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德安便没有了“太子爷”这一名号,取而代之的是“孤独的一匹狼”。
这匹狼在伤愈后就离开了明华市。
在医院躺了两三个月,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的章宁勋则迎来了人生中最大的噩耗——
家里的公司投资失误。
原本高价标下,想打造高端小区的楼盘因附近出土了文物而被征用,下发的补偿根本是九牛一毛,公司少说损失了几个亿。
爸爸一夜之间愁白了头,意气风发的哥哥也颓废不振。
他虽然还是个学生,整天游手好闲的,但近两年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消息,公司经济状况越来越低迷,已经裁掉了不少员工,这次投资是背水一战。
摇摇欲坠的公司遭此打击,只怕是无力回天。
——公司不出意外地宣告破产。
和一般人理解的“破产”不同,这样体量的大户即便破了产,也不至于无家可归,落魄的仿佛乞丐。
章宁勋从德安退了学,没有了大别墅住,没有豪车坐,再也不能把钱当纸花——但一家人还是可以维持生计,甚至比一些底层工薪族过得滋润。
可章宁勋打小哪里住过最普通的公寓?连公共交通都极少乘坐的富家子弟,又怎么吃的惯榨菜和炒鸡蛋。
一开始的铁骨铮铮,在一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中,终于被磨的没了棱角。
*
“服务员!”
“稍等。”把这桌客人的点单确认一遍后,章宁勋赶忙前往8号桌,用点单机记录。
这时,门口处响起了响亮的“欢迎光临”,章宁勋走向后厨,不经意间扫了眼进店的客人。
女孩子,看起来和他一样是个大学生。
刻在骨子里的奢侈品敏感度,让章宁勋一眼就看出了女生的外套和挎包都价值不菲。
当他还用得起这样档次的衣物时,是不屑于来这样的店里吃饭的,觉得只有米其林星级餐厅和顶级日料店才配的上自己的胃。
章宁勋克制不住地留意起这位女客人。
她点了几道招牌菜,看分量,并不是一人食,或许是在等同伴。她拿手机打了会字,便拿筷子吃了起来。
章宁勋看的心惊肉跳——
果然,衣服上溅到了油渍。
女生的苦恼只是一瞬间,她撕开湿巾包装,用湿巾用力擦了擦脏掉的部分,见痕迹变浅了些,便继续吃。
暴殄天物。
“客人,”他还是没忍住,“这件衣服……”
不能这么擦啊。
章宁勋到底不再是从前那个无知又莽撞的章宁勋,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没什么,祝您用餐愉快。”
注意到他盯着自己毛衣污渍的视线,女生不在乎地笑道:“送到干洗店洗洗就好了。”如果还是留下了不明显的斑点,她也能凑活穿,反正是墨蓝色,不怎么碍事。
送到干洗店更不行啊!章宁勋肉痛不已,“几千欧的衣服你这么不当回事吗?太糟蹋了吧。”
女生拿筷子的手一顿。
“……几千欧?”
她呆呆地抬头看他:“欧元?”
那家伙送她毛衣的时候明明说才几千啊!
原谅她用“才”这个字,这两年,她的金钱观在贵重礼物的轰炸下被粉碎的稀烂。一开始,抱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心态干脆地接受,可突然有一天,她莫名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被包养嘛!
尤其是,她从没有回过价值相当的礼物,因为她实在回不起。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那人无语凝噎,最终还是向她妥协了。
今年她收到的生日礼物是一件羊毛衫。羊毛材质本就不便宜,她安慰自己这还算是有性价比,谁知道他竟然模糊单位。
“欢迎光临!”
女生听到动静,蹭一下从位子上蹦起来,见那人越来越近,她瞪大眼睛:
“姜盛,你个骗子。”
那人一挑眉,“愿闻其详。”
“哎呀不对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耗。”女生一溜烟飞奔向卫生间。
姜盛。
章宁勋的表情凝固了。
他僵硬地转过身,小跑着冲向后厨。
那个名字,那个声音。
即使没有看到脸,他也能断定,“姜盛”就是他认识的那个姜盛。
章宁勋找了个隐秘的角度,小心翼翼地窥视着5号桌。
姜盛坐了下来,不徐不慢地喝了口水。
弘成当然没有破产,甚至在姜泽城和姜盛父子二人的合力下,越发壮大。章宁勋是知道的。
过了几分钟,女生一脸郁郁地回到座位,拿起外套和包比在他跟前,小嘴叭叭地说着什么。
章宁勋有些失神。
“你以后要是再敢瞒我,我就揍你。”迟淼晃晃拳头。
姜盛不接她的茬,自顾自夹了一块糖醋肉。
“出席正式场合我可以穿的夸张一点,但是吃顿毛血旺……”迟淼看着羊毛衫上的油点,原本觉得无伤大雅的瑕疵此刻怎么看怎么扎眼。
“知道了。”姜盛无奈,“你不是说毛血旺凉了不好吃吗?”
“哦。”
“今天想做什么?”
“你不是还要忙嘛,我就是想跟你吃个午饭而已。”
“下午的会我不参加也没关系。”
“真的?那我们去看电影吧,把宇枫也叫上,他不是一直想看那个喜剧片嘛。”
“……”
“好好好,不带他不带他,别这么盯着我,容易晚上做噩梦。”
——
章宁勋还是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他只是觉得,如今的姜盛竟无比陌生。
原来,他也会笑吗?
他蓦地回忆起自己曾经奢靡放荡的生活,那些张狂又荒诞的岁月。
过往种种,如今竟像前尘往事般遥远而失真。
“8号桌的毛血旺。”厨师提醒他。
章宁勋重新打起精神,端起菜走向8号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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