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海归人

    
    春假结束，医生们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姜海云也是每天忙到脚不沾地，不知不觉又到了清明假期。假期恰逢周末，快下班时，陈副院摇着进了科室，望望小雪，问：“假期没排到班吧？”小雪摇摇头答“没有”，他一拍手，说：“这次你们小年轻时间自由了。是宅家里还是出去？”小雪起身应到：“和父母回老家。”
    “呃，好啊，陪陪老人。”陈副点点头，又伸头问姜海云：“海云呢？”
    姜海云笑笑：“一样啊，还能去哪里？陈副这是有大动作？”
    陈副摆摆手，凑近两步说：“没有没有，我哪里有什么大动作？！”停了停，又说：“但收假后估计要有大动作，你们赵主任不是升院长了，这科室不能没个主任，再说，急诊和你们不都缺个副主任？估计该琢磨这人的事儿了。”
    姜海云看着陈副那藏着故事的双眼皮褶子，也凑上前问：“陈副，别开玩笑了，这主任才走了一周，急诊那边几个副主任，院里能这么急？再说，刘院长不是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了？”
    “嘿，你不信？刘院长这会议能开到收假？再说不是有其他领导？小姜，在内科干了这么多年，你等着吧，收假后有你忙的。”陈副狡黠地望着她。
    姜海云料想这事肯定是真的，听他这话中有话，对这位平日里在医患和医生之间“和稀泥”，天天催交汇报总结的前辈有些心生好感。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一声“走人了”，大步走开。姜海云连忙说“慢走”。
    在科室呆了十年，从雪球熬成了牧羊犬，除了有个主冶医生的头衔，就是一众病号，科室里拿得出手的人物没几个，主任走了，业务技术就数姜海云最好，遇到这样的机会，她怎么会不心动？且不说在可是发展上有多大的宏图大景，也不说她有机会改善下科室的激励机制，就是对她个人来说，成为管理层，信息渠道多，在职称评定、项目获取上不也是妥妥的好？！想到这里，姜海云那沉寂多年的事业心居然有些激动，而陈副院长刚才的话，似有意无意地提点她，这次自己得留个心了。
    姜海云想着跟陈副打听一下，起身追去，陈副表示这件事已经在管理层的日程上，又称赞她得专业能力：“在科室，少了谁都少不了你啊。”搞得姜海云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感谢，陈副是单位的消息通，人精中的人精，他说的话，他表的态，能有假？姜海云心里乐滋滋的站了一会，回到科室脱了白大褂，很愉快的和小雪道个别下班了。
    回家的路上，她听着交通广播，到岔路口看到红灯停下来，忽然觉得自己急不掰咧地跑去找陈副打听消息，完了还没说两句谦虚的话，是不是显得特别俗？正愣着神，后面的车按喇叭催了，姜海云赶紧开车前行。这一想，心里不是滋味，赵洪上班，她回到家里扒拉两口饭，打开电视，电视里正放着医药企业的广告，姜海云坐到沙发上，安慰自己说，不就是去问问，我想当主任还不行吗？心里舒坦些了，拿出薯片边吃边看电视。电视里开始播放新闻，她拿出遥控调了频道，忽然想起姜海风。这个疯丫头，在名校折腾的就是这个行当吗？这个孩子，被家人和社会保护得那么好，活得自在又天真。
    几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完了，院里收假第一天就发了通知要选任科室主任，主任人选采取科室推荐和院里选拔结合确定的方式。这消息出来并没有激发科室人员的躁动，在小年轻看来，这个机会是给老人的，在老人看来，科室里除了两个副主任，也就主冶医生一人可能选上主任，大家在院里呆的时间久了，自家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很满足，每天看病人看不完，也就不去争这些没有指望的东西了。于是，工作时间一如既往，只是自从陈副来过之后，姜海云明显感觉来科室的护士在她面前拘谨了很多，这两天下来也没听到她们在自己面前讨论外卖奶茶什么的，感觉医护氛围都陌生了。当然，还好有小雪，一天下午小雪来接住院病人时，像往常一样给她捎了一瓶苏打水，还打趣说是孝敬主任的，姜海云望望外面，白了她一眼说：“这让别人听见多不好。”
    “那有什么啊，现在科室里大家表态，但院里已经认定了你，海云姐，你这材料是交上去了吧？这次绝对”小雪满不在乎。
    姜海云打住她：“这话可不能乱说，科室里没推荐呢，我按照要求交了材料又怎样？再说，还有两个副主任呢，一个科室的，你说这话不是为难我。”
    小雪吐吐舌头：“不说了，反正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姐，我先走了。”
    小雪这一走，剩下几个病人姜海云看得心不在焉，心里想着科室没推荐，院里就点了她的名，这事是不是胜算大了？要不要找陈副打听一下？科室两个副主任又是什么情况？这还是近五年来业务工作不在状态的头一遭。刚心神不定，走了几个胃痛啊感冒啊之类的病人，刘院长就来敲门，叫她下班后过去一趟。
    院长办公室在医院行政楼西南角上，下午满满的日晒，刘院长见姜海云来了，招呼她坐到沙发上，推了推钛合金框的眼镜，很和蔼地望着她，说：“海云，下班开车回家远吗？”
    姜海云受宠若惊：“不算远，在东区。”
    刘院长点点头：“当女医生不容易啊，这次找你还是科室主任的事，目前院领导认为你比较合适，就想问问你的想法，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
    刘院长是个五十来岁的女医生，个子不高，人也不胖，她是姜海云到医院后遇到的第三任院长，第二任女院长，现在她找她来谈话，看上去不是很正式，但听着很有份量。面对院长的询问，姜海云笑着说：“接受大家的考评，我想着争取一下，让自己的业务和工作能更好的投入到院里。”
    刘院长透过眼镜笑眯眯地看着她：“是啊，你来院里时间也不短了，这都该晋职了吧？各种材料都备好，多打算，前途无量。”还没等姜海云回应，她又说：“海云，这医院工作不容易，管理工作也不容易，你要多用力啊。大家讨论下，现在真没有比你合适的。”
    听了刘院长的几句话，姜海云心里悬了半晌的心落地了，不知道是为刘院长的谬赞不好意思，还是因为刚才自己那点小忐忑，她很惭愧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