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厮杀,黑夜交兵,惨惨阴风,冬冬战鼓。
几乎须弥间,汜水关上的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无数的火把撞到一起,烈焰染红了长空。
混乱的喊杀声响彻四野八方。
大军掩杀之下,让闻仲哪怕也有些独木难支,无可奈何。
“众军勿乱,守住城墙!”
他欲要组织军士阻挡,但西岐与众诸侯联军的士卒却彷若无穷无尽,一时间城墙防线及及可危。
冲天的火光越来越亮,耀眼的有如白日,城门处又响起轰隆隆的响声,好似那空中惊雷,震颤世人。
望过去,只见一根庞大无比的金色降魔杵,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在了城门之上。
霎时间城门碎裂,木石飞溅。
“给我守住!”
城门处的守将大喊一声,毅然决然的率领着身前仅余的数十人朝前方挡去。
“轰!”
再一次“轰隆”的巨响声,那降魔杵再次的砸来,这下城门没有那么的好运,在这恐怖的威势下,什么防御都如同纸湖的一般。
守城与那数十军士,连点水花都没有溅起,便再也无有了生息。
而没有了城门的阻拦,西岐将领也终于杀进了汜水关内。
望着那各处及及可危的关城,闻仲不由得眼中一暗,竟有些心痛失神。
但是就在这个关头,姜子牙忽然祭起手上飞剑,在猝不及防间,突兀的刺了过来。
狂风也席卷起来,带着恐怖至极的杀气。
闻太师虽有当中神目看见,急忙躲避,却也被刺中了胸口,当即大叫一声,吐出鲜血。
此刻龙须虎也在关城之上到处发石乱打,无数巨大的石块如飞蝗一般,遮天蔽日的而来。
威势惊人,仿佛天崩地裂导致关内三军躲避不定,大队一乱,周兵呐喊,从城墙围裹上来。闻太师如何抵挡得住。
又在这时,见城中忽然火起,杨戬烧了粮草,成汤军兵一乱,势不可解。
只见火焰冲天,金蛇乱舞,周军锣鸣鼓响,杀得一众商军是鬼哭神号。
闻太师见周兵来势甚大,知晓锋锐已挫,料定不能取胜,还未等说些什么,又听得身边周兵四处大叫道:
“西岐圣主,天命维新。纣王无道,陷害万民。你等何不投西岐受享安康!何苦用力而为独夫,自取灭亡!”
这一瞬间,闻仲的脸上仿佛老了数十岁,心中更是彻底感觉没有了希望,尤其是看着那火海中,碎石下,那些殷商儿郎,为了保护自己被那阐教的弟子无情屠杀。
凡人在神仙面前,命脆如纸,闻仲忍不住老泪纵横,此时是有力也无处使,有法也无处用。
他不仅心中暗叹,今此一败,老夫无能,对不起成汤历代先王,更对不起这数十万商军士卒。
眼见老师被这阐教打击的心气低落,身旁的弟子余庆急得是焦头烂额,忍不住大声呼道:
“老师,你要振作起来,吾等还没有败,殷商尚有四关之阻,黄河天险,更有沉大夫一人可独挡百万雄师,今只要重整旗鼓,定能反败为胜。”
“弟子见北门尚未有周军赶来,还有机会杀出重围,我等护着老师与沉大夫先回朝歌,在做处置!”
“沉……对还有沉大夫。”闻仲被余庆的一番话勐然惊醒,殷商还有沉大夫,还有黄河天险,吾等还没有彻底失败。
为今之计当全力护大夫出城,还于朝歌,再与西岐决战!
想到此处,闻仲一瞬间心中升起强大的信念,哪怕自己今日身死,也绝不让大夫受到一点伤害。
眼见这四周将士已经抵挡不住,闻仲勐然提剑传出命令:
“各军弃城突围,全力护沉大夫出城。”
在弟子吉利,余庆的舍命护卫下,闻仲毫不犹豫的回转城中,寻找沉大夫,并收拢起败军且战且走。
而四周众将在听说要护着沉大夫突围,一个个悍不畏死,更是绝地反击,竟短暂将西岐的攻势打断。
闻太师带着殷商众将护着沉信一路撤退,这一夜便足足败走了数十里。
姜子牙见状顾不得夺城,催动兵马紧追不舍。
沉信:……
他眼睁睁看着西岐的军队跟在身后,但偏偏却没有任何办法。
其实沉信很想说,放开我,让我去死。
但是,闻仲与各路将领却死死的围在他身边,簇拥着向前逃去,沉信被人群裹挟,完全是一点的机会都不给啊。
他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但奈何队友却在那里拼命的拖后腿。
累了,累了!
心神疲惫,人间太不值得了!
但是在此时,根本就没有人在乎沉信的表情,大家认为你危险你就是威胁。
张桂芳更是在此刻望了望自己的银枪,又望了望沉大夫,紧接着面色严肃,毫不犹豫转身就要朝西岐杀去。
沉信赶紧拦住,无奈的问道:“张将军,你去哪里?”
张桂芳把枪一立,抱拳拱手,口中郑重道:“若非大夫西岐舍命相助,末将早已身死,今大夫有难,为报恩德,芳愿率领士卒断后,死战到底。”
“将命还于大夫!”
显然张桂芳是认真了,更是心生死志。
“……”
沉信再次无语了,不到等其他人反应赶紧将张桂芳拦住:
“张将军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你并不欠我什么!”
好家伙,这以前都是别人劝自己别死,今天怎么还反了过来?
面对这种情况,沉信属实是有些无力吐槽了。
但张桂芳此刻心中却是无比的感动,大夫对他简直是如同再生父母,自己就是以命相报也不为过。
“沉大夫,末将知道你一番好心,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您与太师安全回转朝歌。”
“殷商可以没有我张桂芳,但绝不能没有大夫。”
“为了您,末将愿意付出一切!”
张桂芳说这些话时眼中坚定,完完全全没有一丝想要放弃的感觉,说着竟直接纵马而出。
……
连给沉信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见未曾说动张桂芳,他心中更是闷闷不乐,于是赶紧转移话题,朝闻仲问道:
“太师,如今兵回哪里?”
闻太师听了,只得强打精神朝身旁弟子问道:
“此处往哪里去?”
吉利回道:“此处往佳梦关去。”
闻仲沉吟片刻,望了望前方的路途,开口说道:“大夫,不如吾等就往佳梦关去。”
沉信看了看四周围过来的众将,没办法,没有一点冲出去的机会,只能跟着点头。
说着闻仲便催动人马前进,可怜如今兵败逃亡,其威甚挫,着实没兴。
一路上人人叹息,个个吁嗟。
人马正行之间,突然闻仲脸色大变,沉信也感觉四周杀机浮现,竟有种即将死亡的预感。
林中飞鸟慌乱而逃,四下飞散,惶惶中好似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正在此时,他们的对面则是落下一首黄旗,旗下有一道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九仙山桃源洞,阐教十二金仙中的广成子。
只见其冷冷的望着前方,持剑拦路:
“此路非是尔等所走,回去吧!”
话音未落,身上气势磅礴,冲天而起,将天上的流云霎时震散。
殷商众将领惊愕的停下脚步,无比警惕的望着前方。
黄天祥更是脸色苍白,在旁边小声的开口:“义父,不好,西岐竟然是早有埋伏!”
但就在其他人都感觉危险的时候,沉信却陷入了狂喜。
眼前的剧情他好像明白了,如果不出所料,姜子牙与阐教金仙,定是炼出了通天神火柱,想要将吾等烧死在绝龙岭上。
想到这里,沉信一下子就放心了。
稳了,完全稳了。
眼下这个情况虽然不能保证自己百分百身死,但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几率。
再辅以自己在阐教的名声,怕是不可能活。
沉信现在的心情很不错,再一次感叹闻仲是他的福星。
一下子送我好几条死路,这阵法还没练呢,就要遇通天神火柱。
说不定今天就要上榜成圣。
沉信希望对手抓紧时间,再接再厉。
而此时闻仲却眉头紧蹙,挡住沉信,驱动坐骑向前问道:“广成子,你在此有何事?”
广成子先是看了一眼闻仲,随后目光陡然望向阵中,竟突然哈哈大笑:
“沉信,原来你也在此!”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贫道在此在此等候多时。你今违天逆命,助恶灭仁,致损生灵,害陷忠良,是你自取。”
“我今在此,也不与你为敌,只不许你过桃花岭。任凭你往别处去便罢。”
闻太师听罢大怒道:“吾今不幸,兵败将亡;但你有何能耐敢将沉大夫留在此处?”
随后怒不可遏催开墨麒麟,提鞭就打。广成子踏步向前,冷冷而笑,用一口宝剑急架相还。双方交手未及三五回合,广成子就取出番天印祭在空中。
闻仲一见,知晓番天印利害,只得拨转麒麟护着沉信望西便走。
但沉信此刻忽然一点也不急,因为他知道,大的还在后面。
反正通天神火柱一出,自己是无法可逃。
身旁众将见沉大夫如此时候,还能这般镇定,心中不由得无比感叹。
大夫不愧是世间最让人敬佩的人,面对如此危险,竟还能面不改色,果然吾辈楷模。
倒是闻仲身旁弟子吉利犹豫的问道:
“老师那广成子方才在此必然不安好心,吾等为何不闯将过去?”
闻仲叹了口气回道:“广成子番天印乃后天灵宝,吾等招架不住。若中此印,倘或无生,如何是好!”
“且自避他。只如今不得过此岭,却护着沉大夫往哪里去?”
吉利不在多言,而是提议道:“不若吾等往界牌关而去,界牌关总兵老将军黄滚手中还有数万精兵,可解燃眉之急。”
“好,就往此处而去。”
闻仲听罢无奈的叹了一声,调转人马,往界牌关大路而来。
众军轻装简行,不过半日,便已经离界牌关不过数十里。
但就在此时,勐然抬头,又见前方道路上也竖了一首黄旗,有赤精子立于旗下。
闻仲立即催麒麟至前。赤精子同样哈哈大笑道:“沉信,闻仲尔等不必往此界牌关去。此处非汝行之地。”
“吾奉燃灯老师命,在此阻你,不许你进五关。原是哪里来,还是哪里去。”
闻仲又被阻住前路,只气得三尸魂暴躁,七窍内生烟,执鞭大呼道:
“赤精子,吾乃截教门人,总是一道,何得欺吾太甚!我虽兵败,拼得一死,定与你做过一场,岂肯擅自干休!”
说罢将麒麟一夹,四蹄登开,使开金鞭,就只见神光灿烂。
赤精子抖动麻鞋,挥开宝剑,二人鞭剑相交。未及五七合后,赤精子取法宝阴阳镜出来。
闻太师见赤精子拿出阴阳镜,也知晓此宝厉害,只得坐下把麒麟一磕,跳出到圈子外,径直拉着沉信往身后退去。
赤精子见状也不来赶,只是哈哈大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闻太师见两面受阻,只气得面黄气喘,默默无言。身旁弟子余庆提议道:
“老师,这两条路既不容行,不若还往黄花山,进青龙关去罢。”
闻仲沉吟良久,只得说道:“也罢,今日看来只能如此。”
于是闻仲只得把人马调回,又往青龙关大路而行。一路上思前想后。人马行至晚间,有一座高山在前,但见山景凄凉。
闻仲望着面前的沉大夫,只感觉自己两人,怕是今日再无活路。
可一旦两人尽死,那国家将及及可危,不觉得哀上心来,而他又没有沉信的那般豁达。
只得吟诗嗟叹:
“回首青山两泪垂,三军凄惨更堪悲。”
“当时只道旋师返,今日方知败卒疲。”
“可恨天时难预料,堪嗟人事竟何之!”
“眼前颠倒浑如梦,为国丹心总不移。”
话说闻太师作罢诗,神思不宁。三军造饭,准备休息片刻。
却不料刚刚安歇,只听得山顶上响声大振,旌旗招展。
闻仲忙的上前观看,见山上是姜子牙同姬发在马上饮酒,左右诸将用手指指着前方笑道:
“山下沉信,闻太师败兵在此。”闻仲听说,性如烈火,上了墨麒麟,提鞭杀上山来。只见一声雷响,一人也不见了。
闻仲乃是神目,左右观看,又不见影迹。气的咬牙深恨,立骑寻思。忽然山下一声喝响,人马势如云集,围困山下,只叫“休走了闻太师!”
闻仲大怒,催骑又杀下山来,及自至山下,一军一卒俱无。闻仲喘息不定,方欲算卜,又见山顶呼喝,姜子牙与武王姬发拍手大笑道:
“沉信,闻仲你二人空有治国安邦之才,却也有这般英雄气短之时。”
“今日之败,把数年英雄尽丧于此,有何面目再返朝歌!”
“正所谓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沉信听罢心中也同样哈哈大笑:“阎王叫我三更死,我二更就过去。”
“且叫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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