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时有些之前认识的,女孩子就互相挎着胳膊,男孩子就搂脖抱腰相互揣着的去吃饭,剩下单个的谁也不熟悉就自己去食堂,我是既不认识谁又不想去食堂,不是很饿,干脆就在座位上整理上午的笔记,当然教室里也不光我一个人,还有坐在我旁边的临时同桌。
“你怎么也不去吃饭?”我问他。
“不想吃,而且没感觉会有多好吃,而且看起来还挺贵的,如果实在饿了,课间就去买个面包吃,不饿的话就当攒钱了,晚上回家吃,等钱攒够了就可以给我妈妈买一双新鞋。”随后艾雯学从面前的笔袋里拿出一张被团的皱皱巴巴的五元钱纸币,那是一张破旧了的人民币。
“你每天中午就五元钱?”
“嗯。”他推推眼镜,又将五元钱收好,看着他的五元钱,我下意识的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攥了攥母亲早上塞给我的十元钱。
“哎呀,那也不能饿着,饿了就吃呗,虽然吃不上什么好的,也可以去吃一份方便面嘛。”
“我妈听别人说现在上了初中的学生每天都有零用钱的,如果没有会被别人瞧不起,但是我家没那么富裕,妈妈为了不让我太难堪,省吃俭用的每天偷偷给我五元钱,这五元钱还是她捡废品换来的。”艾雯学说着说着声音开始颤抖,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感觉他衣着十分干净,也没有任何邋遢的作风,竟没有一点像靠母亲捡废品维持生活的孩子。
“那你的爸爸呢,没有工作吗,他不管你们?”一时破口而出的问题,下一秒在他回答完之后我就后悔了。
“我爸爸常年酗酒,听说当初我妈妈是个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女儿,家里有个酒馆归在我妈名下,有一次我爸带着一帮狐朋狗友正好路过我妈的酒馆,就进去喝了酒,几个人见我妈妈长的好看就起了歹心,他们喝多了趁着酒劲几个人把我妈给……”
“好像在当时的社会,被玷污了的女孩子是没有脸面回家的,我妈怕被赶出来便没有说过一个字,过后嫁给我爸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有了我,时间久了瞒不住了,又不敢去医院,不得不在家中说了自己的事,本以为家里会同情她,不计较太多,起码家里有能生活的一席之地就好。”
“但是谁成想家里的舅舅们都知道了后,本就想多占财产的他们终于有了机会,都去外祖父那说三道四,说妈妈的不检点传出去会毁了家族的颜面,最后外祖父为此气的吐血住院,为了所谓的面子,和我妈断绝了关系不再来往,又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最后决定不让我妈完全净身出户,只是把之前的酒馆继续留在她名下。”
“无处可去的妈妈每天只能住在酒馆里,我爸去酒馆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爸一直对她抱有非分之想,每次去都想揩油,我妈思来想去绝望地答应了我爸,我爸只有一间脏兮兮的房子,满地酒瓶和烟头,事到如今我妈也认命了,没有婚礼只是领了结婚证。”
“后来告诉了我爸她有了我,我爸不但不承认我是他的,而且喝醉后发起疯来经常会拽着我妈的头发拖着从屋子的一头到另一头,面目狰狞的像个魔鬼,如果我妈反抗挣脱,抓住后就会被扇耳光用烟头烫,我出生之后更变本加厉的喝酒,再发疯就打我和妈妈,有一次我爸要用酒瓶打我,我妈为了护着我,头被打的像开了花,流了好多血。”艾雯学一边说着,一边在脸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并用自己的手臂抱住身体,浑身颤抖,像身临其境了一般。
“你母亲的一些事是她亲自和你说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安慰,就又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我真是榆木脑袋。
“嗯,是小学五年级时一次放学回家后,爸爸又出去喝酒了,看妈妈正在拿着碘伏擦着新的伤口,嘴角上青一块紫一块,头发凌乱不堪,就知道她又挨打了。”艾雯学看向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我问妈妈还疼吗,她见我回来了一把抱住我,哭着说不疼,妈妈不疼,然后要起身去给我做饭,我又问妈妈为什么爸爸这样当初还要嫁给他,我妈本来不想说,可我刨根问底地缠着他,妈妈很生气地吼了我让我闭嘴不要问,我委屈地哭了,这是妈妈第一次吼我,见我掉眼泪妈妈心疼了,再一次抱起我,和我道歉,说我也算长大了有些事瞒不住了,便和我说了那些还给了我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说如果哪天她被我爸打死了,无依无靠了就让我去找外公,听完所有的事之后我狠不得帮我妈报仇,可我到头来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毛头小子,如何对付的过我爸。”
刚才还涩涩发抖的他,此时此刻又变得咬牙切齿的模样,感觉现在如果给他一把尖刀,他会冲出去。
“你可能会想问为什么我妈不离开我爸吧?”他平复一些后又说。
“我还没有想到那些问题,只是想问咱俩之前素不相识,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是坏孩子给你传出去?”我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怕什么,看样子你也应该不是那种人,再说了我家的破事儿周围邻居好多人都传的沸沸扬扬,也不怕再多一个人知道。”艾雯学看上去放松了很多。
“那你可以继续说了,我的问题问完了。”
“说什么?”
“你不是想让我知道你母亲为什么不离开你父亲吗?”
“哦,关于这个,我妈和家里断绝关系后不是只有一家酒馆吗,后来嫁给我爸,虽说不再往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舅舅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妈,总是想方设法的去酒馆捣乱,好让我妈把酒馆的经营权交出去,我妈不交他们就一直闹,有一次还被我看见了,我气不过就上去狠狠咬了其中一个舅舅,舅舅甩开我后,看见他的胳膊上留了两排深深的带有淤青的牙印,随口骂了一句小兔崽子,妈妈怕我吃亏把我拽到身边,我当时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也算报复了他们,之后被咬的舅舅又对妈妈说了一句带好你的小野种给我等着就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他们,妈妈也是受够了舅舅们的无理取闹,就干脆把店卖了,没有营生了在家还要挨父亲的打,可又无处可去,想过了断自己,却放心不下我,妈妈说她早就认命了。”艾雯学继续讲述着。
“那卖店的钱呢?”
“我妈一直没有跟我爸说她把店卖了,怕他要钱出去挥霍,过后我爸问起店的事,我妈只说店被舅舅要走了,我爸也知道自己惹不起舅舅他们,所以只能骂我妈没用,事情也就过去了,因为店卖的急,也没有收到太满意的价钱,但是那些足够给我交初中到高中的学费了,就存进银行把存折藏了起来,除了妈妈自己之外只有我知道密码,又说如果我上学期间哪天她被打死了,找外公无果,也可以拿着这些钱继续读书,其他的就靠捡废品换钱,换了钱就给我,自己却连一双新鞋也不舍得买。我妈也有学文,只是命运不公,所以她总告诉我不能让别人瞧不起,苦了谁也不能苦了我,又希望我用功读书,有一天出人投地,所以也给我取了艾雯学这个名字。”说着说着,午休也快结束了,同学也陆陆续续走进教室,我们也没有再说话。
之后我们又用手写的方式问了对方几个问题,我问了他有没有想过像他母亲说的那样去找外公,他只告诉我在没有见过舅舅们欺负妈妈前想过,可后来……”
可能他不想继续说这些了,所以他转移了话题,就问了我关于我名字的由来,他看了我写的回复,捂着嘴笑了,刚才给我讲他家的故事时的愁闷也烟消云散了,或许是关于我名字的一切真是太招笑了,没有让人不笑的理由。
临打上课铃前,我俩将写过的纸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听了艾雯学的故事后,觉得不可思议,没曾想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从第一眼见到他,再后来知道他的名字,总以为他会出身在一个有学问的家庭,也联想过他的父母会是怎么样的人,作家?文艺工作者?或者就算没有什么名气,最起码也应该是饱读诗书,满腹经文的上层社会的人,可没想到现实却有这样的落差,再想想我的父母,虽然不是特别有文化,就连我的名字也给起的怪怪的,但是可能对于艾雯学来说,在家庭方面我也是幸运的了,就更不用说与那些每天家里开着小汽车上学送放学接的家庭相比了。
我们也说好以后无论是否成为同桌,都可以互相诉说心事,这意味着我在开学第一天交到了新朋友,一个男孩子,并且是一个有故事的男孩子,但除此之外,我这也算是遇到了无比可怜之人。
开学下午第一节课,是自习课,按照班主任的安排,这节课我们班要进行自我介绍和调换座位,为了让我们排座之后坐在一起的时候就尽量知道对方的名字,所以决定先按现在的座位依次站起来做简单的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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