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秦柯难化作戚其生不难。
难的是,能不能骗过白牡丹。
檀龙与河谷不叫戚其生前来解困,秦柯难也是预料当中。
毕竟,要想骗到一个女子,多少也是放了感情在里面。
戚其生为此推掉了百年婚约。
他作为戚其生的嫡传弟子,自然清楚牡丹花妖在戚其生心中是有分量的。
当年那场大火。
烧得不仅仅是花妖,也烧死了戚其生的一颗心。
他们之间,到底是谁先动心动情,早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
秦柯难想起当年戚其生回山后的失意,有些犹豫。
要真是对白牡丹下死手,那戚其生又会痛苦多久?
不过,百年时光。
他若是还惦念着她,应该会亲自前来。
毕竟那八字,已然透露了天机。
秦柯难越想越头痛,当年纵火烧毁喜堂之时,白牡丹狰狞的样子一直让他难以忘记。
接连做了一年多的噩梦。
如今又要再骗她一次。
也不知噩梦又会延续多久。
他叹着气,指尖光华流转。
再一睁眼,已是戚其生的模样。
白昼延长。
看不出时光的流逝。
脚步迟疑。
手中的铜钱嗡鸣。
还未到院门前,白牡丹就已经将院门大开。
她红衣飘飘,亦如当年成婚时的模样。
“陈念。”
这两字被她念得格外凄凉。
戚其生沉默着,先是与檀龙、河谷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去查看孟清的伤势。
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白牡丹。
“陈念。”
白牡丹不死心,红绸延伸想要去拉他。
“牡丹。”
红绸随着他的声音被铜钱割断,戚其生面无表情,“与我说实话,白鸦之魂该如何引出?”
“......你见我的第一句,问得便是这个?”
白牡丹满目凄凉,“怎么进便怎么出。怎么,你要与她做引?”
“自然。”
戚其生没有犹豫。
这两字犹如一把匕首狠狠插进了白牡丹的心窝,“陈念,你们可是师徒!”
她睚眦目裂,似是觉得荒唐。
“与我便是正邪不两立,与她便是和和美美么?”
“原来这便是你的原则?!”
白牡丹心痛的难以自持,偏河谷还在此时火上浇油,“师弟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有个伴。”
“我瞧着孟清就很不错,年轻、貌美、又聪颖。的确是个好选择。”
檀龙也点了点头,“师弟孑然一身,要是以后入赘,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朝白牡丹冷冷一笑,“既然师弟愿意与孟清结为连理,你总该说话算话。”
“况且该见得人,你已经见了。”
“做梦!”
白牡丹发了狂,“我这就解了与白鸦的魂契,想替她引出白鸦之魂?”
她恨恨地望着戚其生,“这辈子都休想!”
红绸漫天飞舞,将整个院落拆得七零八落。
却依旧没有伤到戚其生。
“牡丹。”
戚其生捏住她的红绸,顺势贴近还在发狂的花妖,“你我之间还有魂契,我说的话,你不能违背。”
他们两人被红绸遮挡的严严实实。
河谷与檀龙眨了眨眼,“没想到柯难演得还挺像。”
“我觉得不行。”
檀龙摇了摇头,“也就白牡丹这会神志不清,要是......”
他话还未说完,院门中跌跌撞撞又走进一个戚其生。
檀龙的口型来不及收住,被红绸带起的尘土灌了一嘴。
“你是,柯难?!”
河谷皱了眉,没想到戚其生竟然还是来了。
看来百年岁月,也没能磨灭他的情意。
“这花妖做什么?”
秦柯难还顶着戚其生的脸,用衣袖遮住口鼻,看着上方不断横冲直撞的红绸,一脸茫然。
“不用化形了。你师父亲自上门,与那花妖正谈判呢。”
河谷有些无奈。
檀龙坐不住了,“既然师弟亲自前来,那孟清与花妖,留他与柯难便可。我与你还是赶紧去寻宋辞为妙。”
“也对,妖物谎话连篇,免得夜长梦多。”
河谷拍了拍秦柯难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柯难,百年前你助师弟一臂之力摆脱了花妖,百年后也应当如此。”
“是。”
秦柯难目送两人顺着河流远去。
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戚其生既然肯前来见白牡丹,那必然是下了决心。
不是要与她就此隐世。
便是要送她最后一程。
而这两者,他也说不上哪一种更贴近戚其生的心思。
红绸飘舞,比起之前柔和许多。
渐渐有停下来的趋势。
秦柯难心中一紧,就瞧见戚其生握住白牡丹的手,款款下落。
他脸上少见的温情。
而白牡丹,亦如百年前那样顺从。
“师父。”
秦柯难犹豫着,还是指了指昏睡的孟清,“这孩子体内阴寒之气,已是极限。”
“牡丹,替她解术。不可再耍花招。”
戚其生话语严厉,可眼底的柔和还是一览无余。
白牡丹笑意盈盈,只微微点头。
身上的红绸凝结在指尖,化作一道红线牵在孟清的眉间。
“白鸦,以魂契之名,命你回归本身!”
她的声音在四周散开,地上凉透的白鸦渐渐开始抽搐。
白牡丹又在指尖续了一道妖力,孟清的眼睛微眯,瞧着地上白鸦动了动眼珠。
红线由细变粗,从孟清眉间不断缠绕出来。
在白牡丹声音的牵引下,朝着抽搐的白鸦扑了上去。
红线入体,白鸦抽搐更加剧烈。
那被掐断的脖颈,歪成一个直角,不断抖动。
眼看就要跌落。
红线全部没入白鸦体内。
他伸手一掰,将自己的脑袋放到正中,由转了几圈,才从地上悠悠爬起。
“我说他在梦陀山你还不信,现在既然见到了,那是不是该解开我的魂契?”
白鸦眼神十分不屑,瞧着地上渐渐清醒的孟清,咽了咽口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小娘子,我可要带走的。”
“混账!还敢纠缠我山中弟子。”
秦柯难将孟清扶进夜游车,衣袖一甩,将白鸦摔出去了几个跟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白鸦勉强躲过秦柯难的铜钱,朝着白牡丹高声喝道:“白牡丹,你被骗一次还要被骗第二次么?”
“你若不救我,下一个便是你!”
他东躲西藏,正要展翅逃跑。
就被白牡丹用魂契之言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白鸦,你跟了我这么久,我先送你离开。”
她的话白鸦听着别扭,可他现在连个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柯难将一把铜钱砸向自己。
“白.......牡丹。”
他的恨意在铜钱嗡鸣声中越来越模糊。
眼前不再是白昼。
一张张似曾相识的女子脸庞不断沾满他的眼眶。
她们各个娇羞,又各个怨怼。
那一张张面容像一层层油纸。
糊在他的脸上,将空气挤得丝毫不剩。
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痛意。
唯有铜钱的嗡鸣与白牡丹低低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
白鸦拼尽全力看向红衣的白牡丹,他的嘴张了又张。
却没有半点声响。
仅留的三字随着身体一块化成粉末。
“陈念,我照你说的做了。”
白牡丹将头靠在戚其生的肩上,说不出的满足。
秦柯难先是把孟清身上的言欢香用术法压制住,才坐上夜游车。
离开前,他看着戚其生淡漠的面容,似是诀别。
百年时光,的确是一段极为漫长的岁月。
她不再是之前出生阴寒之地,只懂食人的花妖。
他也不是一见倾心,怒斩情根的修仙弟子。
情缘已断。
戚其生瞥了眼忙活着将院子翻修一新的白牡丹,手指一点,周围立马恢复了原样。
白牡丹有些不好意思,百年未见。
他的修为又精进不少。
“这里......”
戚其生有些动容,除去血腥味。
此处与他当年在俗世居住的小院子一模一样。
就连院子里菜地中的几颗幼苗,也是分毫不差。
“牡丹,你手中人命甚多。”
戚其生看着红衣的女子,伸出掌心的铜钱,“今夜便是你在世间的最后一刻。”
“我知道。”
白牡丹眼睛亮闪闪的,犹如夜晚闪烁的星星。
“我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夜晚是什么样了。”
“我的脸变了很多,一会你莫要害怕。”
她越说声音越小。
而无尽的白昼在她眼泪滴落的一刹那,恢复了原本的墨色。
是夜。
看不见的业火灼烧。
白牡丹身上疼痛异常,她还是扯出个笑容,拉住戚其生的手,“你别怕我。”
“我......不会害你。”
她的声音温柔缱绻,比月色更加醉人。
瞧着他,似是又回到了从前。
那场大火之后。
白牡丹想了很久,也不明白。
他既然订立了魂契,为何不直接用魂契将自己处死。
而是用火又下了诅咒。
可就算是她寻遍六州,也找不到一个叫陈念的修仙人。
白牡丹那时候想的很简单。
找不到,便让他自己现身。
陈念自诩是正道。
最厌恶邪修的妖物。
那她便成为这样的妖物。
这样,他总会出现。
就像成婚那晚一般,替天行道。
而现在,他真的出现了。
白牡丹满意又凄凉。
她果然不恨陈念。
只是她自己一直弄不清楚,将爱当做恨。
想起别人说的那番话。
白牡丹屏住了呼吸,低低问道:“你为何要让我夜夜被业火灼烧?”
“明明,你明明可以直接杀了我。”
她一双眼既期盼又担忧,戚其生轻轻抚上她被毁半张的脸,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那时候你懵懂食人,本该立即丧命。”
“是我动了心思。”戚其生将她抱进怀中,甚是绝望。
“占卜妖道,窥得天机。”
“只需业火灼烧百年。便可消除你一身罪孽。”
他的声音像一剂响雷,将怀中的女子劈的浑身僵硬,“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牡丹又哭又笑,瞧得戚其生更是心痛。
“占卜妖道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提前告知,你会被反噬。”
他的手轻轻拍着怀中的女子,“可人算究竟不如天算。”
“我们,还是错过了。”
戚其生擦干她的泪珠,朝她温柔一笑,“其实今日前来,我也给自己占了一卦。”
“你百年邪修,与我息息相关。所以,这罪孽,也有我一半。”
火光自他脚底升起,火舌跳跃将他的衣物迅速吞噬。
戚其生推开哭得撕心裂肺的白牡丹,将她困在原地,“我欠你一生情,你邪修害人无数。已是难遁轮回。”
他的面容灰败,在火影中明明灭灭。
“我能做的,也只能是以自身换取那些被你残害的冤魂饶恕。”
火势越来越大,地坑中爬出无数人影,全都围在火光旁。
戚其生瞧着那一张张死气沉沉的面容,心中更是愧疚。
他一己私欲,铸成大错。
如今业障之火烧得畅快,他唯有将往生咒念上一遍又一遍。
脸上的皮肤渐渐变得焦硬。
可围过来的人影只多不少。
“陈念!”
白牡丹拍打着将她围困护住的结界,哭得歇斯底里,“我的业障,我自己来背。”
“陈念!”
“陈念!你放我出去!”
过往只知道业火灼身,痛不欲生。
现在方知,还有比那更痛更难熬的时候。
白牡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明白,更恨自己为什么会是妖物。
都说妖物无情。
可若真的不懂爱恨,又怎么会如此纠缠。
“陈念!”
她甚至都不知他的真名。
被人影团团围住的戚其生渐渐没了声响。
他浑身僵硬,想起百年前她被灼烧时应当也是如此,心里更是愧疚。
那场大火,由他降下。
却无法说明缘由。
一步错,步步错。
业火红莲不开,罪孽难消。
戚其生念着白牡丹最初懵懂的模样,下了决心。
“弟子罪孽深重,愿以身葬情,渡万千冤魂。”
他发下宏愿,修为直达天听。
那些火光不断渗透戚其生的身体,燃起无数灰尘。
尘埃起,人影落。
身边最后一朵红莲盛开,人间已经再无戚其生此人。
他掌中的常握着的铜钱失去控制,咕噜咕噜滚到了白牡丹附近。
“……陈念。”
白牡丹低低一笑,“你好狠的心。”
困住她的结界消失,白牡丹一身红衣将院中的唢呐唤醒。
“等完成昔日约定,我自当赎罪。”
她将铜钱放进手心,甜甜一笑,“这次可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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