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魂不是高塔之主执行的,所以他当下仍不知道沐恩当下的窘境,况且当下几乎是自顾不暇,又怎么会有闲工夫去理会那些呢?
忽而间塔瓦西斯手中权杖剧震,奥术光辉如同惊涛拍岸扩散开来。
通天的白塔开始充盈起无数魔力,在黑夜中绽放出耀眼的光明,将街道与城市照射个通透,仍在笙歌的帝国贵族们都纷纷放下了就被,走出门对这个景象感到畏惧。
他们都是经历过几十年前浩劫的人,知道着光芒代表着什么。
巨大的魔力汇聚在凡人原本不可看见的塔尖,就像月亮落到了这个世界上。
那个站在遥远处的人似乎感受到了魔力袭击的即将袭来,撩开漆黑的长发笑了一下。
身后突兀出现的黑洞将他吸纳进去,而炽烈的白光也同时到来只在刹那间就摧毁了用以传送的空间法阵。
那名邪术师出现在接近大陆极东的某地,他的腹部已被贯穿,看上去非常惨烈。
“苍蝇。”就在他暗自感慨只是被蹭到了一点不算是致命伤的时候突然有声音响起。
当他听到这个声音时,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抬起头,脸上布满的是因为疼痛和恐惧出现的汗水。
“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这里……”邪术师费力的向后爬了爬。
“这里离帝都有小半个大陆那么远,哪怕是圣人也要个几天才能到达,的确如此。”狄亚勋上前一步,笑得很冷漠。
那个邪术师咬了咬牙,他知道在预定的重点会有人来接应他,虽然遇上狄亚勋是注定活不了了,但是说不定可以把他拖住甚至打伤,到时候再由倒悬王座们将这位海神葬入永夜之中。
“我给你解释一下吧,免得你到时候做个糊涂鬼,在拦截你空间节点的时候我漏了一个东西,那个小东西的力量比我预想的要强横不少,而且感觉上似乎有点熟悉。但是你就没这么好运了,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这个空间咒术可是大手笔,就是粗糙了点,我破解之后让它稍了我一段路。”
邪术师此时因为太过紧张和失血过多有些跟不太上狄亚勋的思路,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呆滞,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的景物,确实并不在自己所预想的地方。
“怎么可能……”
“海洋失神的牧场,大陆是我的。”狄亚勋说罢,捏爆了邪术师的头。
做完这一切后,狄亚勋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此行其实并没有他说的那么轻巧,他消耗了一颗海神石中所积蓄的能量才在瞬息间将此人拦截斩杀。他原本是想要用半颗的能量赶到那人的所在之处,然后将他缉拿,但是没想到他已经利用早已设置好的空间魔法逃遁,而且老疯子居然直接动用了高塔的法阵想要杀掉他,在慌忙之中他不得不用最快速度破解了那个时空术式被携带到了此处,只是很可惜施术者在他开始破解的第一个瞬间就已经察觉,似乎是有意放弃了这个好不容易修行到了高级魔导士级别的邪术师也要带走那个小物件。
在回去的路上他也大概想明白了是什么,毕竟能让塔瓦西斯如此失态受到影响的东西就那么几个,而他恰巧知道是什么。
“唉,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啊。”狄亚勋望着天空这样感慨了一句,似乎忘记了其实现在的年纪也还非常小。
想要赶到维克行省是绝无可能的,除非他失心疯到同时消耗掉三颗海神石的能量才有可能通过帝国中部平原的上空,并且破开镇塔的自我防御。海神石能量积蓄极慢从无到有要蓄能近三十年,因为蕴量极大。必要时可以瞬间将小半个大陆转化为自身的要塞,其战略意义难以想象,若是在这种事情上冲动了可能会出大问题。
而且绕过帝国直接以这样略显蛮横的姿态通过也不利于教团与皇室的关系,现在已不是开国之初的那个教宗地位还要更凌驾于帝皇之上的年岁了。
另一边,塔瓦西斯既然能操纵永恒之塔的法阵就说明他已经克制下了身体产生的影像,但是具体为何,仍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感知到了狄亚勋的气息,但是法阵就像是巨炮,一旦出手就无法撤销,不过想来以狄亚勋的能力,应该对他造不成太大的影响。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塔瓦西斯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坐回到桌子前开始处理起纷至沓来的事物。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白发法师叹息了一声,今夜若是出现了什么大的事情,他当然难辞其咎。
有敲门声响起,想必是前来查看自己情况的,那名跟皇室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新副官。
……
沐恩在点亮了这片要塞法阵后便双眼一黑,失去了意识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而投影出了自身回路的艾泊安娜因为沐恩的设计从而轻易的沟通到了法阵。
流光溢彩的气息让狂风更显威势,如同高岭之花的艾泊安娜悬浮在要塞法阵中,宛如一尊战神。
“看上去不像是有特别激烈战斗的样子。”虽然穆图的魔力水平并不是很高,但好歹他也活了快要四十岁,风浪也是见过一些的,他知道如果有大魔导师的战斗绝对不可能不可能只是这种声势。
艾泊安娜将几个想要靠近的邪术师斩杀,招呼几个人带上已经挺尸的沐恩待在要塞中不要出去。
“顶级战力肯定有顶级战力看着,他们一般不会出手就互相瞪眼。”法术纷飞,英姿飒爽的艾泊安娜在战斗中还抽出了些心神帮穆图回答了他的疑惑。
要塞中的存在应当升一阶看待,艾泊安娜本就是接近高级魔导师的存在,那么现在的她战斗力基本可以视作一位中阶高级魔导师了。
毕竟这个要塞法阵不算是非常优秀,从行家里手来看除了难以破坏基本没有其他的闪光点。
当然这个行家里手指高塔宗师和内院专修法阵学的学生。
情况不容乐观,要塞法阵并非不需要能源支持的,虽然有五串魔法源石不算少了,但也最多能再坚持半个小时左右。
而且对于魔法师来说,蚂蚁食象式的战斗影响自身战力的往往不是魔力的厚度,而是不断释放魔力而对自己造成的精神力匮乏。
在这点上只有在开始铭刻第三脊柱精神回路的才会有较大的改观。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在第三回路时选择本体,但那样的人往往剑走偏锋追求的是一个极致的快速追杀,会做出这样选择的法师还是相对较少。
时间在逐渐流逝,从艾泊安娜周身散发出的风刃与水龙都开始逐渐展现出颓势,但是周围宛如蟑螂般源源不绝的低阶邪术师仿佛不畏生死的冲了过来。
“他们怎么不怕死的?”穆图、克洛伊和阿诺德把已经昏迷的沐恩护在身后,也会不时的放出魔法阻隔冲过封锁线的漏网之鱼。逐渐的,有难以支持的贵族发现了这里开始往临时的要塞汇聚,而相应的,也有许多邪术师聚拢在此。
在省都的高塔之内,高塔指挥使可以从护城法阵中清晰的感察到无数闪耀的光点从平和变为大盛然后逐渐熄灭,但是他无暇顾及那边的情况,因为高塔外,正有不知如何瞒过护城法阵进入城内的大魔导士。
那个邪术师的气息很标准,看样子是将第三条回路刻画完毕后就停步了的存在。也就是说,他的天赋哪怕是沾染了腐化力量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自己能够战胜的,他现在能做的只有龟缩在这里张开护城法阵力求城外没有其他的存在觊觎。
当然高塔的范围是指挥使的主场,所以他也并不担心对方感强行闯入。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明明早就将求援的书信通过传书台告诉了镇塔,却迟迟没能得到回复——甚至连评估员都没有来。
镇塔并不能在某个周期内将五名以上所属的魔导师派遣道同一个地方去,特别是求援一事,因为有旧阿尔丹分裂的前车之鉴,这在帝国变成了非常敏感的问题,如果要派遣,则必须要呈报永恒之塔让塔主过目。
但是帝都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几名镇塔的宗师们利用棱镜面对面交换了一下情况和意见,发现除了东方和东南方的地区还算和平之外,其他地方都很诡异的同时出现了大量邪术师入侵的军报,但是奇怪的是,边塞处又都很和平,除了北方的维克行省在被暗精灵试探性的夜袭外,并没有其他的异常现象。
也就是说,这似乎是邪术师们完全自发的一场乱战,但是这样规模的乱战,背后没有倒悬王座的影子是不可能的。
所掌握的信息太少,宗师们也没有办法得出确切的结论,但是他们一致认为可能是想要掩盖什么,以浩大的声势将自己真正想做到的谋划落到实处,但是这样的计划显然不可能成功,因为每次邪术师有了异动清扫便会如影随形。
况且他们能不能攻进城内还两说,这些领主爱惜羽毛是出了名的,有点什么事情就爱尺素一封向高塔要人。
“先向每个地方派出一个评估员,然后把支援小队分好,剩下的就只能等塔主那边的吩咐了。”
开会这种事,上过几天班的都知道,一般都讨论不出来什么东西,但是就是废话也可以讲半天。
当然宗师们都是人精,自然不会这样,只是很简单的说完各自情况做出统一评估后就散会了。
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因为高塔那边出了状况而外敌又入侵的情况,当时就是八方镇塔的宗师们开了会觉得事态紧急所以决定违反规定进行外向派遣,从而稳定了局势。
东北方向的镇塔宗师在关闭了棱镜后仍然没有休息,他将所有的急报都在手中过目。
“维克行省要的人怎么这么多?”他将所有的这些材料反复看了几遍,然后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所有的急报正常来说都应该是区域掌管起草再交由指挥使进行传递。
但是……
“来人。”他对门外招呼道。
“大宗师。”门外进来一个白袍青年,衣袖如雪但并非流雪长袍,看样子,他是在家过着节时急急忙忙被拉回来加班的。
“维克行省是否有人前去评估?”
“还没有因为之前有五名魔导师们请假前往了那里过节,按照规定我们不可以再进行派遣了。”
宗师眉峰一皱,八方镇塔所在的城市都非常安稳,若不是值守人员放出夜莺他现在也应该在家中过节,这种不想打草惊蛇的举动实在太过掩耳盗铃,似乎实在明着说自己这次其实是在佯攻。
情况不太对……
“其他的行省可也是如此?”
“我方所辖十数省只此一例。”
宗师站了起来,将那几份来自于维克行省的急报交给他看:“你能发现什么异常?”
那法师在快速的浏览了几遍后说道:“维克行省所属县城皆地方长官所写,唯有省都是指挥使所写。”
宗师点了点头,在心中称赞了一下这个心思机敏的年轻人后说道:“没错,这说明他们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以至于维克侯爵无法向镇塔传递信息,他们有可能已经被攻破了城池,立马派遣评估员前往维克行省省都进行汇报。”
这个时候,一名文书冲了进来甚至没有行礼就对着大宗师快速说道:“高塔来函,他处皆为佯攻,无需太过担心。唯有维克行省是真正的报复对象,速谴三名大魔导师进行驰援。”
那宗师眉峰一挑,“这是圣人的意思?”
“然,信中说塔主大人圣体抱恙未能速令深感愧疚,尔后博观近况以析敌意,命我来报可不避行人不施大礼。”
宗师点了点头,看向那名自己的助手,助手领命离去。
极东焦土,一位巫妖转动着娇嫩的苹果手臂上还缠着条唯余枯骨却魂火跳跃的蟒蛇。
“攻天下,太假。报血仇,半真。”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计策,狂笑着将那苹果满满腐化,然后只剩下几粒种子跌落到深处。
“塔瓦西斯,圣人站的太高,看不到尘土反而会被云朵遮蔽视线。我从细微处着手,经营数百年,岂会是你们这样互相制约掣肘的生灵们可以摸到全貌的?”
暮语森林中,老者怔怔的站在那片广袤无垠的森林外,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无数个岁月,对这里当然深深的眷恋。
可……
可每个生命都终将被时光掩埋,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一定没人能记得吧。
他做了下来,仿佛很疲倦。
精灵们总是太深沉的热爱自己所生活的土地,所以他此生最后一次的捧起了泥土,神情的与其对望着……对忘着。
然后老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手无力的垂下,那泥土就这样跌落到他并不名贵的裤子上。
仿佛想要把他掩埋。
连同他过往的爱恨情仇和说不上对错的选择一同遗忘。
在老人闭上眼睛的时候,地面上长出了朵雪白蒲公英。
呼吸也在此刻终于从宁静停歇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老人的眼角滑下了一点泪水。
王座上的骷髅站起来让自己双手的指骨碰撞发出咔咔的响声。
“可以撤退了。”它说。
然后那些低阶的邪术师们不再那般悍不畏死,逐渐开始如同潮水褪去,只留下了满地腥臭的尸骸。
驰援到各处的法师都扑了个空,仿佛对方未卜先知般逃离了此处。
但是维克行省却不是这样的,一块石头在腰间崩碎,但是邪术师们的攻势并没有停止,正向方,原本双方正在对峙的高等战力突然打破了平静,邪术师率先出手,一上来便是狠辣的杀招。
维克侯爵和眠湖家的老太爷还有其他几名高收益自然也就开始全力对敌,但是邪术师因为诡谲的魔力而逐渐占据了上风。
三道流光闪过,大魔导师们追赶着一位写谁联手原本在此处的贵族们将敌方的四位大魔导师尽数困在原地。
对方似乎也没有什么要跑的意思,只是却停下了魔力的涌动,抱着双臂似乎是要坐以待毙。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持,谁也没有要先动手的意思。
常言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贵族老爷们自然惜命,看到对方这幅你来我就敢点燃魔法回路的样子谁也不愿先上。
“打不打啊,不打我就走了。”就这样再次对峙了十几分钟后,他们估摸着己方的那些魔导师应该都已经撤离,就懒洋洋的挑衅道。
沐恩此刻依然躺在法阵中央,在邪术师们离开前的最后一波猛攻中,那个似乎想要带走沐恩的男人远远的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天空中有雷声滚滚,邪术师们受到了震慑,哪怕是已经身位大魔导师的四人也是如此。
他们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估摸着高塔是真的生气了,便不敢托大,赶紧催动了预先布置好的空间魔法将自己送走。
远处,宗师的虚影破碎,只当是玩了场无聊的游戏。
想要杀不落单的邪术大魔导师,哪怕是宗师也不太愿意,毕竟这帮性格偏激的疯子只要感觉自己被压制就会自爆,大魔导师的自爆宗师硬接也是要受伤的,那种情况很可能会被换掉。
所以高端战力基本上日常工作就是大眼瞪小眼,看底下的人打,毕竟辛苦修行数百载,谁不是个惜福的主。
战后,维克行省开始清点伤亡,但是沐恩却迟迟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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