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魔令

第一百零五章 影人 下

    
    “魂契?”
    白牡丹玩味地瞧着白鸦,“看来你着实是与我呆腻了。”
    “你觉得我会答应?”
    她撇了撇嘴,有些无聊。
    “你恨他入骨,又寻不到他,我赌你会答应。”
    白鸦心里没底,这个牡丹花妖着实聪明又狠,若真是一腔怨气倒也糊弄的过去。
    可这百年相处,她嘴上说着恨,却也没有认真去各仙山附近与那些妖打听消息。
    搞不准,还惦记着那人。
    他眼珠转了又转,又分析道:“是与不是,我若是你,都会去看看。”
    见白牡丹侧耳细听。
    白鸦来了精神,数着手指头,“你看,若他真的在梦陀山,以这些弟子做饵,我们不会吃亏。只因梦陀山出了名的爱护弟子。你我胜券在握,不怕他不给你个交代。”
    “哼。”
    白牡丹冷冷一笑,并未搭腔。
    白鸦知她性子,也不在意。
    继续道:“若他不在梦陀山,咱们有梦陀山弟子在手,从那脱身也不是难事。”
    “你倒是挺会分析。”
    白牡丹笑容灿烂,“梦陀山长老护内不假。可你刚刚不还很赞同要吃了他们的天元根么?”
    “你说,要是我们吃了天元根再去,你会不会被喂了魇龙?”
    她笑容越发阴寒,“你不过是想送我去死,然后骗我在送死之前解了与你的魂契。”
    “梦陀山,对于妖魔来讲可是有去无还的绝路。我区区百余年道行,斗得过谁?”
    白鸦被说中心事,脸色突变。
    他眼角瞟到林岁岁,又献上一技。
    “那个半魔之躯,何不取而代之?”
    那个女子乍看是人,可身上总是有股死气。
    与那些修仙弟子放在一处,整个人混沌不堪。
    可若是与妖魔在同一地,她身上又的确有仙家之气。
    这种身躯极易被外物强力占据。
    说白了,便是魂不属体,这躯壳不过是个魂魄容器。
    他常年混在那些影人之中,见多了这种情况。
    是以一眼就看出林岁岁的不同。
    取而代之又谈何容易。
    白牡丹瞧着那两人系紧的衣摆,有些惆怅。
    也不知这姑娘体内被人种了什么术。
    她刚刚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占了躯壳。
    每次一触及林岁岁身体,就被火焰所烫伤。
    耳边隐约还有鸟叫声。
    似是警告。
    不然,她也不会等到现在。
    可这事不能让白鸦知道。
    以他鸡贼的性格,不知又会鼓捣出什么幺蛾子。
    白牡丹翻了个白眼,“那姑娘太过干瘪不说,我们要是去梦陀山,天元根便不能动。而这姑娘又是天元的命根子。”
    “你让我取而代之?”
    白牡丹摇了摇头,“你体型虽大,但脑袋过小。所以思虑不周这事,我不怪你。”
    她松开白鸦,根须延长至院墙外,将水渍上的另外两人也卷进了院子。
    又狠狠扯断宋辞与林岁岁的衣摆。
    按照个头大小,将宋辞、齐鹤、林岁岁、林玥玥挨个摆在地上。
    “对了,还有一人!”
    白牡丹根须在地上探来探去,总算将混在腐肉堆里的顾臻刨了出来。
    他浑身沾满粘液,白牡丹极为嫌弃地将他放进院门外的河水中摆了摆,又把他也放进了宋辞与齐鹤之间。
    “那我们是要去梦陀山了么?”
    白鸦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眼巴巴望着还在摆弄五人的白牡丹。
    “急什么。”
    梦陀山可是修仙人的地盘,这么找去别说进山,就连恶奇狱也过不去。
    倒不如,就在此处放出讯号。
    然后布下天罗地网。
    她手指搭在白鸦腕上,笑眯眯道:“这河水深处,有一种上古魔物,伽罗叶妥。”
    百年前,她曾与那人有过极短的交心。
    知道他有心结。
    所以若是能将那人引到伽罗叶妥身边。
    白牡丹眼神淬毒,生生将白鸦看出了一地寒颤。
    “它身边有种绿植,叫做客来叶。”
    “咱们院子要迎贵客,腐肉堆在这实在有些不妥。你且将这些存活扔给客来叶。”
    “那不行!”
    白鸦不同意,这些都是他积攒的食物。
    尤其那些为爱而死的少女,各个都是美味异常。
    他爱她们,却更爱她们现在的腐烂。
    现在平白扔出去,岂不是对不住那些少女献祭的心意。
    “白鸦,我是吩咐你,不是与你商量。”
    白牡丹冷冷白了他几眼,“你若是不够吃,那庄里多的是爱你皮相的女子。况且,不是还有影人时不时送些肉身过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手指一挥,院中唢呐声响彻云霄。
    那凄凉又诡异的乐曲,让白鸦听得汗毛倒立。
    白牡丹却浑然不觉。
    她长长叹了口气。
    瞪着地上的宋辞与顾臻看了又看。
    没想到,百年之后。
    她为了见那人,竟然生生放开了到嘴的天元根。
    白牡丹压下心底隐约的雀跃。
    又将那夜的惨状细细回忆了几遍。
    恨他,才是最正确的事。
    可这世间,爱恨常相随。
    恨他,并不与爱他相悖。
    诚然,白牡丹也想过。
    要是自己并非在阴寒之地生长,而是与那些普通的牡丹花丛挤在一堆。
    还会不会遇见他。
    献给他最美的花。
    没有这一身血腥。
    “可我,生来便是如此。”
    白牡丹化作人形,笑得落寞,“真是冤孽。”
    这一觉冗长。
    齐鹤睁开眼,只觉得浑身又痒又痛。
    他想挠挠背,才发现手脚俱被捆绑的严实。
    左右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与他绑在一处的,不止林玥玥。
    还有宋辞、顾臻与林岁岁。
    就连孟清,也被一同捉来。
    旁边放着一辆车。
    正是顾家的夜游车。
    齐鹤心中暗道不好,这下可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要不是他想出风头,带着林玥玥与孟清一同前来马家庄。
    哪里会被这些妖物捉住。
    现在一看,他们这批新进弟子几乎全部都在此处了。
    除了灵岩的人和司马究。
    丢人,实在丢人。
    齐鹤愁眉苦脸,搬救兵不成反倒牵连这么多师兄弟。
    他该怎么与长老交代。
    尤其还有两个天元根!
    万一有什么闪失,那他齐鹤与齐家可真是难辞其咎。
    齐鹤越想越怕,眼看此处院子没有来过。
    附近也无妖气。
    心中就更加不安。这情形,与马家庄何其相像。
    妖气不显,他们又被困在这。
    多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现在除了长老与仙使,看来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齐师兄?”
    林玥玥迷迷糊糊看见齐鹤的侧脸,一时间有些发懵,“我们这是在哪?”
    此处与之前的马成化府邸不同。
    况且,前一秒她瞧着月色还在祈祷。
    怎么一转眼,就到了此处。
    她瞧着白得过分的天色,有些犹豫,“我睡了这么久?”
    “咦,这是顾师兄?”
    林玥玥的声音瞬时惊喜,她瞧着靠在自己肩头顾臻,惊惧的心情一扫而空,既然顾臻在这,那她们应当无事。
    眼看顾臻的脸要滑落,林玥玥伸手就想扶住。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依旧被藤蔓困得结结实实。
    “我们还在马家庄!?”
    齐鹤无奈地点了点头,“咱们这次算是栽倒了妖物手上。”
    他朝自己身边努了努嘴,“不光顾臻,你看。”
    林玥玥从他脖颈处看了过去,挨着齐鹤的是孟清与宋辞。
    有宋辞在,那么林岁岁必然也在。
    这两人一向形影不离。
    她又看了看顾臻这边,这才发现被他身子挡住的林岁岁。
    “大姐?”
    林玥玥轻声喊了几遍,林岁岁始终没有反应。
    她有些焦急。
    在家里便是看不惯林岁岁,也不过是因为贺延。
    现在林岁岁与宋辞情定,对于贺延便再没有任何情意。
    她自然不会再与林岁岁为敌。
    况且这些天的读书修心,林玥玥也知道自己过去那些内院女子的手段着实上不了台面。
    林岁岁再怎么令人厌恶,两人始终都姓林。
    自小玩大的姐妹之情还在。
    尤其林岁岁灵根低劣,那些术法背的快,却始终无法顺利使出。
    就连教习术法的长老们都已经放弃对她的要求。
    现在林岁岁出现在此地,要是真打起来,多半会被误伤。
    “岁岁?”
    第三个醒来的宋辞瞥了眼倒在自己肩头的孟清,立马看向旁边。
    直到看见顾臻身后的林岁岁,他才松了口气。
    “宋师弟,对不住。此次连累你们了。”
    齐鹤叹了口气,瞧着六人身上的喜服。
    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我们同门师兄弟,莫要说这么见外的话。只不过是我们学艺不精......”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岁岁睁开的眼引过去了视线。
    “岁岁,你怎么样?”
    宋辞声音焦急。
    若是往常,林岁岁早就回他了好几句。
    可现在,林岁岁盯着身边的顾臻,像是在回忆什么。
    压根没有搭理宋辞。
    “岁岁!”
    宋辞想解开身上的藤蔓,手指刚刚一动,藤蔓上立马有细小的尖刺扎进皮肉。
    那种被麻痹的感觉,在四肢百骸不断扩散。
    他渐渐无力。
    只眼神迫切地瞧着那头的林岁岁。
    “大姐?”
    林玥玥也发现林岁岁有些不对劲,单说她不搭理宋辞这条,就极为不合理。
    更别提林岁岁现在的眼神,仿佛什么都不明白也不清楚似的。
    齐鹤叹了口气,“林师妹看来是得了失魂症,忘光了前尘往事。”
    他话音刚落,林岁岁突然把脸往顾臻胳膊上蹭了蹭,极为亲昵。
    “......”
    齐鹤瞥了眼脸色铁青的宋辞,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也许因为顾师弟是林师妹睁眼见到的第一人......”
    林玥玥也点了点头,“大姐往常不会这样,我瞧她眼神痴傻,绝非常态。”
    宋辞没有说话。
    在喜堂之时,她叫的也是顾臻的名字。
    顾臻在她心里竟然分量如此之重?
    宋辞的沉默,让齐鹤有些坐立不安。
    毕竟此事因他而起。
    齐鹤斟酌了片刻,岔开了话题,“宋师弟,此处看着陌生,虽是青天白日,但以我观察,周围的事务都没有影子。而且,”
    他顿了顿,看了看绑住几人的藤蔓。
    “咱们被两两绑在一起,又都被套上了喜服。难不成这妖物有什么喜好?”
    “她不过是想乱点鸳鸯谱,让我们相互生恨罢了。”
    宋辞闭上眼。
    林岁岁与顾臻、齐鹤与林玥玥,自己与孟清。
    白牡丹这浅显的设计,的确达到了目的。
    别人不清楚,但是他自己的确心难平静。
    “这是哪?”
    又一人醒来。
    林玥玥和善一笑,“顾师兄,我们大概还在马家庄里。只是具体不知在哪。”
    胳膊被人蹭了蹭,顾臻一回头,就看见林岁岁笑嘻嘻的样子。
    “岁......师妹。”
    几道视线都盯住顾臻,让他不自主改了口,“你怎么了?”
    “顾臻?”
    她看他看得专注,眼中星星点点全是顾臻的身影。
    “我是。”
    “顾臻?”
    她脸上傻乐,像是与他在做游戏。
    “我是。”
    顾臻耐着性子,陪她玩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林岁岁犯困,将脑袋靠在他肩上。
    顾臻也得了空,问着宋辞,“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
    宋辞看她靠在顾臻身边,那样全心依赖。
    酸涩的犹如被人捏住了心脏。
    “哟,看来都醒了。”
    屋顶上来了一对白衣。
    正是白牡丹与白鸦两人。
    白牡丹瞥了眼装睡倚在宋辞身上的孟清,嘴角极为得意。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怨偶的力量,是巨大的。
    尤其天元根,若是成了怨偶。
    那遁入魔道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也该送他们进洞房。”
    白鸦笑得奸诈,那些藤蔓似是能听懂。
    长须蔓延,将捆在一起的男女分别送进了相邻的卧房。
    “我这里还有言欢香,不如......”
    白鸦神情渐渐猥琐,与他那副皮相极为不符。
    “你的珍藏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白牡丹嫌弃地推开白鸦递过的瓷瓶,“此举不过是要让那天元生恨。毁了天元,便是毁了梦陀山。”
    “而且,我看另一个对那姑娘并非无情。”
    白鸦神神秘秘一笑,点了点头,“所以我已经将那两间房相邻的墙壁磨的如纸薄,任何细微的动静都会被听得清清楚楚。”
    “由不得他不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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