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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也是个傻子,竟真的跟她坐在荒凉孤寂的凉亭里,看着她笨拙用着筷子卷着面吃,看起来笨拙可爱,但也很乖巧文雅,是被好好教养过的样子。
至于这碗面...也是一个母亲用心做出来的长寿面。
凡人间的红尘烟火,天伦亲情。
“姐姐,你也吃。”
“不用。”
她还想再劝,却见到我眼神表情的冷漠,被吓到了,便不敢多说,埋头吃着。
我想着等她吃完就好了,把人送走,一了百了,且我自己也不能再在这里久待,这两日就走...
却不想过了一会,她竟又用手指扯扯我袖子。
“姐...我..我吃不下了,这两个是你的荷包蛋,你不吃,娘亲会难过的。”
原以为她是个贪吃的,否则怎会捧来这么大一盆汤面,可现在看来不是。
她胃口很小,怕是连凡人小孩正常饭量的一半都不到。
我盯着她,她却眼巴巴看着我,像是在撒娇,又有几分怯怯。
不能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我别过眼,拿了边上没用的干净筷子,吃了。
味道什么的暂且不说。
温热。
我低着头,慢吞吞吃着。
没有告诉任何人,今天也是我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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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没走成。
族群有成员不断莫名失踪,一开始有很多怀疑,不管是东皇那一脉,还是当年被我父君灭杀的我娘亲母族遗患,都在可疑之列。
我被管控了,不让离开。
当时我隐约觉得这不正常,恐是另一种阴谋,但我卷入其中,不能脱身。
在被管控的日子里,为了让族群放心,我也没多走动,只在族内等着,却不想她天天来,我时常躲着她,却不知为何,总能被她找到,若是设下结界,她也会扒着门,但有一点,她喊了第一声,问我在不在或者开不开,若我不应,否则直接拒了她,她也不哭喊,很快无声息,我却知道,她是一个人待在外面。
要么孤单单坐在冰凉凉的阶梯上,要么就是一个人窝在树下。
有时发呆,有时跟自己一个人玩。
但她都竭力不发出什么声音。
每每这个时候,在屋中修炼的我总是心烦气躁,明明她如此安静,近乎不存在,却依旧大大降低了我的修炼效率。
这让我分外烦躁,也越发不待见她。
偶尔也有一段时间我没见到她,偶尔她又猛然出现,那种感觉就像是屋子里有你用不着但你经常看得见的东西,一下子没了,你惊讶,不自在,可是某天你又忽然看见了。
那种感觉很微妙,又让人不安。
有一次,她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大概也有半年了,乍然出现,我细细瞧她,发现她瘦了一大圈,往日雪嫩的皮下泛着淡淡的青色,看起来很不康健,我皱眉,下意识就去摸她额头,刚摸到,她就像被水碰到的小火焰一样,簇得一下有了反应,惧怕一般,当即抱住了我的手,从她额头拉下,生拉硬拽又带着几分撒娇一般求我去见她母亲。
这一对母女,我不知该如何说。
她们不该生活在这个地方。
我甚至当面跟这个阿素说过这句话,当时阿离不在,她喜滋滋跑进屋去了。
“其实,我更愿意他是个凡人。”
凡人阿素神色腼腆又无奈,“不过也还好,我是凡人,性命短短百载,我陪伴他百年,日后离开,应该也不会妨碍你的族群的....”
她没有修炼天赋,纵然能吃天才地宝,也总是有尽时。
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但我没有多说,哪怕看到表妹天净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我,我没理她,她便管自己跑进了屋子里,大概去找阿离了,隐约可以听见屋子里传来笑闹声。
我想,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鲜活日子。
“沙沙是阿离很好的玩伴,但我知道,阿离最喜欢的人是你。”
我不语。
她却继续说了一件让我都不太信的事。
“她喜欢你,甚于喜欢她的父亲...前些时日,她第一次看到你,回头就兴匆匆跟我说自己看到了一个好漂亮的姐姐,说你救了她,她一看到你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觉得你会保护她。”
“那天,得知你真的是她姐姐,她高兴坏了,一整晚都睡不着,拉着我说了你好久,可翻来覆去也就那些,因她对你也不知多少。”
不知多少,却又那么喜欢。
若是知了多少,怕是未必了。
我盯着她,觉得她可能意有所指,可能希望我给她女儿庇护?抑或是想让我不要谋害她女儿?
但这两母女却用一样的坦荡回应我。
“她跟我不一样,我来到你们的世界,是出于私人的情爱,是有的选择的。但她是茫然的,也没有选择,对这里,更是全然陌生,只是她怕我担心,不敢表现。她喜欢爬树,一来是身体不好,想锻炼身体,二来,是喜欢把自己藏起来,救不用把自己暴露,让很多人去观察试探她。”
我听了,似联想到什么,便淡道;“小孩子思想单一,怕是以为我对她是善意的,所以才...”
就好像她的父母一样,纯然为权势而结合,为权势而崩解仇恨,我所见的一切,所感的世界,几乎都是这样的。
权力,欲望,权衡利弊。
人人都在做选择,每一个选择都必须有利于自己。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不。”
阿素却笑了。
“喜欢就是喜欢,她才不管你是怎么想的。”
我愣了。
心中如遭雷击。
正愣神的时候,屋子那边有了小动静,很快,她抱着一个铁盒子跑出来,天净沙跟在她身后,嘴里还不断喊她慢点,身体还没好....
她果然是生病了。
而且经常生病。
好生奇怪,若是龙族血脉,便是最低等的血脉,也该上刀山下火海都轻松非常,怎么会....
我狐疑中,她已气喘吁吁到跟前,还差点一踉跄扑过来,我皱了眉,不经意一伸手轻托了下她,但很快收回。
她也没察觉,站稳后就兴匆匆把盒子递给我。
“姐姐,这个是你的。”
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可没能拒绝,因为身边有人。
有她的母亲,也有她最好的朋友。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我一定会拒绝,可是现在....
我对上她的眼睛,乖巧中,又小小的狡黠。
恍然间,我顿悟,她不傻,很聪明,并且很敏锐,察觉到了我对她诸多冷淡抗拒之下的一点点纵容。
她抓住了这一点纵容,小小用爪子试探我的底线。
那一瞬间,平生桀骜的我甚至有一种冲动,想当面拒绝她的礼物,但我又看到了她的眼底的小心翼翼,还有她攥紧的小拳头。
她很紧张。
突的,我的手按在了盒子上面,手指摸索了上面的木纹,听见自己说:“谢谢。”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笑脸跟绽开的烟火。
那种璀璨跟炫目,我在人间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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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在那儿多待,很快离开了,但我走得很慢,还在她们所居的后院停了一会。
大概是因为前面沿海竟有我刚回来时见到了那种龙木。
很奇怪的仙木,但很美。
但很快后面也追来了人。
“姐,姐姐....”
她跑来,还是气喘吁吁,我转身看她,依旧单手托住了她,也不动声色输了一些仙力给它。
依旧十分诡谲,它泥牛入海一般,无所踪。
她也没察觉。
我蹙眉,越发觉得她像一个谜团。
莫非是因为人族跟龙族血脉所生?按理说,我父君这般强大纯种的九爪金龙血脉,是凡人难以承受的,更不可能有血脉。
她是个例外,因为例外,所以特别?
“姐姐,你怎么走这么快。”
我没回她,反而问,“把天净沙送走了?”
“嗯嗯,她爹爹来喊她了,最近那个伯伯给她布置了好多修炼任务,她都没时间陪我玩了。”
“所以你来找我?”
“阿?不,不是阿,我想天天跟姐姐你在一起,可你也很忙...我不能老是打扰你。”
我没说话,看她脸色苍白,就坐了下来,她大概也累了,立刻跟着我坐了下来,像是很有经验似的,努力控制呼吸。
我忽然觉得,她未必比我幸运多少。
这般不康健。
“从小这样?”
“阿?”
“体弱。”
“嗯...也还好吧,娘亲说我会慢慢好的。”
她一点失落都没有,反而笑盈盈的。
我没说什么,只是拿出了一些吃的。
“阿,这些...都是我们那边有的,蝈蝈糖,小糖人,莜面团,还有...姐姐你怎么有!”
“以前在凡间游历买的。”
“那一定是姐姐非常喜欢的,我,我不能要。”
她忍着喜欢推回来。
“我不喜欢,随手买的,当是回礼。”
她最终欢欢喜喜收下了,一边在那玩,嘴里说着在凡人的一些事。
我才知道她没去过人间。
这些都是她母亲告诉她的。
“以后我长大了,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人间看看,去母亲长大的地方看看。”
她念着,眼里满是期盼。
我看着她,不知为何,道:“可以让你父君带你去...”
我一说,却见她眼里倏然黯淡了,不说话。
她的喜怒形于色,不太会遮掩,似乎也无意在我面前遮掩。
让人一眼看穿。
真是古怪,我那位父君既如此疼爱她们,何至于连凡间都去不得。
又不是多大的难事。
还是怕她们有危险?
可如今族群虽跟东皇一脉不和,后者却也不至于如此下作,东皇太一是什么样的脾性,世人皆知。
父君在顾忌什么?
“我以后可以带你。”
我一边不由自主起了疑心,嘴上却更不由自主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便后悔了,但面对她霎时欢喜极致的样子,我又改不了口,沉吟片刻,便转移话题。
“那是什么树,以前没见过。”
“阿?那是母亲从凡间带来的种子呢,听说是她从小所居的院子里长出来的,来了这边种下后,好些年繁衍,就长出了这么大一片,当初,还是我给它取名的。”
“叫什么?”
“龙且。姐姐喜欢它么?”
我沉吟,喜欢?说不上,事实上,我不喜欢,不喜欢过于纯净的事务。
这些树跟她们母女一样不适合这里。
“嗯。”我违心应了。
她更开心了,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我伸手按在她肩头。
“我要走了,你回去吧。“
不等她应,一个术法将她送回她母亲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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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居所后,我放下盒子,看着它良久,却始终没有打开它,最后面无表情将它收起来。
我察觉有些事在脱离控制。
那就需要新的克制。
我选择了龙族的禁闭谷闭关,反正这也有利于族群对我的忌惮心理。
我本以为这一闭关会是极长久的事,但不知为何,过了半年后,我就觉得心神不宁,总时不时想起很多事。
想她的病,想她送来的面,想她絮絮叨叨喊的一句句,想她明明没去过却如数家珍的那些凡间烟火。
我硬是多抗衡了半年,终在一年修炼无所得中放弃。
心悸太重,我难以平静。
“难道只有杀了她,才可以...”
我有时恨恨想。
我已一无所有,修炼是我唯一的寄托,我还想继续流浪寰宇,我不想被束缚。
她区区一个凡人之女,如何能羁绊我。
我出了关,却敏锐感觉这外面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一年而已,怎觉得龙族气氛如此阴沉诡谲,人人都有心思起伏,又企图遮掩。
我一直认可一件事——若是族群普遍有异,源头多出于上端。
我只多费了点心思跟气力就察觉到了族群那些叔父们的确有些不对劲,似乎聚集派系,十分隐晦。
叛变?
我疑心,却又觉得不太可能,在没有帝级力量的情况下,就算他们全部抱团也不是父君的对手。
除非他们抓软肋。
我仔细一打听才知出事了。
生病了?
我前去,却发现她们居所重兵重重把守,且不让我进去。
戒备我不奇怪,我本就是族群戒备的存在,可我从守将的眼神反应中察觉到一件事——我是被特地嘱咐过不让进的人。
我很清楚我父君跟族群上层这些都是什么样的人。
父君强势,虽谈不上自负,但对每个人都有十分自信的判断力,哪怕在我游离在外这千百年,他也十分清楚我的实力不足以抗衡他,也清楚我并未有谋逆之心。
那为何还要如此提防我?
我沉思,正寻摸着等下从其他路子潜入看看,却见阿离出现。
一年过去了,好生奇怪,她浑然还是当年样子,连个子都没抽高。
既不像凡人,也不像龙族。
“这是我姐姐,也就是我娘亲的女儿,你们不能拦他的。”
“小殿下,这...”
“诶呀,没事的。”
她拉住我的手,我只觉得她手指冰凉,面容也比一年前越发憔悴,眼底满是乌青,再不负当年可爱,但我却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在那些护卫迟疑中还想拦着的情况下,目光森冷一扫,他们吓到了,纷纷退去。
屋子里有很重的药味,我一进去,步子顿了下。
药里有毒,很隐秘的毒素。
我什么也没说,权当不知,到床前后,看到昏睡中羸弱的阿素。
这个美丽的女子被折磨得十分憔悴虚弱,皮肉单薄。
“娘亲,娘亲,我带姐姐来看你了...”
她拉我过去,一只手去攥阿素皮包骨头的手腕,一手攥着我。
前动作很轻,后动作很紧。
我看着她们,看她轻轻糯语,努力装可爱天真,仿佛不知难过,以此让人安心宽慰。
我也看着阿素无知无觉,但目光不经意瞥过她床头搁置的一本书。
书页且开翻开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里面...
心语?
半响,我上前一步,单手轻按阿离脑袋,弯下腰,将她轻拢在怀里,手指轻点,术法轻眠,她昏沉困倦,而我另一手滑下去,借着解开母女两只手的时候,手指碰到阿素的身体。
一方面检测她体内毒素,一方面侵入她意念。
果然,她有话跟我说。
且生怕为人察觉。
动作很快,我自然收回手,也断了联系。
阿离已困乏,被我一提腰便单手抱了起来,她趴在我肩头。
脑袋趴对我耳边一侧,呼吸弱弱的,像是挠着痒。
整个人软软的,像是一团棉花,很不小心就会化开一样,让人不得不小心翼翼。
但她有温度。
突兀的,我感觉到自己身体一僵。
从未....我从未与人如此亲近。
她整个人都在我身上,那种温度相融,血脉相连的感觉。
我顿了下,还是转身,面无表情带着她离开这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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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我居所后,我将她放在榻上,盖好被子后,我陷入沉思,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阿素传递给我的一句话。
“求...求您保护她...他们想把她...”
她的灵魂已十分虚弱,想竭力告知秘密,但我主动切断了她的竭力,并用了灵魂安眠术,将她睡去。
若她此次竭力之后死去,哪怕将秘密告知于我,却也暴露,会打草惊蛇。
显然,她还没暴露,背后之人不知道她已察觉到诡秘,她也很小心翼翼遮掩。
但背后的人提防我,在她所居设下了重重诡秘洞察。
刚刚在屋子里就有人窥视。
我仔细思索推敲,一个个怀疑浮出水面,我以为自己会起巨大波澜,却是没有,只有心头越来越冷的寒气。
不知多久,我轻轻笑了下,不由自主伸出手,手指捏住了阿离的脸颊。
“原来以为你比我幸运...却不想...也不过如此么。”
我这一笑,自知定然是嘲讽冷然的,却也知道也必是凄凉绝望的。
这么大的麻烦阿,我是肯定不管的。
反正我本就不在对方图谋中吧,也有能力脱身而走。
天地辽阔,即便是龙族强横,我也有足够的低气纵横四海。
只要离开这里...不去过问背后隐秘。
只要不管她们。
只要...
我正如此想着,忽然,她翻过身,两只瘦了一大圈的小手紧紧抱住我的手,压在她怀里,好像这样才能安心沉沉睡去,她太累了。
很久没能安睡。
每日每夜都趴在阿素的身边,不敢睡。
我的手掌心按正好按在她心脏。
我的呼吸,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
有一条线,从她的心脏连到了我的心脏。
“姐姐...”
不知道是她睡时梦语,还是我自己记忆里翻出回响。
那一刹那,我眼底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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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离醒来之前,我就故意让那天净沙知道她在我这,后者果然很快到来。
这丫头倒是长大许多,为人也不似一年前天真毛躁,性子沉冷,唯独对阿离有超然的保护欲,为此对我低头,客气又强势要求带走阿离,我也没为难她,直接把人抛出去了。
她们一走,我站在窗下看着她们离去,也冷眼把背后窥视的许多洞察眼看清。
很好。
几位叔父显然也是知情人。
可怜我这沙沙表妹满腔热枕。。
我低头,看着眼前一盆仙兰,手指点在花瓣上,自言自语:“生长有度,花开有时,若是太贪,过犹不及。”
我笑着将它整盆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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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记得年幼时,母亲曾潜移默化后明目张胆提醒我要懂得争斗,也一再提醒我,我必须是将来的龙族之主。
“你是九爪金龙跟九爪幽龙的血脉,你生来站在血统巅峰,你理当最强,那个位置原本就该属于你,敖予染,我要你记住这件事。”
“看到你那些叔父了么,他们在防备你,只要给他们一点机会,他们就会把你撕碎。”
“藏起你真正的血脉天赋跟势力,在必要的时候杀了他们。”
那时候,我的确是听话的,藏拙了,藏到我可以凌驾于那些人的眼线,将他们的一切一点点察觉,一条条理清,最终让我确认了几个猜想。
1,阿离的所有不正常,其实都是一种诡秘,为人所图谋。
2,龙族之中,血脉核心阶层至少有三分之二参与,另三分之一若非无知无觉,便是已察觉却失踪了,此地便跟一年前的失踪之事牵扯上,而这一年之中失踪依旧在继续,所有失踪之人背后都有相应联系,或者相应特征,从性格势力以及所接近的家族所考虑,我确定他们就是属于那三分之一,保守派跟潜在保守派。
3,对方有严密的计划,提防所有可能破坏计划的人,包括我。
4,我若是要入局并掌控局面,必须得有帝级的力量。
确定了这些信息后,我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在自己所居留下本体,分隐秘魂念潜入我二叔父家中,也便是天净沙的父亲。
现在,阿离在他家里,他会不会有什么意动?
故意将阿离交给天净沙的我当夜小心潜入,在两女所居隐藏等候许久,天净沙是本族血统仅次于我的当代子弟,从前年少,如今倒是颇为上进,不知是为了保护阿离这个可怜的小妹妹还是被自己父亲督促的,反正此时也分外用工,一边看顾昏睡的阿离,一边刻苦修炼。
大概入夜深时,一缕清风来,我冷眼看着天净沙被这一缕清风入体后,无知无觉困倦,很快倒下。
过了一会,二叔进来了,随他一起潜入的还有另一个黑袍人。
“就这么一个凡女之子,真的可以完成我们的旷世伟业?”
二叔显然是轻蔑的,他素来高傲,但他身边黑袍人却嘶哑道:“别小看她,任何一个小环节都是必要的零件,缺一不可,由她可生契机,可引绝密,那才是我们功成的基本条件。”
二叔其实在意的不是这个,他眼神诡转,若有所指道:“如今这计划,全盘掌握在我们大哥手里,而大哥那个人....他可一直没对我们放下戒心,可也不会耽误他把我们当棋子使用,而棋子用完就得废。”
“我就怕攻成之日,就是我们身死之时。”
黑袍人眯起眼,“你想怎么办?”
“既是关键,自然要把关键拿捏在手里。”
二叔冷眼瞧着阿离,眼里满是算计跟狠毒,“既她引来绝密,让我们掌握可以击溃东皇一脉,重掌妖族无上大权,甚至也把四方神庭踩在脚下的能力,掌握她,就能掌握一切。”
“可法门在他那边...那些人只跟他交易。”
两人沉思了一会,二叔忽声音纤细,轻轻说:“大哥一直让我们搜集那些宝物,这些宝物似乎类别都有些相似,我曾用它们测试过,它会催熟她....让她提前步入我们可以利用的阶段。”
他说的我们,显然不包括我的那位父君。
如果提前可以利用,那二叔他们以前掌握他,就可以越过我的父亲跟背后的隐秘人物交易?
两人密谈之后,很快离去,我跟着那个黑袍人离开,过了一会,看到他回到一住处,解开黑袍后,我看了他的脸一眼。
果然是七叔公。
四代跟二代都包括其中吗?
二叔是尊级,七叔公是尊级巅峰,仅次于我父君,若非我灵魂特异,怕是老早被他窥探出存在。
从七叔公住处离开后,我在夜里吹了一会凉风,而后便去做了第二件事。
“呵,难得,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还是特别潜入的,看来外面出事了。”
她总是这般敏锐,心思深沉,在这点上,我很像她。
“我记得,三岁的时候你便跟我说过,任何一场战争,都需要大开杀戒,以此将胜利完全私有化,将隐患消除于尽。”
她的笑容轻佻且刻薄,“我儿还记得,我很欣慰。”
我便看着她,轻轻道:“我需要到帝级,才有大开杀戒的力量。”
她眯起眼,打量我,眼神如毒蛇一般,“跟你父君有关?”
“有可能跟他无关吗?只要我开杀戒,不管杀的是谁,他都会是我的敌人。”
她笑了,“从我被关到这里开始,你就已经是他的敌人了,他只是在等你先动手,可惜,你软弱得让他轻视,但我很庆幸,你只是在隐藏。”
我不理会她的嘲讽,“如果我走到这条路,就说明我不会对你有多少真情,来找你,也只有利益可谈。”
她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你想吞噬我。”
我走近,看着她,跟她面对面,“是。”
我承认。
但承认的同时,去观察她的眼神变化。
那一瞬,她的眼里闪过冷芒跟野心。
“我能得到什么?”
“尊严。”
“呵?”
“他击败你,羞辱你,却不杀你,将你囚困于此地,彰显他的胜者权威,他不死,你永远是败者。”
“你也可以把我放出去,我可以将他击杀。”
“你以为你还有这样的能力?”
我的手指点在锁链上,“你的龙力已被他抽干了不是吗?若非你的龙之血脉与他的相冲,他怕是会将你血肉都吞噬干净,当然,他也尝试过,就好像一盘上等的新鲜牛肉摆在跟前,他很想吃,挑了一小块,却发现过敏了....无奈之下,只能放弃。”
我的手指滑倒她的肩头,点在被切割掉的凹陷位置。
“明明血统修为都不弱于他,只因为你的属性不符正道所容,有旁人助力,他侥幸胜于你,却耀武扬威,表面光明伟岸,仁慈有佳,既不吃你,也不杀我,却在背后行此事,母后,你不恨吗?”
她自然是恨的,甚至毫不掩饰。
面无表情,沉默好一会,它才说:“你果然是我跟他的孩子,骨子里一模一样。”
“我自然会助你,甚至会让你将我完全吞噬,我唯一的要求就两个。”
“说。”
“告诉我,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我就算是死,作为继承我血脉的你也必须坐上那个位置。”
“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感觉到他在监控我,并且不让我离开。”
这是实话,我的确还有很多不知的,后者更是真实,都不需要利用暗魂来对抗她的窥探判断,就能让她相信。
“至于那个位置...若我为脱困大开杀戒,却不掌握权势便逃亡而去,也不过终究为他人做嫁衣裳,不用多久就有新的龙帝呼吁四方神庭正道诛杀我,要逆转乾坤,就必须成为唯一能说话的那个人,别人信不信不重要,只要不违背真正的正道利益,王权就是稳固的。”
我之言,她且笑,然后我解开她的锁链,她送上她的血肉,甚至魂魄。
这是我此生与她唯一靠近的一次,她的气息,于我此身有一半相近。
那时,我手掌按在她肩头,轻声道:“母亲。”
她披头散发,眼眸微垂,淡道:“妇人之仁可不是好事。”
我垂眸,道:“我可以只吞一半,便可登临大帝。”
她一惊,却忽笑了,“你不必试探我,我说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
“此前,我的确在试探你,因为我不知道你是否待我还有一丝为母之心。”
她怔了怔,若有所思:“那个凡女的影响?”
“不,一直都有。”
她不说话,却转移话题:“原来如此,你隐藏得比我想象中更深,千多年便摸到大帝门槛,真可怕阿,你的父君可连你十分之一都不足...”
她笑着,却软化了眼神,看着我也十分满意跟慈爱,“不必留手,全吞了吧,只有这样,你可以更强,最强....”
她主动靠近我,且祭出灵魂主动进入我灵魂海,然后....
我释放防备,迎她进来,且告诉她,“一半足矣,待我大帝,打开束缚,你出去后修养便可再以大帝之尊助我,母亲,王位属于我们两人。”
她终究答应,应了一句,“好。”
然后龙魂猛然缠住我的龙魂。
黑暗束缚。
外在,躯体头颅幽暗龙首狰狞尽显,张开,一口咬下,嘎嚓,龙牙突破我咽喉,疯狂吞噬龙血。
我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吞咽血液声,也听到了嘎嚓嘎嚓的咀嚼声,还有她迫不及待渴求的声音。
“阿染,你太让我失望了,竟被那卑贱的凡女蛊惑,呵,母爱么,我自然是有的...”
“可是为人儿女,你难道不该先孝顺母亲么?”
“你之躯体为我孕育,既有如此天赋跟体质,理当回归我身。”
“也不枉我当年特地孕育你....悖逆两族共孕之血脉,果然是龙脉之极致,当年我都失望了,多亏你今日暴露...”
“吞了你,莫说你父君,便是东皇怕也不是我对手...”
她畅快欢喜之极,进食越发急不可耐,直到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另一个我在她身后。
静静看着她。
“母亲,幽暗影龙的镜像之术,你小时候教过我的,你忘了嘛?”
我跟她太像,学得也太快。
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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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依旧阴暗,血气浮沉,但都一寸寸攀爬到我身上,我坐在阶梯上,消化着,沉默良久才回神,然后用右手擦了擦嘴角的血。
却看到左手手背上有一条黑色纹路。
诅咒阿。
高等天智妖族同噬血亲进化,必有诅咒天谴——但凡上古兽神体系衍生的血脉,必受此束缚。
原来不是传说呢。
妖,诞生于初,无行无端,难以造化,须以天道克制,再行神路。
上古兽神被克制,此后的兽神后裔妖道也皆被克制。
包括龙族。
我用右手去擦拭这条纹路,却发现右手上的血又染上去了。
“其余的不灵,这个倒是灵应。”我笑了,然后控制了龙鳞覆上去,掩盖它。
不干净的,都擦拭干净,半点痕迹都不留,但我抖了下袖子,离开了这座地牢。
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有一个我永远被关在了这里。
那是我此生的第一座囚牢。
——————
第二座囚牢很快就出现了。
我实在低估了一些人的愚蠢,二叔他们的动作比我想象的快,竟开始催熟了!
我还打算找个地方突破帝级再杀回来,将一切安置妥当,可一出地牢就感应到了那边动静。
以及我父君的杀意。
我赶过去的时候,已见到惊恐的二叔等人,以及大开杀戒的父君。
父君看到我后,十分意外,但冷然道:“阿染?你先站一边,等解决此事我再与你说。”
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与我说话,不,也不是第一次,幼年的时候,母亲还未展露狰狞的时候,他待我尚算父爱。
我真站一边了,看他将全场掌控,并迅速凋零,围剿二叔他们麾下的人马。
这算不算是内部清理呢?
抱团的三分之二互相清理。
我一旁看着,暗暗想,我龙族此后怕是元气大伤了,若非努力繁衍,恐怕要从四古族之首堕落为尾。
他还没处理完,意外就来了。
几位叔公赶到了,几人联手竟有大帝之威。
到底是二代龙族,哪怕没有历代龙帝嫡脉传承的好处,也掌握了接近大帝级别的力量,合纵之下堪比大帝。
他们所求并不为与我父亲为敌,但要求分割阿离身上的好处,分割大局之后的利益。
我在旁听着,眉心跳了一下。
因我听出他们话里的意思——这谋局剑指的绝不止一个龙族的权势或者整个妖族,甚至覆盖整个天界乃至宇宙。
如此大格局,关键竟在阿离身上?
不对,除了阿离,还有其他环节,但如二叔所说,她既是其中一环,重要性不言而喻,掌握她便拥有撬动整个宇宙格局的资本。
也难怪这些叔公翻脸。
本事一盘好棋,为了利益,尽可清棋局,只要关键棋子还在,其他无用棋子尽可当废棋。
反正杀将的,只有一颗棋子。
这也是棋路。
父君强横,不可妥协,不是一番厮杀,起初几乎不分上下,直到父君传音我...
我当即出手,一出手,叔公们大惊,大概意外才第五代修炼千年多的我竟已尊级修为。
“先杀这杂种!”
一味叔公冷喝,在我主动为诱后,他及时出手,意图最快将我斩杀,但这也脱离了他们大帝战局,当即让我父亲抓到弱点...
破局,然后迅速斩杀两个叔公,其余叔公骇然,却被领域困住。
父君再次掌握全局,顾不得他们,率先朝假装受伤的我走来,也没看那边躺着的阿离。
“你能来这里,我想你大概也知道了一些事情,阿染,这些年我忽视你,不管你在外游历,其实是为了保护你,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卷入其中,不过看来我失败了,现在你还是被掺和进来,不过没关系,现在局势已经被我掌控了。”
我问:“我的确察觉到了,不过不知道二叔他们密谋的到底是什么?跟阿离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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