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云城派出所门口的早餐摊上热气腾腾的饭盒就摆出来了。
“哥,老样子。”
赵岩停在快餐饭摊前,抬手解开头盔的扣子,鞋底熟稔的踢下撑脚。
老板围着围裙,吆喝了一声好,手脚麻利的从推车底下掏出一个干净的饭盒。
“还是八块的?”他问。
赵岩笑着点头:“谢谢您。”
“你啊……也太省了,十块钱的饭好歹多块肉哩。”老板摇摇头。
赵岩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块的三张一块的纸币,指腹将上面的褶皱捋平才递过去。老板接过钱,丢进一旁的旧铁盒子里,利索脱下一次性手套,一双手在围裙干净的那一面搓了搓才扣上饭盒,从窗口递给赵岩。
他又说了声谢谢,端着饭盒走到路旁边,从车上抽了张报纸垫在屁股底下,一手打开饭盒,一手用牙分开一次性筷子,他看见饭米饭上铺着一层青椒肉片,有些怔愣,抬头看不远处的快餐车。
老板和他对视,笑着摆摆手,他眼眶热了热,站起来往那边走,那老板却好像知道他要来给钱一样,麻利收拾好东西推着车就走了。
赵岩甚至还没走到一半,人就踩着油门只留了个烟筒屁股,老板一边骑车一边喊:“明天我再来啊!你别让人赶我就成。”
赵岩有点哭笑不得,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句谢谢。又坐回原来的地方,低着头扒了两口饭,肉香混着米饭香味在口腔里咀嚼,他一边用牙掰开一次性筷子,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
8:06
宋湘约定的时间是九点,吃完饭还能再等会儿。
“赵队,怎么蹲门口?”胡润清昨天值夜班,躺在大厅等候椅上玩了一晚上消消乐,眼瞅着天亮了,才动了动酸疼的肩膀,估摸着出来找点吃的,刚推开大门就看见经侦组的赵岩蹲在门口的花岗岩台上扒拉米饭。
赵岩抬头看了他一眼:“等人。”
胡润清了然一笑:“那您也可以进去等啊。这天儿还凉着呢,也没到夏天,霜重。”
赵岩夹起一块肉混着米饭往嘴里刨,含糊不清:“怕人不来,一会儿得去接,停车麻烦。”
小胡揉了揉眼睛,瞅着赵岩端着饭盒面前一辆摩托赫然立着,他嗨了一声:“您这所门口停车,一会儿老徐他们的罚单可不手软。出手二百一张。”说着还比俩手指头,加深可信度似得。
赵岩也笑:“所以这不守着呢嘛。”
他用筷子的一头轻轻敲打着饭盒,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身上的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底下,下颌骨隐没在领口里。
“胡润清,你又一晚上消消乐,赶明去测视力,不及格我可大公无私。”赵岩饭盒两三口扒完,利落把空了的饭盒扣上,准备丢进一边儿的垃圾桶里。
胡润清眼瞅着他丢,连忙诶诶诶:“可回收垃圾!这晚上没啥事儿,不得吊着精神,我视力南波湾,你放一百个心。”
赵岩手一顿:“可回收吗?这饭盒塑料的,不是有害垃圾吗?值夜上点心吧,最近也不太平,我心里总不踏实。”
胡润清掏出手机划拉:“我知道,你就是心里事儿装的太多了。诶,你瞅瞅人浏览器说的,这饭盒就是可回收垃圾。”他顿了一下:“你不说找外援去了吗,人呢。”
“行。”赵岩果然手一转,将饭盒丢进可回收的桶子里,饭盒掉进空旷的垃圾桶里,发出一声声闷响,他说:“这不等着呢吗。”
胡润清划拉的动作一顿:“合着你等外援呢?那我得蹲着。谁啊?我认识吗?”
赵岩眉毛一挑:“你猜。”
“嘶,你玩儿密室逃脱呢,什么我猜我猜的,你那筷子丢可回收没。”胡润清转手将手机丢兜里:“我可告诉你啊,刑侦组可快疯了,头顶上天天给我压力,一进办公室,组员就嗷嗷待哺殷殷期盼的盯着我。”
赵岩慢条斯理的掏出纸巾擦嘴,眼中带笑:“丢了,你没看着啊,你这成语哪个老师教的。”
“赵岩你...”
“赵队长。”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蹲着的两人同时转头,就看见宋湘一手提着箱子,另外的手上提着小袋子,箱子里是手术刀和器皿,袋子里是早饭。
宋湘吃过了,袋子里多出来的是准备给赵岩的,江迹听说她要借调法医处,一大早就起来去楼下排队买了二十来份早饭,开着宋湘的车先去了她们医院,路过门口时递给保安处大叔一份,俩结拜兄弟唠叨两分钟就给放行了,从小大夫到主任科室,一律送了个遍,还贴心给护士都送了一份小蛋糕。
“你这借调,人家面上不说,心里都给你下小九九呢。这是社交。第一次见领导也要送早饭,不会太谄媚也不会太刻意,早饭嘛,谁不吃呢?”江迹老生常谈。
“真的假的。”宋湘一边啃包子一边问。
江迹拍了拍胸脯:“你不信我?”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吧。”宋湘默默喝豆浆。
江迹一脸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样子:“难怪你老被人欺负呢。”
“我没有被欺负啊。”宋湘无语。
宋湘不懂这些,但江迹要做她也不阻止,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想通,宋湘才来没到半年就被借调去云城法医处,这种例子不是没有,但是在其他同事眼里宋湘跟他们一样只是外科医生,好端端借调去做解剖,怎么也会惹人猜忌的。
她来得早,没想到赵岩更早。刚到马路对面,老远就看见赵岩了,蹲在花岗石上跟人说话,手上的饭盒丢进垃圾桶里,她想着可能用不上了。
“早。”她上前一步。
胡润清眼睛一亮,从花岗岩上跳下来:“你就是老赵请来的外援?”
宋湘推了推眼镜:“不是。”
“宋医生。”赵岩也跳下来。“早。”
“赵队早。”
“刑侦组副组长,胡润清。”赵岩介绍道。
“不厚道,副组长也是组长。”胡润清不高兴了:“我这正的一直也没来啊。”
宋湘礼貌打招呼:“胡队长早。”
“我叫宋湘。”
“我叫胡润清,叫我小胡就行了。”胡润清笑道。
宋湘眉眼一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倒是伸出手和胡润清互相礼貌客套了一番,赵岩频频看钟表,秒表一道八点半就把胡润清赶去吃早饭了,小胡走前还格外依依不舍,看着宋湘说我吃完就来,赵岩十分不耐烦啧了一声,叫他赶紧吃完准备回来开会,胡润清登时眼睛一亮嘚嘚嘚迅速跑了,路上一边掏出手机给还在睡觉的小伙子们打电话组织起来开会。
赵岩带着人去了地下停尸间。
说真的,宋湘从来没见过这么.....这么草率的法医处。
办公室设置在一楼左边拐角,大概四十个平方两个房间,外间是助手的办公桌,里间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排的文件柜,出来右拐就是下地下室,好在环境干净。厚重的隔离间,东西倒是一应俱全,左手冷冻房的寒气从缝隙里往外爬。
“和沭阳研究所没法比。”赵岩搓了搓手:“只能委屈你了。”
宋湘将箱子放上桌子,快冷的早餐塞进一边的格子里。从口袋掏出一根发绳,将长发梳起来,从箱子里掏出一瓶免洗洗手液,摁下泵头,搓了搓指缝,抬眼看着赵岩:“下来的时候看见法医处还没有人上班,那现在只好劳烦你做助手工作了,赵队长。”
赵岩应声:“我该做些什么?”
宋湘利索穿上防护服,戴上口罩,走到一边的洗手池用肥皂二次清洗:“拍照,记录数据。”
她转过身,擦干手上的水渍,沉声说:“现在,请全身消毒后将受害者移至解剖台。”
“麻烦你,把她的衣物清理下来,用透明袋分样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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