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宴今天认识的新面孔,比她这些年见过的还要多,懒散惯了的她感觉身心疲惫,赖在椅子里懒得动弹。
不过也算了结了一桩事情,她点着剩下这几个“勇士”的名字,
“陈平、连水心、吴忧、韩晟、西门北落。有为了修行孤注一掷的,也有被家人给予厚望的。”
她揉着额头感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这一进了炼体池,能不能出来,就都得看造化了!”
沈鱼也知道她今天累了,站在旁边泡茶,看见伸过来的杯子,很熟练地添上新的茶水。
“师父可怜他们?师父你小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倒不是可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梅宴抿了一口,有点儿烫,继续捧着。
“不过,我家里十三代都是体修,又是废灵根,我没得选。”
“师父这是命中注定。”沈鱼还是对这次的人选不太满意,总觉得自己没做好。“师父,体修对灵根条件真的没有要求吗?”
“怎么没有?只不过是次要条件罢了。愿意坚持是首要的,如果加上优秀的灵根,就能省去很多力气。”
梅宴坐在椅子里,双脚就碰不到地面,这会儿索性盘腿坐上去,捧着杯子等茶凉,然后咕嘟咕嘟地灌水解渴。
一杯茶水,就这么生生地被她喝出了烈酒的气势。
沈鱼也不怪她暴殄天物,继续给她倒满。这是他精心培制的灵岩春芽,特地种植在梅山浮岛的两极附近,灵气浓郁而不浮夸,味道清冽回甘,他平时最喜欢。
梅宴虽然喝不懂,却也感觉到放松,伸着懒腰抱怨“唉唉,你说得对,天赋就是命里无时莫强求啊!老天爷赏饭吃的人,我是羡慕不来了!”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天赋,早就跟师父讨论飞升之道去了,什么密山派、什么玄元峰,谁敢跟我叫嚣,直接用修为砸死他!”
说完,再次满饮一杯,憧憬着那种场面,摇头晃脑的。
那惬意的模样,就差原地打个滚,把肚皮翻过来晒太阳了。
沈鱼忍住了撸一把她头顶呆毛的冲动,这么毫无防备的师父,还是好好珍惜为妙。
自从筑基圆满之后,他一猛子扎进修行里,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给师父奉茶了。
青年在高脚茶几前长身玉立,熟练的动作不疾不徐,雅致的瓷器在他手中添了几分贵气,红泥小炉上,芽叶翻滚。
因为这种自然和恭敬,梅宴也没急着赶他走,两人沐浴着窗棂格子洒下的夕阳,影子在地上相互依偎。
沈鱼站在她身后摆弄着茶具,瞥见地上的光影,心中异常安宁。梅宴的影子歪歪斜斜地靠着,沈鱼却笔直挺拔,那剪影就像歇脚的旅人倚着松树。
他出神地享受这片刻静谧,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低头却发现,梅宴竟然捧着杯子睡着了。
她歪在太师椅里面,椅子的靠背对于她来说过于高大,于是抱了几个厚厚的靠垫,这些垫子维持了她现在这个微妙的姿势。
沈鱼偏过头,细细地观察她,连呼吸都放轻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几天,竟然开始穿裙子!软绵绵的轻纱细罗,虽然从远处一看就是女孩子,却并不适合她平日里英姿飒爽的风格,更不适合已经入秋的天气。
略作犹豫,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件天青色的披风,抖开。他的动作小心得像在照顾婴儿,甚至用了风卷术托起那本来就轻薄的布料,如云一样铺展开来,盖在她身上。
她甚至没有任何感觉,呼吸平缓均匀,微微地磕着头。
沈鱼突然发现,从他结丹出关开始,师父好像一直都没闲着呢!
再算上他结丹闭关的那三年……他顿时感觉自己太过不是东西,更加心疼师父。
其实梅宴这个修为,已经不需要睡眠了。可就像沈鱼感受到的静谧一样,梅宴也莫名地在沈鱼身边得到了放松。
小时候的沈鱼,抱起来总是很催眠,作为一个寄托,他给她带来了难得的现世安稳,也代替了她本该用烈酒打发掉的无数个漫漫长夜。
披风上面有他的味道,混合着她自己浑然不觉的奶香,两厢纠结,缠绕成一种浑然天成的缱绻。
身上的暖意让梅宴睡得更沉,脸蛋鼓着,微微撅着嘴,看不出她梦里有什么。
不管嘴上怎么说、心里怎么想,他们终归是相互依偎了太久,身体的记忆永远最为诚实。
师父啊……
梅宴好像就是这样的人,即使知道徒弟或许有别的心思,也丝毫无损对他的信任。
她敢把浮岛的钥匙交给刚刚结丹的他,也依旧可以在他身边睡得毫无防备,就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可是他呢?
猛兽已经被喂得太饱了。只要在她的身边,沈鱼的意志和理智,随时都岌岌可危。
沈鱼头一次怀疑,自己之前那样的做法,触碰了两人之间那条警戒线,是不是真的错了?
可是心中的猛兽却时刻叫嚣着想要出笼,即使是现在。
想破坏掉这样拘礼的关系,不再浅尝辄止,甚至想要一步迈进她的神魂,她的身体。
甚至他成长过程中某些难以启齿的第一次,也是一心想着她。他慌乱过,也尴尬过,但却从没后悔过。
沈鱼苦笑这样的他,可能已经是个禽兽了吧!
有些欲念,一动便是深渊。
他魔障地盯着她红润的双唇,不自觉地俯身过去,凑得更近。吹在她脸上的气息,也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逐渐升温。
——她饮过了他的茶水,现在不知是什么味道呢?
想尝……他仔细克制着自己的喘息,以免搅扰了她,但是空气却因为这隐忍而越发甜腻。
梅宴在睡梦中若有所感,微微蹙起眉,吓得沈鱼赶忙缩回了手。
做噩梦了吗?涌动的邪念一扫而空,疼惜和关切取代了所有杂念。
沈鱼忍不住抬起手,却又不敢触碰!
患得患失之间,她的梦境却奇迹般地被隔空安抚了,眉头也重新舒展开。
沈鱼终于放下心来,一阵后怕。他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唇,庆幸刚才理智尚存,保住了属于人的底线。
同时,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救了!
情绪已经完全被她掌控,就如网中的猎物,猝不及防地被拽出水面,又扑通一声丢回去……
卯夜过来找梅宴的时候,进门看到的,已经是一副令人感动的温馨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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