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致富手札

第124章兵临城下

    
    然而,和杜宝珠预料的一样,罗娘子第二日天刚亮便找上了门:“三七就三七,契约拿来我看看!”
    很快,东市杜记成衣铺旁,便开了一家特别新颖的店铺——红妆社。这家社和传闻中贵夫人才能入内的金粉社有八分相似,都可挑选梳妆娘子为自己梳头打扮,可发式和价钱都便宜许多,即便是平头百姓,也能一月来上一次。
    而它又刚好在成衣铺旁,各位娘子在成衣铺买过衣裳,跨进隔壁便能让相熟的梳妆娘子为自己梳一个和衣裳相宜的发式,颜色更加美丽夺目。
    很快,便成了京城的新风尚。
    转眼,就到了第二年开春,皇帝登上宣政殿下诏,改年号‘乾符’为‘广明’,希望朝政能从此平稳开明,巩固大唐万世的基业。
    然而,战事却并未因此平息。江右、海南已经被乱军占领,残如破布。湖州、荆州、湘州则农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
    到了二月,沙陀族已经逼近太原。黄巢乱军则从衡州、永州顺水而下,攻占湖南、江西的属郡。
    崔氏郑重地将下人全赶出屋子,定定看向杜宝珠:“娇娇儿,咱们是不是该做下一步应对了?”
    接连传来的战报,早已让崔氏彻底相信了娇女的预言。去年又是开成衣铺、又是开妆社,尽管分了许多填补田令孜和李杰的巨口,依然偷偷攒下了不少钱财。
    然而打起仗来,钱帛既不能吃又不能喝,还是不稳妥。
    杜宝珠抿紧唇,认真点头:“成衣铺和妆社的生意就交给二婶三婶打理,咱们如今的要事便是囤积车马粮食药物。”
    第二天,杜记打算收购车马行的消息,便从新茶铺各位说书先生口中传遍了京都。
    好几家车马行的店主都找上门来:“崔娘子,不如买我家的车马,车都是去年新作的,马也都是才养大的年轻骡马,最是肯卖力气,又老实!”
    “放屁,你有本事掰开你家骡马的嘴,给崔娘子瞧瞧?牙都快磨平了,还敢冒充青壮马,真当崔娘子是傻子吗?”
    后一个反驳的店主也不怎么会说话,直接让崔氏唇角的笑容僵了僵。
    好在何掌柜会看眼色,连忙将众人制住:“诸位,您瞧人这么多,冷落谁都不合适。不妨先留下店址,待我家夫人亲自拜访如何?”
    好不容易送走各位店主,崔氏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我的天,怎么这么多车行要卖车马?”
    “老百姓自有老百姓生存的智慧。”长了一岁的杜宝珠,更加娴静镇定。白玉般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如今战火越烧越广,大伙儿都不敢远行,车马行的生意自然也受了损伤。”
    甚至,不止京都百姓不敢出门。运河上,除了被田令孜强行征收的孙氏船坊,靠着神策军驻扎,还敢跑船外,其他船坊主也都清船上岸了。而这些船悉数被田令孜征收,成了他向西川运送钱帛的工具。
    如今车坊主急于出手车行,大概就是怕步了船坊的后尘吧?
    自古享受的是帝王贵族,受苦受难的却是普通的百姓。
    杜宝珠颜色深浓的眼仁里闪过一抹暗色,面上却带着笑:“此事宜早不宜迟,咱们将他们的车马买下,总好过被官府强征去了好。”
    崔氏点头称是,母女两立刻按照何掌柜记录的店址,一一看过去,最后收了两百来辆马车。
    这样的动静很快就引来田令孜注意:“杜娘子怎么想起来买这么多车马?可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先前陈岳姚曾经提过杜宝珠与乱军有交集的事,却被田令孜忽略了。这会儿他忙着和陈敬瑄打点西川,打算为乱军进城铺好退路。这杜宝珠也跟着购置车马,就显得可疑起来。
    不过好在,杜宝珠早就想好了说辞:“先前见好几家车坊主生计艰难,再加上新茶铺和成衣坊的生意兴隆,原料急缺,便想着自己组建车队来着。”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之后,道:“若是田中尉方便,可否借几位神策军的军爷替奴保驾护航?”
    经过大半年的供奉,田令孜对杜宝珠确实倚重了不少。两人说起话来,也不像当初那样绵里藏针,充满试探。杜宝珠十分大方地就说出了想借神策军保驾,多分田令孜一成利的交易。
    田令孜眯了眯狭窄的小眼睛,脸上的笑意渐渐浓起来:“要说艺高人胆大,还得数你这小丫头。旁人拼了命地往皇城脚下挤,连城门都不敢出了,你还想着如何运货赚钱。”
    这样嗔着,心中的警惕却慢慢减了下来。如果杜宝珠真与乱军有什么来往,哪里会这样大方地邀请他的人马驻扎,想来是他多心了。
    “不过这兵马却不能借给你。”田令孜笑了笑,又道:“如今乱军嚣张,神策军得守备京都呐。你不是与武馆的师傅相处不错么?找他们去吧。”
    杜宝珠遗憾地垂下眼,慢慢行礼告了退。
    屏风后,陈岳姚却忍不住跳出来:“伯父,你就信了她的说辞吗?去年,贼军占领的城池新粮大减,她这车马肯定是为贼军送粮的!”
    “看来这些时日你学了不少东西,”田令孜弯了弯眼睛,肥厚的眼皮在眼尾拉出长长的褶皱:“这卢携确实有几分本事。”
    “不过,耐性还是差了几分。若是自己先派人盯住杜宝珠,来个人赃并获,这才能一击制敌啊。”
    陈岳姚又是生气,又是不服。可她到底害怕这个始终带笑的伯父,不敢反驳,默默退出了房间。
    “小贱人!不知给伯父灌了什么迷汤,竟然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和往常一样,她抓起皮鞭又要在小婢女身上发泄怒气。
    一个婢女忍痛提醒道:“娘子息怒,奴觉得老爷并非相信了杜宝珠的说辞,而是用这事考较您呢。”
    陈岳姚捏住鞭稍,来了兴致:“这话怎么说?”
    “老爷不是说,让您自己派人盯住杜宝珠,拿了十足的证据再来找他么?”
    陈岳姚听完恍然大悟,却又不满自己被一个小婢女比下去,便在这婢女身上抽了两鞭,才撇着嘴角冷笑道:“你当我听不出伯父话中的意思么?这是在试探你们,往后少自作聪明!”
    杜家那头,崔氏和杜宝珠母女顺利收来两百来辆马车,按照原先的计划,此时就该想办法囤积药物粮食甚至兵器了。
    这粮食么,去年秋收的时候崔氏通过下面的庄头确实收了不少。可若想养活兵马,还是少了些。
    今年只好另想办法。
    “娇娇儿,你想派谁出城买粮?”崔氏如今胆子大了不少,可一想起去年买茶树的经历,还是怕得厉害:“今年比去年更乱了,只怕车队有危险呐。”
    “有危险也只能冒险走一趟,若是没有足够的粮食,乱军进城之后烧杀抢掠一空,京都的百姓都得饿死。”
    “可……”崔氏还是担心,正要再说什么,一旁低头听命的陈鸟忽然站出来:“仆愿带车队前往!”
    半年过去,陈鸟吃得好睡得好,又跟着师傅练了武。个头长了不少,两条胳膊上的腱子肉比鹿鸣也差不了多少,顿时有了男子汉的样子。
    她仰起头,望向杜宝珠:“仆必定不负夫人和娘子所望。”
    有人毛遂自荐,又有一身功夫作保,崔氏便不好再反对了,很快前往西川的车队便上了路。
    杜宝珠拉过领头的陈鸟叮嘱道:“西川路远,若是沿路就能收齐粮食便早些回来。”
    陈鸟红着耳尖郑重点头,杜宝珠这才放一行人离开。
    然而,车队出城没多远,陈鸟便勒住缰绳:“后面有尾巴。”
    跟来的自然就是陈岳姚派来的眼线。如今陈敬瑄已经去了西川,陈岳姚想盗兵符不容易,便只好派了自己身边一个心腹小黄门偷偷缀在车队末尾。
    谁知,刚出城就被人发现了。
    陈鸟摸了摸腰间,闪过一抹暗色,到底没有动手:“继续前行,只当没有发现他们。”
    “是。”车队的护卫一半是高价雇来的武师,另一半则是杜宝珠藏在山中新练出来的部曲,大伙儿都十分听从命令。
    真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连连灾荒战火,种地的农人十分惜粮,除了粮税,只肯卖出一成,剩下九成连壳一起藏在粮窖中,轻易不肯卖出。
    陈鸟一行人一路走到达中,才将粮收齐。
    正要返程的时候,却遇上一波逃难的蜀人:“不得了啊,新来的西川节度使杀人呐!”
    陈鸟眉梢一跳,连忙压低帷帽:“速速返程!”
    三月,黄巢军集中全部兵力进犯襄阳。好不容易被江西招讨使曹全晸击得溃不成军,关键时候却有急诏送达,任命段彦谟为江西节度使,曹全晸便撤回军队。
    此举给了黄巢军喘息的机会,很快便让黄巢军夺下江西。
    一切都和史书上的进程一样,杜宝珠心情越来越沉重,在囤积满堡垒的地窖后,又命人另挖出几条新的地道,既做藏粮用,也做藏人和人员疏散用。
    十二月,贼军占领潼关。田令孜担心圣人将罪责归咎于他,便抢先上·书请求贬黜卢携。
    贼军兵临城下,唐僖宗终于下令剥了卢携的官职,改任户部侍郎、翰林学士王徵、裴徹为宰相。
    当皇令下达时,杜宝珠便知道她一直害怕的那一天终于来了。
    当夜,李儇和一众王爷、后妃数百人骑马从含光殿金光门出发,前往山南。一行人悄无声息,连火把都不曾打。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金光门外,杜家的灯火立刻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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