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特种兵来到大秦

第一百零三章 渭水之上波涛涛

    
    卫鞅大笑道:“然也。景兄一语中的。”景监依然一脸困惑,“用亡国之道选择明君?”卫鞅悠然道:“景兄曾扮东方大商进入魏国,想来对商道尚通。请问,今一人怀有绝世珍品,当如何寻找识货之买主?”
    景监毫不迟疑,“自当示珍品于买主,对其真实介绍,如实开价。”
    “要是买主不识货呢?”
    “继续等候,或另外寻觅识货买主。”
    “整日怀抱珍奇,沿街叫卖?”
    “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不成?”景监似有不服。
    “我有一法,景兄姑妄听之。”卫鞅颇为神秘的一笑,“大凡稀世珍奇,绝不可轻易示人。首要大计,在于选择目光如炬的识货之人,此所谓货卖识家也。试探买家之上乘法则,先示劣货而后出诊奇,如此则百不差一。景兄以为如何?”卫鞅的口吻,完全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商人。
    景监还在回味之中,喃喃自语,“先示劣货而后出诊奇?先示劣货?”
    侯赢笑道:“不识劣货,岂能识得绝世珍奇?鞅兄如此精于商计,佩服。”
    “鞅为殷商之后,略通一二,聊做类比,二位见笑。”
    景监猛然拍案,高声道:“好!君择臣以才,臣择君以明,不识货,焉得为明?鞅兄高见,景监茅塞顿开!”
    侯赢道:“哪?往前的路,该如何走法?”
    “这要看内史了,景兄对卫鞅还有信心否?”
    景监大饮一爵,长吁一声,“我就硬起头皮,再来一次。”又猛然醒悟,“哎,先说好,这次是劣货?还是珍奇?”卫鞅和侯赢同声大笑,景监和秦风也大笑起来。
    “这次,我与景监兄联手,定然报卫鞅兄你再见君上一次。”一直没有说话的秦风终于是微笑开口。
    卫鞅赶忙一拱手:“如此,多谢上卿了。”
    “只要先生能够强我大秦,就是对秦国君臣百姓最好的礼物。”秦风微笑道。
    十月二十日,栎阳城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将齐国稷下学宫的名士田常以上大夫的礼遇,安葬在城北高,岗上。那一天,招贤馆三十六名士子为灵车执绋挽歌,秦国下大夫以上官员全部送葬。在三丈高的坟墓堆起时,秦孝公亲自在墓前祭奠,并亲手为田常墓栽下了两棵栾树。
    葬礼完毕,秦孝公没有回栎阳,带着车英直接到了渭水北岸的渡口。自平定戎狄叛乱后,他还没有视察过西部。这次,他想在严冬到来之前乘船逆流而上,到雍城以西看看。
    到得船上,秦孝公对车英吩咐,“稍等一会儿。”站在船头的车英指着北岸塬坡,“君上,内史和上卿来了,三个人?”孝公笑道:“就是等他们三个。半个时辰就完,误不了行程。”
    塬坡小道上,驰马而来的正是景监和卫鞅、秦风。
    三天以前,在请准田常葬礼事宜的时候,景监由招贤馆士子又拐弯抹角的提到了卫鞅。秦孝公又好气又好笑,“我说你个景监,是教卫鞅迷住了?还是吃了卫鞅好处?这个人已经在书房里泡迂了,表面上颇有英风,实则是老气横秋,你还不死心?咄咄怪事!”
    景监和秦风退无可退,就直说了卫鞅那一番“君试臣以才,臣试君以明”的论理和珍奇出手的比喻。秦孝公听了,又是沉默不语。
    他感到卫鞅此说颇耐寻味,蓦然之间,又觉此人颇为蹊跷,何以每次都能找出让他怦然心动的请见理由?若非有备而来,预谋而发,岂能如此?沉吟有顷,他悠然笑道:“好吧,就再见卫鞅一次,看看他揣了多少劣货?”
    秋霜已起,渭水两岸草木枯黄。渡口停泊着一条高桅黑帆的官船,遥遥可见甲板上凉棚状的船亭中有长案木几。景监和卫鞅,秦风来到岸边,将马拴好,走向官船。景监低声道:“鞅兄,我再说一次,君上所以在船上见你,是想到西地查访民情。这次不行,你就只有回魏国了。”卫鞅笑着点点头,三人便踏上宽宽的木板上船。
    车英在船口迎候,拱手笑道:“内史、上卿、先生,这厢请。”将三人让到船亭坐定。
    秦孝公见三人上船,便从船舱来到船亭,景监卫鞅秦风一起做礼,“参见君上。”
    秦孝公笑道:“不必多礼,我等边走边谈吧。”转身对车英吩咐,“开船西上。”
    车英令下,浆手们一声呼喝,“起船——”,官船便悠悠离岸,缓缓西上。
    渭水河面宽阔,清波滔滔,水深无险,端的是罕见的良性航道。要是在魏国,这样的水道一定是樯桅林立船只如梭。可眼下的渭水河面却是冷冷清清,偶有小船驶过,也只是衣衫破旧的打鱼人。茫茫水面,竟然看不到一只装载货物的商船。
    卫鞅凝视着河面,发出一声喟然长叹。
    秦孝公道:“先生两次言三道,虽不合秦国,然先生之博学多识,我已感同身受。嬴渠梁意欲请先生任招贤馆掌事,职同下大夫,不知先生肯屈就否?”
    卫鞅仿佛没有听见秦孝公的话,他望着清冷的河面,缓缓说道:“渭水滔滔,河面宽阔,在秦境内无有险阻,乃天赐佳水也。何以秦据渭水数百年,坐失鱼盐航运之利?关中川道,土地平坦,沃野千里,天下所无,何以在秦数百年,却荒芜薄收,民陷饥困?”
    景监一怔,生怕卫鞅又迂阔起来,仔细一听,都在实处,便不再言语。秦风则是微微点头。
    秦孝公则不动声色的沉默着,他想听听这个蹊跷的博学之士还能说出什么来。
    卫鞅也似乎并没有注意秦孝公和景监、秦风的沉默,他继续面河问道:“秦地民众朴实厚重,又化进戎狄部族尽百万,尚武之风深植朝野。秦国却何以没有一支攻必克、战必胜的精锐之师?”
    景监高兴插话:“先生所问,正是君上日夜所思之大事。先生大计何在?”
    秦孝公目光锐利的盯住卫鞅背影,向景监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断他。
    卫鞅转过身来正视着秦孝公道:“方今天下列国争雄,国力消长为兴亡根本。何谓国力?其一,人口众多,民家富庶,田业兴旺。其二,国库充盈,财货粮食经得起连年大战与天灾饥荒之消耗。其三,民众与国府同心,举国凝聚如臂使指。其四,法令稳定,国内无动荡人祸。其五,甲兵强盛,铁骑精良。有此五者,方堪称强国。而目下之秦国,五无其一。地小民少,田业凋敝;国库空虚,无积年之粮;民治松散,国府控缰乏力;内政法令,因循旧制;举国之兵,不到十万,尚是残破老旧之师。如此秦国,隐患无穷,但有大战,便是灭顶之灾。君上以为然否?”
    秦孝公微微一笑,“如此一无是处,却如何改变?王道?无为?仁政?”
    景监看话题已经入港,正在高兴,却听国君话音不对,着急道:“不行不行,那都是亡国之道,先生岂能再提?”
    秦孝公摆摆手道:“请先生继续说下去。”
    卫鞅神色肃然,“治国之道,强国为本。王道、仁政、无为,尽皆虚幻之说,与强国之道冰炭不能同器。君上洞察深彻,不为所动,鞅引以为慰。”
    “然则如何强国?嬴渠梁却没有成算。”秦孝公说道。
    “强国亦有各种强法。魏国、齐国、楚国,君上以为哪一国可堪楷模?”
    秦孝公听此一问,精神陡然一振,目光炯炯道:“先生此言,大有深奥。嬴渠梁平日只为强国忧心如焚,心念尚不及此,敢请先生指教。”
    “魏国乃甲兵财货之强,齐国乃明君吏治之强,楚国为地广人众之强。目下正在变法崛起的韩国与齐国相类。”
    秦孝公喟然长叹,“与三强不相上下,嬴渠梁此生足矣。”
    卫鞅笑道:“然则上述三强,皆非根本强国,不足效法。”
    秦孝公感到惊讶了。他在《求贤令》中已经申明,图强的目标就是要恢复穆公时代的霸业,与东方诸侯一争高下。按照这样的目标,达到魏齐楚韩四国的强盛,应当就是满足了。
    而卫鞅居然说上述三国不足效法,口气之大,当真是蔑视天下。是这个卫鞅不知治国之艰难,还是真有扭转乾坤的大才?
    他在骤然之间弄不清楚,不妨先虚心听之,于是谦恭的拱手道:“先生之言,使人气壮,尚请详加拆解。”
    卫鞅面色肃然,侃侃而论,“前三种强国范式之根本弱点,在于只强一时,不强永远,只强表面,不强根本。魏国在文侯武侯两代是蒸蒸日上,真正强盛,自魏罂称王,魏国便每况愈下。”
    “齐国是这一代齐王强盛,之后必然衰弱。楚国则自楚悼王以后,一直是外强中干,不堪真正的一击。即或以目下正在变法之中的韩国而言,也是一代之强,甚至不出一代便会逞衰落之势。此中根源何在?”卫鞅侃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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