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一向对这种事热心,不会故意缺席,莫不是府上出了什么意外?”
“可与她相熟的夫人也没来,这就古怪了。”
杜宝珠环顾四周,果然平时与姜氏相处融洽的几个夫人都不在场,神情立刻认真起来:“先派个腿脚快的伙计去卢府打听一下再说。”
伙计回来得很快,还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娘子,小娘子,并非姜夫人出事,而是她们去了另一个社,叫什么‘芙蓉社’……”
芙蓉社?杜宝珠努力在脑海里搜刮了一番,确定自己今日之前从未听过这名字,不由奇怪:“可知道主持芙蓉社的是谁?”
周氏派出的伙计十分机灵,早已将消息打听得一清二楚:“是罗娘子和马娘子。”
“忘恩负义的东西!”周氏咬了咬牙,怒气横生。
她从未亏待过这些梳妆娘子,她们要走也没为难,却没想到罗氏和马氏居然这么快就从背后捅她一刀。
另结新社不是问题,可为什么偏偏选在金粉社扩社后第一次举办活动的时候?这分明就是故意和金粉社作对!
周氏当初能和柳泰娘斗上好几年,自然不是个温吞性子。闻言立刻起身往园外走去:“来人,备车!”
杜宝珠连忙拉住她:“这会儿姜夫人等人还在芙蓉社,咱们去了岂不更加惹各位夫人不快?”
“难道就这么忍了?”周氏清清白白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遇到最气人的也不过就是长乐酒肆低价倾轧小店的事,乍然被人背后捅一刀,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是一群邯郸学步的蠢人,不值得置气。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她们自然就会落败。”
周氏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眼珠子转了转,将伙计拉到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这才牵着杜宝珠的手往园里走。
杜宝珠十分好奇二婶和那小厮说了什么,便仗着自己年纪小,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没什么大事,”周氏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可嘴角的笑容却高高勾起,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我让小乔儿去寻个抱卵的蜘蛛,隔墙扔进金粉社。”
若是扔马蜂窝,还要担心蜇伤各位夫人。这抱卵的母蜘蛛背上能背上百只小蜘蛛,一旦散开便密密麻麻,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既吓人又不伤人,正好让她出口恶气。
杜宝珠听了周氏的解释,实在哭笑不得。可小乔儿早已跑远,想叫回来也来不及,只能由着周氏发泄了。
姜夫人得知罗氏被金粉社欺压,义愤填膺,拉着几个相熟的姐妹缺了金粉社的活动,来到罗氏马氏连夜租的民宅。
几个姐妹聊天吃糖果子,好像和在金粉社也没什么差别。可到了第二日和去了金粉社的夫人们相聚的时候,见大伙儿都换了新颖的发式和指甲,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哎呦,你说这秋老虎真是的,都过了中秋节了,怎么还这么热啊?”
户部郎中的那位新继室苏娘子,最是喜欢炫耀。好不容易进了金粉社,当然要炫耀个够。只见她三指捏住扇柄,高高翘起剩余两根指头,假模假样地扇了扇扇子。
等其他夫人看见她的新指甲后,才笑着道:“你说这指甲上的花呀?这是周娘子特意请化龙先生画了画,让妆娘照着描的,瞧瞧,是不是很雅致?”
唐人不讲‘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连教坊的女支女都得通文采,更别提这些贵女了。能得化龙先生的画作是多难得的事,更何况还画成了别具一格的指甲花。
几个没去成金粉社的夫人见了,不由心生羡慕。可姜夫人还在眼前,哪里敢露出不满,连忙将那点羡慕压回肚子里,撇嘴道:“依我看,化龙先生的画作画在你的指甲上,简直是在糟践化龙先生的雅名。”
“呵,”苏娘子毫不相让地抬起下巴,反唇相讥道:“化龙先生自己都乐意,你替人家操的哪门子心呐?依我看,这是进不了金粉社心里嫉妒,故意说酸话吧?”
那几个夫人憋屈得厉害:谁说我们进不了金粉社了,那是姜夫人不让去。
这样想,几人就忍不住偷偷看向高坐上位的姜夫人。
姜夫人此时脸色也不太好,罗氏虽然手艺好,但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套老样子。原本她还觉得不错,可今日见了几位娘子上轻灵飘逸的堕仙髻,就不是滋味了。
可她将话都撂出去了,岂能出尔反尔回金粉社?只好打肿脸硬充胖子道:“金粉社虽然新鲜玩意儿多,但要说手艺,还是罗娘子的手艺好。就比如我头上这个发髻,虽然样式简单了些,但胜在稳固,无论坐多远的马车轿子都不会散。”
苏娘子摸了摸自己头上新做的堕仙髻,道:“金粉社的娘子手艺也不差啊,我昨天做完头发,还去打了场马球呢,一点事都没有。”
那几个想要金粉社新发式的夫人见状,立刻在中间怂恿道:“既然两家社都有人说好,咱们不妨让两家比一比,看看到底谁家的梳妆娘子本事更高。”
若是芙蓉社赢了,正好替姜夫人长脸。若是金粉社赢了,正好劝姜夫人重回金粉社,怎样都不会亏。
姜夫人最好脸面,哪里受得了激将法,当场就点头道:“那就让她们两家比一比!”
“要和芙蓉社比赛?”周氏一听这消息,立刻摩拳擦掌地站起身:“我正愁没机会教训那几个背信弃义的混账呢!比,现在就比!”
因为提出比赛的夫人里,姜夫人的身份最高,比赛便被安排在了卢府的后花园中。杜宝珠怕这是马、罗二人故意挖的陷阱,便扮做周氏身边的小鸦头也跟着去了。
“这比赛该怎么比?”几位夫人虽然怂恿得厉害,但实际都没有想过具体比什么。等双方人马到齐,便开始大眼瞪小眼。
马氏心思灵活,知道自己这边必定派出大将罗氏,便厚着脸皮凑上前道:“自然是比谁梳发髻梳得快,又梳得好了。”
“不对,”周氏反应也不慢,立刻反驳道:“诸位夫人又不是没工夫梳头,比快有什么意思?要比自然该比谁梳得更好看。”
姜夫人被两人吵得头晕脑胀,赶紧摆摆手叫停:“既然如此,那就比谁梳得快,又梳得好,还梳得漂亮吧,谁先赢两场就算赢。”
马氏和罗氏脸上立刻露出喜色,这三条里,罗氏已经符合两条,只要这两场剩了,第三场连比都不用比,金粉社的生意还不全归芙蓉社所有?
她们高兴,周氏便担心起来,正要出声反对,却被杜宝珠捏了捏掌心:“敢问夫人一句,这比赛是怎么个先后顺序,是比一场,还是比三场呢?”
“自然是在一场里做到三点。”姜氏为了显示自己公平公正,便想了想道:“为了避免有人故意贪快,便先比快慢,再比结不结实,最后再比漂亮吧。”
杜宝珠点头应是,退回了人群。
“娇娇儿,你怎么就答应了?”周氏揉了揉额角,不由头疼:娇娇儿千般好,就是年纪小了些,脸皮薄了些,不受激。若按她的想法,怎么也要闹上一场,替金粉社多争些优势才是。
杜宝珠抬眼看了看兴高采烈的罗氏马氏,将周氏拉到角落道:“二婶,我有个主意……”
如此这般地和周氏说了之后,周氏紧皱的眉心一点点松开,总算笑着点了点杜宝珠的鼻尖:“比机灵,天王老子都不是你的对手。”
两人商量完毕,挑出参加比赛的梳妆娘子,咬着耳朵仔细交代一番,这才派她上场。
对面的罗氏也跟着走进中间的空地,见和她打擂台的居然是先前在金粉社的老对手秦娘子,神色便渐渐慎重起来,暗自盘算着自己一会儿该梳个什么发式才能胜过对方。
秦娘子神色镇定,似乎早已做好准备,只轻飘飘地扫了罗氏一眼,便不再看她。
这样一来,罗氏就更加紧张,不由手心冒汗。正想掏出汗巾擦一擦的时候,负责发令的娘子已经挥下旗子,她只好扔掉掏了一半的汗巾,赶紧抓起工具忙活起来。
一旁的秦娘子也开始动手,梳头是个老手艺,传了这么多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先梳顺头发,然后在柔韧的细竹丝弯出想要的形状。
做到这一步的时候,两边并没有拉开太大的差距。等到罗氏将扎好形状的竹丝固定在用来比赛的婢女头上时,秦娘子却将竹架子放在了一旁,转而直接浸湿婢女的头发,将长发直接盘出花样式。
这是什么新手法?罗氏看得目瞪口呆,差点缠错枝条。
而秦娘子却看也不看罗娘子,兀自将婢女的长发盘成了简单的尖髻。下一步本该是用细梳将发丝抿得乌黑发亮,可秦娘子却放下婢女的发髻,转头将浸泡妥当的假发一缕一缕地缠在竹架上。
哦,原来是想用假发来作新花样啊!罗娘子恍然大悟,暗中不屑起来:那周氏就喜欢搞些不实用的夸张花样。这样一来,快和好这两项她赢定了!
比赛紧锣密鼓,罗娘子总算缠好竹架,拿起细梳开始仔细抿平发丝间的缝隙。扭头一看,秦娘子那假发还没有放上婢女的脑袋,心中更加得意了。
可正当她仔细整理发髻的时候,那秦娘子却突然举起手示意自己完成了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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