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年末,李米然消失了,在一个合家欢笑的日子里。
她和于景恩的最后一次对话,是在那通互道圣诞快乐的电话里,于景恩清晰记得,在通话的最后,双方都短暂地沉默,不知道由谁开口结束这通电话,似乎两个人都不想结束,才选择在无话的时候,沉默应对。
最后,她先开口道了声“圣诞快乐”,极其平常的语调,语气里似乎还有微不可闻的笑声,他自然而然接收着这份祝福,以为她接受了一切,按照他的安排按部就班地生活,只是没想到,这句话成为了他们的永别。
他,回复了“圣诞快乐”,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她快乐。
而她道出的不是“圣诞快乐”,现在想来,是一句诛心的“再见”或“再也不见”,
于后的许多年里,于景恩再也没有对谁说过“圣诞快乐”,在员工们、家人们说出祝福的时候,他亦风平浪静,只是微笑点头,偶尔补上一句“新年好”,那便是他对圣诞这个节日仅存的表达。
李米然消失的第一年,杰疗医药迅速上市,因为埃博拉疫苗的突破性进展,奠定了杰疗医药在这个领域的国际地位,于景恩频繁出差,奔波于世界各地,当然,除了美国。
他仍然是被限制入境美国的身份。
这一年最炎热的夏季,南城于家迎来了最好的消息,王希云生下一个男孩,于景恩为他取名“一一”,名字简单,却透露着深奥的心思。无疑,这是于家的第三代继承人,或许也是唯一的一个。
前前后后迎来不少亲朋好友的上门祝福,于燎和沈美兰最是开心,天天抢着抱孙子,谁不愿对方比自己多抱一分钟。
都说这孩子长得出奇地漂亮,捡着父母的优点长,皮肤白皙,睫毛长而卷,长腿长手,看过的人都会把孩子身上的每一处往父母身上相似的地方粘贴,就怕找不到共同点。
可还是有漏网之鱼,孩子那双深邃明亮的大眼睛,实在是看不出像谁,于景恩眼睛不大,王希云亦如此。大家只能是往奶奶沈美兰的大眼睛上找靠近,可同样是大眼睛,像不像还是一眼能看出的。
其实一点不像。最后,大家只说孩子还没张开,长着长着就像了。
于景恩第一眼看到孩子的时候,是在产房门口,那双眼睛让他愣住,久久不能回神。
南城正值黄昏,他匆匆从机场返回,今天他本要出差去趟非洲,援助那里的埃博拉疫情,一周后赶在王希云预产期之前回来。可没想到孩子提前发动,闹着出来了,作为父亲,他只能回头。
盛夏空气黏稠,于景恩汗湿的背靠着医院门外的墙壁,点燃了一支烟,医院门口有家长抱着孩子慌乱奔跑,沿途不小心撞上于景恩,他率先避开,给那家长让出道,可是那烟本就吸得有些急,被家长这么突然一撞,往口里寸了几分,被呛住,咳嗽不已。
“对不起,我孩子发高烧。”孩子母亲抱歉撞人,停下道歉。
“没事,儿科在三楼,从那里上楼会快点。”于景恩说话的瞬间,看了一眼满脸潮红、双眼紧闭的男孩,看不出长得漂不漂亮,可即便这样,他也能一眼看出那是眼前这位三十出头女性的亲生儿子。
而他的儿子,从产房推出来睁着眼睛看他的时候,他却仿佛一眼看到了李米然的眼睛,这个可怕的想法,让他自己都无地自容,只能下楼抽烟疏解心中的难堪。抽了几口烟,心绪平静之后,转念一想,他认为是自己太过想念,居然会这么魔怔地认为:一一是李米然给自己生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呢?一一是千真万确从王希云肚子里出来的,有着他于景恩基因的孩子,而他与李米然,从未越过那道防线,没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孩子怎会李米然生的?
大约,都是巧合,亦或许是上天给他一个盼头,能再见到李米然的盼头。
大半年过去了,李米然没有任何消息,他派出去搜查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得力的,李米然就像人间蒸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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