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皇室女,仁寿公主的衣物一向由宫中供给,并不知道民间的成衣铺是什么光景。这衣裙是她一个相熟的闺中好友送来的,她瞧着端庄稳重才穿来主持宴会。
被众人一问,她也一脸茫然,不知什么是‘工作室’,也不知这迢迢工作室究竟在什么地方。
众贵女不由失望散去,各自派下人打听那劳什子工作室到底是何方神圣。
众奴才领命之后,也是一脸忧愁,京都这般大,哪里去找一家小小的作坊呢?
还没等他们愁够,所有新茶铺里忽然一致张贴出一幅巨大的仕女画像,画像上的女子穿的分明就是自家主子所说的奇怪衣裙。
那画像旁还写了一行小字,有识字的奴才定睛一看,果然看到‘迢迢工作室’几个字。店名后面还跟着具体的地址,不愁找不着地方。
“原来在这儿!”奴才们终于得救,连忙将地址记下,匆匆赶去迢迢工作室。
“都慢着些,别急。”迢迢工作室的伙计此时已经忙得脚不沾地。那‘海报’才挂出去没一会儿,客人们就闻讯赶来,挤得偌大的店里都站不下脚。
周氏作为迢迢工作室的老板,此刻正和杜宝珠崔氏等人坐在工作室对面的茶肆里观察着工作室的动静。
见到如此火爆的场景,她不由好奇:“娇娇儿,这成衣铺如此赚钱,你怎么就让给我了呢?”
周氏自己没有孩子,最喜欢的便是娇娇儿这个侄女。因此杜宝珠请她张罗工作室时,她半点没有犹豫就将自己一家成衣铺重新修整出来。
定招牌的时候,她本想写‘杜记’,却被杜宝珠拦住,说这家铺子是周氏的,还是用周氏的名字好。
她原本以为这就是家普普通通的成衣铺,便没和杜宝珠推辞,将招牌改成了‘迢迢’。等她看到宾客盈门的场景,才知道自己占了个大便宜,便想同杜宝珠重新分一分股权。
杜宝珠连忙牵住她的手,笑嘻嘻道:“我如今要忙的事太多了,顾不上这家铺子。既然是您负责打理,当然是您的铺子。”
周氏还要推辞,一旁的崔氏也过来帮腔:“阿迢,你就听娇娇儿的吧。这家铺子她只是碰碰嘴皮,忙里忙外的都是你。赚了钱,你不拿大头,才是说不过去。”
周氏这才不再坚持,重新将视线投向工作室。
这工作室是按照杜宝珠给的图纸改装的,一座独立的小楼,两侧的墙上各开了一排窗户,屋里光线极好,照得架子上的布料熠熠生辉,任何细节都一清二楚。
中间宽敞处摆着几个木制的模特,身上穿的都是工作室最新设计的款式。
当头一个便是仁寿公主在中秋宴上穿的那一套,那些被主子打发来的奴才一进店,便指着这套衣裳问价钱。
一旁伺候的伙计连忙上前:“您可是问着了,这衣服出自咱们工作室首席设计师之手,就连仁寿公主都十分喜欢这一款。”
采买的管事好不容易找到这家店,生怕衣服被别家抢了,忙不迭地点头:“对,我找的就是它,快些给我包起来!”
“客官您别急,我们工作室提供定制服务,您可以选喜欢的花色,搭配出独一无二属于您的文袍。”
“什么文袍?怎么定制?”
“就是这款衣服的名字,因为穿着十分文雅淑女,所以起了这个名字。”伙计都是受过培训的,态度十分耐心:“您也看见了,如今大伙儿都是冲着文袍来的,若是全都用一种花色制作,岂不满大街都是穿同样衣裙的人,如何能体现贵府千金的美貌?”
“所以您若是耐心,不妨自选布料做定制款,除了布料钱外,我们只收二两银子的加工费,十分合算。”
既然是贵女,自然不差这点银子了。管事的为了讨好自家娘子,大多配合地点头:“那就按你说的,买定制款。”
伙计并不喜于色,仍旧客气地一抬手:“好的,请上楼挑选布料。”
遇到心急的,还能再付二两加急费,便能让工人优先制作她的文袍。
当然,也有不那么有钱的女子想追一追风潮。伙计也有应对的法子:“我家也有非定制款的文袍,不过因为是工人用同批布料制成的,花色都一样,选择的余地小一些。”
等客人心动之后,伙计还会再添一把柴火:“买得多,还会赠送荷包、香囊之类的小物件呢。”
如此一来,有钱的没钱的都心动了,纷纷打开钱袋‘买买买’。
等到晚上关店盘账,一算才知道,定制款的文袍卖出了五十来件,均制的文袍竟然卖出了四百多件,更别提搭着卖出去的其他旧款成衣了。
一件均制文袍售价五百文,也就是说,今天光是卖文袍就卖出了二十万钱。再加上旁的款式成衣也卖出不少,当初买布料花费的成本已经回了一大半。
崔氏捂着心口不敢相信:“咱们这裙子卖得也不算便宜,怎么这么多人肯买?”
“当然肯买了,”杜宝珠笑着解释道:“咱们用的是江南来的上好丝绸,客人若是自己缝制的话,光是布料就得花上四五百文,更别提这还是全京都独一无二的款式了。”
“可……”崔氏还有点担忧:“这布是浸过水的次品,若是被人知道,会不会找我们退货啊?”
“您就放心吧,咱们卖均制款时,都是先给客人看没浸水的好布料,客人嫌贵才会推荐浸过水的次品,并没有藏着掖着。若是真有人回来闹事,自有何掌柜去应付。”
周氏也笑:“咱们娇娇儿为了处置这批布料,用了多少香料茶叶?我看着和没泡过水的也没什么两样了,就这样的布料买到就是赚到,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舍得退?”
崔氏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笑说道:“娇娇儿就是鬼主意多。我头先还奇怪她做那么多香囊荷包,需得卖多久才能卖光。没想到,她居然拿这些小玩意儿当赠品,勾着客人多买衣裳。”
工作室赠送的荷包都是丝绸的边角料做的,瞧着十分精致奢侈。普通人家光是丝绸衣裳都舍不得穿,哪里舍得这样大手大脚地做荷包?
如今却是多买两件衣裳就能白得一个,谁不动心?
更何况,店铺不仅卖女子的衣裳,还卖布料、男人孩子成衣。都是厚实的衣裳,秋天能穿,过年走人户的时候,在里面多加一件夹衣也能穿。
人都是好面子又喜欢贪些小·便宜的,各位当家娘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白捡便宜的机会,自己爱漂亮不说,顺便替全家都买上一遍。这样一来,过年拜访亲戚的时候穿上,既有体面又不多花多少钱,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文袍不过是个噱头,这些寻常百姓穿的丝绸罩袍才是今天卖出去的大头。如今的销售状况,完全和杜宝珠预料的一样:“照这样的情形算起来,明天来买文袍的人不会太多,二婶不妨让制作定制款之外的工人全都改做罩袍。”
毕竟爱俏的贵女们大多都不愿意穿和别人一样的衣裳,虽然均制文袍少了许多细节,不如定制款好看,但穿的人太多,便显不出它的稀罕了。
周氏越发喜欢杜宝珠了,忍不住将她揽在怀里抱了又抱:“大嫂是怎么生出这么招人疼的闺女的?脑瓜怎么就这么好用呢?”
崔氏在心里回答:还不是明年的乱军逼出来的?娇娇儿这样小的年纪,本来应该无忧无虑的学习玩耍,现在却整日东奔西跑忙着赚钱,眼瞅着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可这事太过离奇,不好和周氏说,她只能憋在心里独自发愁。看看自家闺女,崔氏忍不住大大地叹了口气。
文袍风靡京都,田令孜迟早都会知道出自杜宝珠之手。因此,杜宝珠一点没有隐瞒,工作室开业当天便送了几身上好绸缎制成的衣裙送进田府。
然而,陈岳姚一听说是杜宝珠这个小贱人送来的礼物,连礼盒盖子都没打开,便扔在了院子里。
第二天,她特意穿上宫中新制的宫裙来到习艺馆。
本以为会赢得其他贵女艳羡的目光,谁知到了习艺馆,才发现其他贵女并没有穿以往的普通襦裙,而是纷纷换上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新样式衣裙。
那衣裙不坦胸不露肩,只从微立的衣领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显得十分柔弱圣洁,仿佛刚下凡的仙子。相比起来,她身上的露肩宫裙便显得十分轻浮粗俗了。
她的父亲本是街头卖炊饼的小贩,直到六年前伯父田令孜得势,才一跃成为金吾卫将军。其他贵族本就嫌她出身不高,不愿与她来往,今日见她没有穿最新款的衣裙,便纷纷拿扇子掩住唇,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陈岳姚满腹疑问。
她一直不愿嫁入宫中,中秋宴那天便故意称病没有赴宴。怎么相隔没几日,京中的风尚便彻底转变了?
她一身新宫装没处炫耀,憋得浑身难受,终于忍不住在放堂后,拦住一个贵女:“你们穿的是哪个师傅制的新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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