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特种兵来到大秦

第九十七章 重返栎阳人消瘦

    
    族老点点头,高声道:“咥肉——!”
    瘸子高兴的跳起来蹦到篝火前,拿出一把短剑,极其利落的将烤野羊割成许多大小一样的肉块。两个赤脚男孩子飞跑着专门往每人面前送肉。
    惟有卫鞅面前的是一块肥大的羊腿。肉块分定,一位一直默默无言的红衣老人站起,从腰间抽出一支木剑,肃然指划一圈,高声念诵起来,“七月流火,天赐我肉,人各均等,合族兴盛——咥肉!”
    村人们欢笑一声,各自抓起面前的肉块。村正和族老向卫鞅一拱手,“客请。咥!”
    秦风远远看着,被秦人这质朴的仪式彻底震撼了。但他也没有现身,只是看着。
    卫鞅知道,秦人将吃叫做“咥”。
    这是极古的一个字,本来发源于周部族。《周易》的《履卦》就有“履虎尾,不咥人,亨。”的卦辞。
    《诗经·卫风》也有“咥其笑矣。”的歌词。老秦部族与周部族同源,又继承了周部族的西土根基,周部族特殊的语言自然也就在秦人中保留了下来。
    周部族东迁洛阳后,悠悠数百年,大受中原风习的渗透影响,反倒是丢失了许多古老的语言风习。这个“咥”字,便成了秦人独有的方言!被东方士子讥笑为“蛮实土话”。
    卫鞅却觉得这个“咥”字比吃字更有劲力,口至食物便是“咥”,多直接!“吃”字呢,绕一大圈,要乞求才能到口,多憋气?所以他到秦国后,很快便学会了这个“咥”字,一坐到案前,拿起筷子说一声“咥!”便立即开吃。几次惹得侯嬴哈哈大笑。
    此刻,卫鞅也笑着拱手道:“多谢。咥!”便在欢笑声中和村人们一起啃起了烤羊肉。卫鞅撕下一半羊腿,递给身旁的村正女儿道:“给你吧,我咥不了的。”女儿粲然一笑,便拿过来放在手边。
    瘸子尖声喊道:“来,山唱一支——!”
    便有山民吹起呜呜咽咽的陶埙,村民们一齐用木筷敲打着陶碗唱了起来:
    七月流火过我山陵
    女儿耕织男儿作兵
    有功无赏有田无耕
    有荒无救有年无成
    悠悠上天忘我苍生
    陶埙呜咽,粗重悠扬的歌声飘荡在夏夜的山风里,飘得很远,很远。
    回到老村正家里,看天上月亮,已经是三更将尽了。
    老村正只有一间两开间的砖泥屋,显然无处留客。卫鞅对风餐露宿有过锤炼,坚持要睡在院子里。
    可老村正夫妇无论如何不答应,说山风要受凉,硬是要他睡在靠近窗户的墙下。这个位置和老村正夫妇一家仅仅隔了一道半尺高的土坎儿,老村正说,那里是专门留宿贵客的,冬暖夏凉哩。
    卫鞅虽说不怕清苦,也抱定了随遇而安的主意,但对这男女老少同屋而眠,的确是难以接受。
    然这些山民朴实憨厚,丝毫不以客人见外,如果拒绝,那是大不敬的。想来想去找不到托词,卫鞅只好在窗下和衣而卧,连日奔波疲劳,竟也呼呼睡去了。
    酣梦之中,老秦人们在呼啸冲杀,骤然间尸横遍野,伤兵们凄惨哭嚎,躺在山村荒野中无人过问,一头怪兽不断的吞噬伤兵,一个美极的女子长衣飘飘,将怪兽一剑杀死,却是白雪!她紧紧抱住自己,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双手在他身上轻轻的抚摩,她真大胆,竟然……
    卫鞅在奇异的感受中霍然坐起,揉揉眼睛,定神一看,只见村正女儿赤身裸。体的趴在自己腿上蠕动着,丰。满的肉体在暗夜中发出幽幽的白光。卫鞅惊出了一身冷汗,双手推开光滑的肉体,低声道:“小妹妹,不能,不能这样。”
    山村少女扑哧一笑,“怕甚?爹让陪你的,你不要我,我没脸见人哩。”卫鞅想了想道:“我想小解,跟我到外边院子里可好?”少女笑道:“想尿哩,走。”说着光身子披了件衣服,拉起卫鞅到了院中。
    残月西沉,院中一片朦胧月色。卫鞅笑道:“小妹妹,来片席子陪我说会儿话,好么?”少女高兴道:“好哩,想咋就咋。”
    便拉来一片破席,让卫鞅坐下,自己便偎在他旁边。卫鞅脱下长衫亲切的说:“小妹妹,穿上这件衣服再说话,冷哩。”少女笑笑,穿上长衫包住了自己,又趴在卫鞅腿上。卫鞅笑道:“小妹妹,多大了?”
    “十三。客多大?”
    卫鞅笑道:“老哩,三十六了。有婆家么?”
    “没。村里没有后生,只有老半截人。”
    “小妹妹,陪过别的客人么?”
    “没。娘说,我还没破身哩。”
    卫鞅长长的叹息一声,“小妹妹,想找个好后生么?”
    “想。”少女明亮的眼睛涌出了泪水。
    卫鞅含泪笑道:“小妹妹,叫我一声大哥,大哥帮你。”
    “大,哥——”少女抱住了卫鞅,却是一声哽咽。
    卫鞅不断找各种话题,终于和这个十三岁的山村少女说到了天亮。
    清晨,老村正夫妇高兴的给卫鞅做了最好吃的野菜疙瘩,连连说碎女子没有陪好客。卫鞅百感交集,吃完野菜疙瘩,站起来肃然拱手道:“老伯,我乃四海游学的士子,要钱没用,我想给你留下九百铁钱,再盖间房子吧。请老伯万勿推托。”说着便拿出钱袋捧到老村正面前。
    “啥?这叫啥事么!不成!”老村正一听,面红耳赤,高声回绝,显然有受到欺侮的感觉。
    卫鞅无奈,只好收起钱袋,叹息道:“老伯,村里没有年轻后生,我想将小妹妹认做义妹,带她到栎阳一个朋友那里做份儿生计,不知老伯意下如何?”老村正惊讶的睁大眼睛喊道:“碎女子,过来!昨晚没陪客?”
    少女垂头低声道:“陪了。”村正道:“睡了没?”少女擦着眼泪摇摇头。老村正摇头叹气,“咳,不中用的东西!婆子,你说。”老妇人擦着眼泪道:“客是好人哩,叫碎女子跟他去吧。”
    老村正便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在村里也是见不得人哩。”老妇人擦泪道:“碎女子,快给客磕头,叫大哥,快!”少女笑道:“娘,昨晚叫过了。”便跪倒在卫鞅面前叩头。
    卫鞅连忙扶起,“小妹妹,不用了,跟大哥走吧。”老村正挥手道:“村人还没起哩,快走吧。”老妇人道:“走,我送客,送碎女子。”
    卫鞅向老村正深深一躬,“老伯,村人始终无人问我姓名。在下实言相告,我叫卫鞅,前往栎阳修学。如果你想小妹了,就到栎阳渭风客栈来找我。”
    “记下了,走吧。”老村正抹抹眼泪,背过身去了。
    太阳还没有爬上山巅,山沟里尚是蒙蒙发亮。卫鞅牵着山女的手走出了沟口,老妇人在身后遥遥招手。
    “大哥,我还没出过沟哩。”
    “跟大哥走吧,长大了再回来。”
    此后,卫鞅的脚步遍布了秦国的山川大河,秦风也一直跟着,好好认识了这个他的秦国。他也感慨万分。
    九月底,卫鞅回到了栎阳。
    他从山河村出来后,没有因为身边带着一个小女孩而终止踏勘访秦。这个山村女孩结实敏捷,走路爬山从来不喊累,又是一口老秦土话,倒是给卫鞅与山民攀谈带来许多方便。
    卫鞅给他取了个直白易记的名字,叫陈河丫,意为陈仓河谷的丫头,好让她永远记得自己的故乡。
    卫鞅平日叫她河丫,漫漫途中,便给她讲述她感到新鲜好奇的所见所闻,倒也带来些须快乐。
    带着这个小河丫,卫鞅趟过渭水,翻过南山,在商於山地寻访了一月。尤其对和楚国接壤的武关、峣关做了一番仔细踏勘。
    走出商於山地,从南山中部的子午谷险道北上,到达蓝田塬,径直北上穿过渭水平川,又沿洛水北上,遍访了已经成为魏国土地的河西之地。
    九月初,秋风微寒,卫鞅方从雕阴向西南而来,到达秦国的另一块根基之地——泾水河谷。一月之内,沿泾水河谷向东南进入渭水平川,终在黄叶飘落的时候进了栎阳。
    这时的卫鞅,已经是黑瘦高挑胡须连鬓破衣烂衫,加上身后跟着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女孩,任谁也认不出这是三个月以前丰姿卓然的名士卫鞅。
    在栎阳城门,军士拦住盘查,说秦国不准山东难民流入,呵斥他即刻回去。卫鞅默默拿出通行令牌,军士反复端详令牌背面的小字“持此令牌者招贤馆士子卫鞅”,惊愕无话,跑步去向卫尉车英禀报。
    车英疾步来到南门,审视令牌,上下打量一番卫鞅,肃然躬身道:“先生受苦了。来人,护送先生回招贤馆。”卫鞅笑道:“多谢将军。我还有点私事办理。”便径自拉着瘦骨伶仃的河丫走了。
    秦风此时也与卫鞅相差无几,他一路风餐露宿,若不是内力深厚,可能就死在外面了,所幸,他熬了过来,但也是无法认出,他拿出上卿令牌的时候,守门士兵的惊骇程度还在卫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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