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了甩头,将杂乱的心思赶了出去,手里依然忙碌个不停,嘴里却一直说个没完没了。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在皇宫里当差,每走一步都要十分小心,更何况说话?谨言慎行乃是所有人时刻都要注意的事情,不然一个不小心,命都会丢了。
他只是在特定的人面前才会变成一个话痨,比如,在寒冰面前。
梁天雄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没完没了的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她却一个字都没有说过,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一丁点。
“哎姑娘,你怎么不好奇老夫为何要说这两人其实不用救啊?”
他嘴里说不用救,自己却在两张病床中间来回忙碌,一个都不落下。
“刚刚老夫说到哪里了?噢,对,人中龙凤。”
“如今这大烈王朝,剩下的青年才俊可是不多了,至于为何不多,姑娘你想必也听说过了。”
寒冰依然面无表情,但梁天雄说的什么意思她却是知道的。
朝廷三大势力,丞相府,太师府以及皇室的男丁,死的死,伤的伤,原本就人丁凋零,如今更是没有剩下几个了。
加上他们的家族都被重创,如今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原本他们阵营的那些官员更惨,丢了官职的还算是轻的。重一点的发配边疆,永世不能回京。
他们的子子孙孙,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去的。
一夜之间,京城的那些待价而沽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突然发现,竟然没有了选择的余地,连适婚的男人都没有剩下几个了,你还去哪里挑?
要么去别人家当侧室,当妾,要么就是下嫁给一般的老百姓。但不管是哪种,都不是这些眼高于顶的小姐们能够接受的。
所以,她们和她们的家族,纷纷都将目光投向了华翰元和郑曲漾。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再说了,这一朝天子一朝臣,将来会是个什么样谁都说不准。退一万步讲,这两人,要相貌有相貌,又年轻,哪怕给她们当妾,也好过给其他人当正妻。
可以想象,有多少人盯着他们两个?
“但是吧,他们就是死心眼。谁都看不上,就连皇上都说,公主郡主随他们挑,他们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姑娘,你说他们是不是傻?”
他看了寒冰一眼,有些失望。因为他从她的表情还有目光中,看不到一丝异样。
平静如水,没有好奇,没有震惊,总之,什么都没有。
熟练替两人清洗伤口,然后敷药,针灸。一整套动作他做起来行云流水,流畅无比。即便是同时给两个人治疗,他都没有一点慌乱。
果然不愧为名扬天下的大夫,名不虚传,医术是越来越好了。
“姑娘,你能救得了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他们一世。下次,若是他们再自杀,就不必送到老夫这里来了。”
终于,他用余光看到寒冰眉头轻微皱了一下。
“姑娘应该是从怒山过来的吧?”
见她始终不理他,梁天雄渐渐也习惯了。
“他们二人啊,一直靠着一个信念活着,不然,三年多以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老夫联合整个太医院,王爷还抓来了京城所有的大夫,就连庸医都没有放过。几百个人,整整救治了五天四夜,才将这二人从阎王爷那里拉了回来。”
一边说着,他一边解开了郑曲漾身上的衣服,至于华翰元,根本不用脱,他早就精光了。
“瞧,这些皮,以前都烂了,一块好的地方都没有。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老夫从来没有见过,莫名其妙就恢复的情况。”
“何时?”沙哑的声音响起,顿时让梁天雄眼睛一亮。
就好像,寒冰肯跟他说话就是天大的荣幸一样。
“就在送来的当晚,当时,所有人都尽力了,甚至连老夫都放弃了。但突然,他们身上的伤就莫名其妙的开始恢复了。而且速度极快,若不是老夫及时将那些大夫都给赶出去,恐怕京城的大夫都要死个大半。”
杀人灭口么?
这倒也不难理解,太怪异的事情发生,在这个愚昧的时代,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搞不好,两人还会被说成怪物而被活活烧死呢。
笃笃笃,一下一下有节奏敲桌子的声音响起,那是寒冰正在思考。
当晚……那应该是神秘人将她救了带回现代的时间了。
她离开了这里,那么血咒就自然而然的解除了。既然解除了,那么这两人,就应该没有实质上的性命之忧了。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她还活着,但他们三人的共同体却消失了。
穿越时间和空间,以往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就像她还是她,却不是她一样。
笃……笃……笃……
屋子里回荡着寒冰敲桌子的声音,那一声声,传到了另外三个人的耳里,直达他们的心里。
不知何时,梁天雄忙碌的手已经停了下来,就连那两个一直紧闭着眼睛的男人也睁开了双眼。
陷入沉思中的寒冰感受到了三人的目光,她抬起眼眸毫无畏惧的迎了上去……
刹那间,她就明白了。
她收回了自己无意识敲桌子的食指,她又一次暴露了自己。
人总是有一些自己独有的小动作以及一些习惯,还有任何人都必可避免的一些肢体语言。这是自小的习惯,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标志。刻意去改变不是做不到,而是非常难。
所以,一个人哪怕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人,哪怕是传说中的附体,借尸还魂。对于熟悉他的人,与他亲近的人,总是能发现一些破绽。
破绽多了,自然就会引起怀疑了。
起死回生也好,遭受重大的打击性情大变也罢。你可以变得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也可以变得神经兮兮,更是可以跟之前的自觉判若两人。
但你的肢体语言,一些小动作是无法隐藏和改变的。
就像她刚刚,敲桌子的那个动作,让三人本就充满疑虑的心更加疑惑了。
她漆黑的眼眸,平静的看向了华翰元和郑曲漾。
自杀这两个字,她想都没有想过,会出现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像梁天雄所说的那样,他们因为她的死而生无可恋?以为那具白骨就是她,所以想要跟随她一同去?
这一切听起来是那样的不真实,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在那具白骨身上看到了什么?”
面对她的提问,郑曲漾挣扎着坐了起来。
“姑娘为何要几次三番的救我?”他非但不回答,反而朝她提出了问题。
另外一个华翰元就更直接了:“你到底是谁?”
她平静的说:“我是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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