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色很静,乌云遮挡住残月与群星,没有一丝光芒投下,大地看上去更加黑暗,或许马上会有一场暴雨降临。
这对这个闷热的夏天而言,着实是一件好事。
乌迪尔今晚着实有些疲倦,或者说,最近营寨中的每个人都很疲倦。
偏偏他们拿夜袭自己的家伙毫无办法。
四天以来,不管明哨暗哨,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纵火者的相貌,更不必说发出警报甚至是抓住他。
也不知道自家盗贼团怎么会惹上这么个祖宗。
但是他没有抱怨,他只是坐在树上,揉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由于某些原因逃出了孤儿院,而为了生存,他在很小就学会了偷窃,也因此练就了不错的视力和灵敏的身手。
但也就止步于此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这样,以一个一般的小偷扒手的身份度过,却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斯米诺。
他没有去偷斯米诺的钱包——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不傻,像御魔者这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肯定是自己招惹不起的角色,只是,出乎预料的是,斯米诺竟然主动拦住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干些大事。
自己答应了老大——乌迪尔时常认为这是自己一生目前为止做出最明智的选择——然后老大帮助自己成为了御魔者,虽然自己现在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先锋级御魔者,单论实力而言在这个团队中也实在不值一提,但是正因为自己觉醒的魔魂是月,在夜晚时甚至拥有比白天更为优秀的视力,所以老大提拔自己作为暗哨,负责守卫营地安全。
这样的自己不仅不用参与抢劫,甚至可以比不少同伴拿更多的“货物”。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自己从那个烂泥坑里爬出来,来到了这个家。
好吧,这个家确实有些破烂,也谈不上干净整洁,但是却给了自己一直没有的温暖。
对自己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自己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家才是。
虽然困顿不断侵袭着自己的大脑,但是自己还是要保持清醒才是。
一定要发现那个放火的混蛋!
乌迪尔揉揉酸涩的双眼,在心中默默下着决心。
七月虽说是盛夏,但午夜时分同样很凉,尤其是山上,午夜的风吹过,乌迪尔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时,他开始有些羡慕作为明哨的兄弟们了——作为明哨虽然要稍微危险一些,但至少可以烤烤篝火,还可以喝口热汤热酒暖暖身子。
不过,虽然咱的活计要辛苦一些,不过咱拿的钱也要多啊,更何况,他们可是明晃晃的靶子,咱却是藏在暗处,相比之下也安全多了不是吗?
乌迪尔喝了口冷酒,有些郁闷的自我安慰道。
一阵晚风吹过,乌迪尔又打了个寒战,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感觉有什么不对,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在树上换个姿势坐下,伸手想挠挠下巴,却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附着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东西很光滑,很冰冷。
很像是冰。
然而在这盛夏时分,又怎么会有寒冰凝结?
乌迪尔张嘴想喊,想大声示警,一枚不大的火球就直接被射进了他的嘴里,嘭的炸开,同时,寒冰覆盖他的四肢,将他牢牢固定。
乌迪尔就这样死了,没能看清凶手的模样,也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发起的攻击,手中的酒袋从树上坠落,撒了一地。
赵乾宇看着树上的尸体,有些遗憾,当然,他很清楚的知道,接下来只会发生一些更令人遗憾的事情。
他摇摇头,随着身旁的女人向前走去。
那几名明哨很明显没有乌迪尔的觉悟和警惕心理,此时几人围坐的篝火正旺,上面架好了锅,临近些甚至能闻到浓郁的酒香和肉香。
赵乾宇看着那些围绕篝火饮酒作乐的家伙,突然有些心疼刚才被自己和张馨元干掉的年轻人。
原来好好干活认真放哨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啊。
不过也好,这样的一群哨兵,警惕性倒真是低的很。
那几个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突然有一个人纵情大笑起来,其他人也开始大笑。
赵乾宇看看张馨元,在这样的灰蒙蒙的夜晚能见度实在太低,他根本看不清张馨元的脸,但是,他却能感觉到一种极为冷冽的恐怖气场正自她的身上缓缓散发而出,渐渐扩散为相当恐怖的威压,四周的草叶之上甚至开始有极薄的冰霜渐渐凝聚。
以前与张馨元一同的本能与经验告诉他,会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此时的张馨元……很愤怒……
与听力并不是很好的赵乾宇不同,张馨元极为清晰的听到那几位哨兵正因为那些关于女人的,下流的言语而哄堂大笑,尤其是那些和自己有关的亵渎话音,更是令她极为愤怒。
这世界上没有全能的人,就好像这世上没有生而知之者。
但她,是世间少有的例外之一。
御魔者以所修特长分为力敏智三系,力量系御魔者开碑碎石移山填海力大无穷,敏捷系御魔者疾行如电身形若风势如奔雷,智力系御魔者如若完成吟唱,则完全可以毁天灭地。
而世界上,总有些人,或许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万法皆通。
换而言之,他们是全能系御魔者。
最开始讲完笑话之后率先哄堂大笑的家伙,忽然间发现有样东西扑通一声落在了身前的锅里,在沸腾的汤水中滚上一圈,散发出阵阵浓溢的肉香。他伸筷子在汤里荡了荡,发现是块很嫩的口条肉。
“这么大块猪口条,你们怎么也也不切好再下锅?这得涮到什么时候才能好?”
他本想埋怨同伴两句,却发现自己只是在张嘴,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嘴里似乎少了些什么,可喉头却很堵。
他拿出筷子搅了几下,越看越熟悉,想要舔舔嘴唇,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做成这件事。
原来是他的舌头断了。
原来是他的舌头在锅里翻滚。
其他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坐在自己对面的家伙甚至还在昂头大口饮酒。
这个似乎并不值得可怜的可怜人脸色苍白,没有思考为什么自己没有血液流出,只是在一瞬间扔掉本来在手中拿着的筷子,想伸手去握身边的弯刀。
这时,一道笔直的血线,出现在他的手腕上。
那条线有些凉,凉得透骨。
他伸出的右手齐腕而断,落到地上,滚了两圈。
拿刀不成,他当机立断得从地上弹跳而起,想要开口呐喊警告他的同伴。
然后,一道笔直的血线骤然出现在他的脖子上。
他几乎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脖颈,轻轻转了下头,随后,他的头颅缓缓落下,就这样跌落入那沸腾的火锅汤里,溅起满锅汤水,其中洒满的辣椒花椒青葱洒了一地,滚烫的汤水四处流淌,就像一条蜿蜒爬行的鲜红小蛇。
他本已起的身体瞬间又跪了回去,仿佛是在赎罪。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他身体的各处断口附着一层寒霜。
他的同伴们手中碗筷噼啪落了一地,滚烫的汤水落在身上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眼前的一切完全超乎他们的想象,此时已经陷入痴傻之中。
不过毕竟是手下有不知多少人命,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有两三个反应快的人已经准备伸手去取自己的武器,然后,在触碰到自己武器之前的那一瞬,他们的手也落到了地上,鲜血喷射而出。
火光映衬下,可以看到有些晶莹闪烁着微光。
那是无数道线。
无数道冰线。
他们想高声尖叫,想大声示警,然而就在他们张开嘴即将发出声音的那一刻,有无数冰凌直接扎进了他们的口腔,或是有炽热的烈焰在他们口中骤然爆裂。
顿时,场间鸦雀无声。
少女从一旁的树丛间慢慢走出,看着篝火边倒下的六个人,那一具跪地的无头尸,被打翻的一口铜锅,已经流了一地的汤水,满地遍撒的火锅汤料,那一小堆还没有涮熟的肉,一堆放在尸体周遭的,略有些肥鲜肉.
以及一颗已经半熟的人头。
这气味实在不太好闻。
少女微微皱眉。
不知道是因为身旁恶心的场景还是因为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面前的男人身材相当高大,肌肉极为夸张的隆起,仿佛一拳便可以开山裂石,他只有一只眼睛,他的双手拄在一柄巨剑之上,身上的衣服极为朴素老旧,却出乎意料的很干净,不像一般强盗油腻邋遢不修边幅,而他的脸庞也很整洁,没有想象之中的麻子也没有如同说书先生所说那样的络腮胡子,甚至光洁得看不到胡茬,似乎每日都有在打理一样。
斯米诺看着张馨元,表情似笑非笑,缓缓将巨剑自地下抽出。
就好像大地,就是这柄巨剑的剑鞘。
“想不到这么晚了,竟然还有客到访,不如进来稍坐片刻,让我好好招待一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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