自然有怨恨,好歹他也坏了规矩擅自将她们放进去探视顾逊了,他不求她们能千恩万谢报答感激之情,可一声“多谢”总要说的吧!
看二人脚步匆匆,必是要进宫向陛下求情,郑回也不多说什么了,顾陆氏走了没两步,忽又停下来,转身问:“阿回,子庚这罪,可是已定下了?”认罪不打紧,可若是已定了罪,那可真的就是覆水难收了。
郑回为着二人的无礼,不想同她们直视,于是微微侧过身子,这才回道:“七日后,司隶府和御史台的人会到廷尉署来三司会审,因他是重犯,到时陛下也会来此听审。”
“哦……”顾陆氏点了点头,依然没有一句谢意,便与李氏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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