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海归人

    
    联络部周一开例会，部长向大家介绍了姜海风之后，大家开会，和之前的部门不一样，联络部的同事一个个穿得很有格调，男生没一个穿牛仔裤的，上身一水的纯色衬衫，女生一水裙装——除了部长和姜海风。部长是个中年女人，稍微有些发福的体态，大眼睛，微卷的短发，上身穿着暗灰色的西服，下身白色的西裤，脚蹬一双方跟尖头鞋，整个人很利落清爽，相比之下，穿着一身黑色套装的姜海风就显得暗沉死板多了。看着周围的同事一个个很专业的样子，姜海风也拿出笔不时地记上两句，会议快结束，部长忽然提高了声调说：“大家工作时间不短了，工作纪律都很清楚，关键是，不要损害报社的利益，尤其是我们联络部门的，跟外界打交道的机会多，跟同行的接触也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清楚！”姜海风低着头看着笔记，感觉部长在往她这里看，张旭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部长又继续交代了几句，转头对旁边的助理说：“回头给小姜一本工作手册，她新来的，不清楚。”姜海风抬头感谢了部长，散会后回自己的工位，在走廊看到自己一身黑色的套装，像一个打酱油的群众演员穿着高仿的晚礼服参加名流的便装大会一样，格格不入。午饭时间，她端着餐盘，看到在食堂打招呼的张旭和原来那帮同事，她跟人寒暄了两句，犹豫了一会，目光锁定了联络部的一帮小姐妹。
    在联络部的小助理身边坐下来，小助理很热情地向她自我介绍：“赵莹莹，小姜姐，你是夏都大学的博士？好强啊。”
    旁边的女同事打量了一下姜海风，问：“交男朋友了没有？”
    姜海风笑了笑：“你看像有吗？哈哈哈，这么强了。”
    女同事乐了：“我，李梅，工位C区，你这个性，怪不得来联络部，哈哈。”
    李梅旁边打扮得很漂亮的女生探过头问：“夏都大学的博士，学公关的？我硕士在那里。”
    “不是，学新闻的。”姜海风看她戴着的水晶耳环很漂亮。
    女生凑上前追问：“那怎么来了我们这里？”
    姜海风耸耸肩：“缘分。”
    一伙人哈哈哈的笑开了，和同事嘻嘻哈哈地闹开，姜海风也感觉不到什么尴尬，但为什么到联络部这个问题还是有点困扰她。到了新的岗位，赵莹莹帮了她不少，虽然说是在联络部门，但姜海风主要的工作就是撰写报社合作项目的稿子，有时候部长会带着她和李梅去开个会什么的，但相比较于其他负责项目对外接洽的同事，她和外面打交道还算少的。每周一开例会，部长都会重申注意事项，渐渐的，姜海风习惯了，内心也没那么敏感，想想自己到了联络部可能就是因为在S机构呆过，有外派经验罢了，张旭的话虽然带来阴影，但过去的事情，不去想它。人往往就是自欺欺人，越无助的人可能越不愿意正视现实，姜海风在夏都无亲无故的多年，早已形成强大的对外认知，这种认知就像作答数学题，按照定理公理和逻辑，完成就可以了，多出来的一些干扰因素，只是分散注意力的事情，没必要多做纠缠。凭借这样的认知，她熬到了现在，这种想法在学校或许有用，尤其是对一个规矩到没什么野心的学生，但在工作中显然不够了，现实毕竟不是数学题。一天，工位上只有她和李梅，部长拿了一本名片册走来，环顾一周，递给姜海风，说：“把这些全部录入到电脑里，用excel表格。没出差错。”说完走了，还没等姜海风打开名片册，部长手上的金戒指在她眼前一晃，名片册又被拿走了，部长说：“你忙你的，这事让她去做。”说完把名片册给了李梅。姜海风“喔”了一声继续看资料。不一会儿，部长踩着方跟鞋又走了过来，姜海风连忙起身。
    “这是一些媒体同行的资料，有的背景资料不是很全，和他们展开合作项目时需要补全，你来补充一下。”听到这话姜海风瞪大了眼睛，这不是项目负责人员的事情吗？她一个不参与项目的到哪里去找资料补全？部长看出她畏难，拍了拍她的肩头，“小姜，能做多少做多少，调动自己的积极性，不是要你调查什么，你夏都大学有不少同学在这些媒体机构，多打听一下，也可以邀请他们和他们机构来这里做讲座，研讨，互通有无嘛。”
    姜海风不得不接过薄薄的资料，问：“部长，如果是展开交流，我打听一下，对了，这是最近的工作项目吗？”
    做活路的人，话不能多，在服务行业，把顾客的需求问清楚是体贴人性，在工作场所，上司交代什么，做就是了。问完这句话，姜海风后悔了，李梅也望了过来。部长愣了一下，笑着又拍了拍姜海风的肩头，说：“工作，都是工作，不用问那么多。”姜海风听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部长跟李梅挥了挥手走了，姜海风这才一屁股坐下来，定了定神，翻开资料页，也就十多页的内容，是一些媒体机构的简介和公开的数据。翻到最后一页，姜海风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凌昊阳。
    周末，凌昊阳约姜海风去爬山，她犹豫了一会，答应了，下了山，两人找了个火锅店开吃。姜海风把爬山时憋着的问题说出了口：“大叔，我现在在报社联络部，工作是对外联络，什么时候方便到我们报社去做个研讨啊，让大家学习一下。”
    凌昊阳笑了：“我说怎么最近在S机构见不到你了，回了报社？怎么升迁了？让你一个人来接洽这件事？”
    姜海风害羞地放下碗筷，说：“不是，就是让我联络下媒体机构的人，促进交流的，我以前也没做过，你知道，这个采编内容不一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是不是很冒昧？”
    凌昊阳也放下筷子，问：“这是你们工作项目还是？有相关费用预算吗？就你一个人做？”
    姜海风很后悔刚才和盘托出，这是工作内容啊，于是对这个问题只是摇摇头，又拿起筷子，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大叔，你们也有这样地工作吧？给我一点经验啊。”
    凌昊阳喝了一口果汁，撇着嘴说：“没经验，这种事要不是专人解决，要不靠老手的人脉，你这刚到联络部就……，唉，也是锻炼。”
    姜海风听出这话里有话，脸红得像个苹果。
    “跟你们部长说我们约个时间，这事，你别管了。”凌昊阳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笑道，“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