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鹰脚下的信筒里的消息,详细说了:鲁耶尼在无伤城把要杀的人的名单公示了出来,并且,还详细罗列了某年某日某时具体行刑的时间。
就贴在城墙上,并且大肆的抓捕名单上的人。
克罕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明明白白诱他回去的诱饵!
夕琅啐了一口:“信上说,他十五日后开始杀人,如今算着时间,已经是第十日,还有五日,咱们能赶得上不?”
克罕知道,这时间鲁耶尼是算准的,他算准了他只要没死,爬也会爬回去!
如果他受伤了,这点时间恰好够他恢复一些,又不能完全好。
谁都知道,他克罕从不会放弃跟着自己的人。
到时候,他一旦出现,伤也未好,鲁耶尼抓他就更容易了。
一方面,可以快速抓住他,以防万一。还能在全程百姓面前折辱于他,另一方面,把时间订的这么紧,就是算准了他受伤,没时间再去搬救兵。
从这两方面说,鲁耶尼真是有卑逆又聪明!
克罕叹了口气:按照计划,他们必须从钥度城方向穿到无伤城的背面,然后包抄过去,因为要过毒障林,速度快不起来,稳打稳算,还需要七日。
如今,还剩五日,第五日鲁耶尼就要开始杀人了,他们最好是赶在五日午时三刻来临前到达,才能救人。
克罕眯眯眼,眺望不知名的远方:“加速行军,按照原计划,从后方包抄过去!”
夕琅叹了口气,么没劝什么,只是提醒一句:“若是个陷阱,咱们这一趟可就栽了。”
克罕笑的豁达:“鲁耶尼亲至,不抓到我他怎么甘心,即便是陷阱我也认了,那些人不能死!”
夕琅没有再多劝,咽下口中的话,手一挥,吼了一句:“加速行军!”
于是,大军速度明显加快的向前推进。
本来大约第二日午后才到钥度城外的华敏沄和克罕,天刚大亮,还没到中午,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
华敏沄昨日便知道这事,她没觉得克罕这么做有什么问题,若是克罕什么都没做,她才要重新对他的人品产生怀疑。
如今,他能为了心腹们努力向前,不顾自身危险去营救,可见克罕的人品比鲁耶尼这种一言不合就灭族的人好太多太多了。
再说,克罕一路带着她随行到此处,够意思了。
不过,临近分别,华敏沄看不出什么异样,克罕这心里只觉得搅的酸酸涩涩的。
喜欢面前女人的话,已经话到嘴边,都被他咽下去。
反复了好几回,都被他又想说出来,又不敢说,咽下去,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儿,不仅他自己难受,夕琅光看着就难受坏了。
克罕脑子很清晰,虽然他没有尝试过把心中这份悸动和爱说出来告诉恩人,可是他有预感,他要是说出来,他和恩人之间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冒不起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于是,他死死压住自己满腔的话,只得把眼神放在这时候异常开心,在他娘怀里睁着乌溜溜的黑葡萄般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的小屁娃。
这娃真是不合时宜,他都这么难过了,小屁娃居然这么开心,还有没有天理啦?
他默默从华敏沄手上接过小屁娃,转移话题:“你先看看,还需要些什么,我让人去钥度城采买,路上还得要小心才是。”
小屁娃在他手上也不怵,自他出生,克罕抱过他好多回了。
他抱着孩子,一边说着话,他一边拿出一枚木牌给华敏沄:“你横穿过这一片毒障林,就到南诏的阳江城了,那边虽然属于南诏,但其实是南诏和南漠人混居的地方,你从南漠进入,那边一般是不会为难什么的。”
他举举小木牌,这是出入牌,若是有人为难你,你就把这出入牌拿出来。
华敏沄接过木牌,仔细看了看,前面刻着一匹狼,狼高昂着头颅,对月高歌,背面刻着无伤二字,显然这是无伤城制的。
克罕又忍不住嘱咐:“你带着孩子走在外面,需要万分小心才是。”
又从怀里摸出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以及一张羊皮纸:“这是盘缠,路上可不能省着。还有地图,你这认路的本事,大哥我实在放心不下。”
“切忌,财不外露啊!”克罕有无数无数的担忧,无数无数的不舍,可是,他不能说什么。
他最想做的事,是说服华敏沄留下来,有他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华敏沄的,只可惜,他知道他留不住她。
华敏沄没推拒,她和克罕之间,算是好友,早过了互相推拒的时候。
盘缠和地图都是她的必需品,她很需要。
她接过克罕给的盘缠,沉甸甸的,把盘缠贴身放好,又瞄了一眼地图,才抬头催促克罕说道:“大哥就别送了,你们事情有变,你还是抓紧时间吧,也别派人送我了。我自己能行的。”
看克罕一脸不放心的站在那儿,就是不走,华敏沄还瞄了一眼一脸不耐烦的夕琅,她白了夕琅一眼,她觉得夕琅就跟个护崽的母狼似的,每次克罕跟她说话,他就一脸戒备,好像怕她把克罕叼走,真是无语。
虽说她是异国人,但也不用这么戒备她吧!再者,克罕那是枭雄人物,至于这么让人放心不下吗?
她白了夕琅一眼,稍稍表示了一下自己的不满,不过也没多说啥,回头跟克罕笑道:“你还不放心我么?我一个人在南漠漂泊惯了,就算遇到危险,我也能避过去。”
“再说了,还有毒障林掩护我呢。”
对别人来说,毒瘴林那是要死人的,对华敏沄来说,毒障林是最好的掩护,因为没人敢进去。
克罕能怎么样,那边夕琅都对他使了好几个眼色了,他倒是想强塞几个护卫给恩人,可是恩人拒绝了。
他点点头,把手上的小屁娃递过去,最后叮嘱了一句:“马车里有我用过的一把匕首,就在侧面上后方的格子柜中,遇到危险记得保护自己。”
华敏沄抱过孩子,对于克罕也有些离别的不舍,她摆手:“走吧,等我安顿好了,就给大哥写信!”
克罕咽下喉间的硬块,狠狠的看了华敏沄一眼,希望把她的样子永远记住,他把那点子难以言说的感情死死摁住,摆摆手:“走吧,大哥看着你走。”
华敏沄点点头,没再耽搁时间,抱着宝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拿起马鞭,调转车头,往相反方向去了。
只留下克罕,望着扬起的沙土,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仅仅一瞬,他就回过神来,一挥手,又带着大军往目的地跋涉。
华敏沄带着宝儿,把唯一的一点点离愁抛在脑后,加速往南诏行去。
马车上有充足的吃食,有被子,克罕甚至贴心的给华敏沄准备了小灯笼,若是遇到夜晚什么,可以把小灯笼挂在车檐上。
华敏沄一路走来,吃食上是不会亏了自己的,她吃不好,宝儿就吃不好,所以就是硬塞,她也得保证自己的营养。
晚上,她就进了钥度城,找了间上房住下了。
克罕给她的盘缠多的不行,华敏沄起初看那袋子鼓鼓囊囊的,知道不少,但也没想到多成这样。
等她快到钥度城住客栈的时候,她打开一看,惊呆了,各色的宝石,金子,这么一包,够她来回百次了?!
华敏沄面无表情的把钱袋子又合上,果断回头去了钥度城最大的客栈。
本来她觉得差不多就行了,但如今有银子,她还省什么?养精蓄锐很重要。
这么想着,虽说有诸多烦忧,但架不住客栈舒适,居然还有口味不错的热食,华敏沄还要了热水,不仅给自己打点好了,也给宝儿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然后母子俩就安安心心的休息了。
这一夜对华敏沄和宝儿来说,睡得是舒适又安心。
不过,其他人就没这么舒服了。
此时的南宫墨已经收到了探子的急报,是华敏沄留在鱼北城的信儿。
收到信的一刹那,南宫墨眼中就闪出夺目璀璨的光彩,二话没说,杀了对他来说没什么用的鲁耶尼的心腹大将,让陈己带着大部队折返,自己则带了两个亲兵刘一和丁二,连觉也不睡,就往鱼北城赶!
虽然,沄儿说自己和孩子没事,也没具体说明自己在哪儿,但自己万万是无法安心在家等着沄儿回来的。
沄儿能在鱼北城留信,证明她就在那附近出没了。
他急切的想要去见到沄儿,他这颗心才能落回肚中。
从沄儿失踪开始,他就没有好好睡过觉,夜间赶路那也是常态,只要沄儿一天不回来,他八成是永远睡不了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还在钥度城的鲁耶尼也收到了自己的营地遭到不明军队袭击,近两万士兵已阵亡的消息。
收到信的瞬间,他眼睛就红了,手也止不住的颤抖,究竟是谁?是南诏?谢家?还是克罕?肯定是克罕,他反将他一军,趁他把人手抽调出来后,他借假死将计就计,扑回头把他的老巢给端了?!
鲁耶尼双目充血,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仿佛泣血一般一字一顿的:“克-罕!”然后发疯一般的拿起刀,把他住的克客栈屋里的家具都给毁了。”
然后,他整个人如箭一般冲出门去,根本没理缩在角落吓得半死,瑟瑟发抖的华敏洁,骑上马,人就消失在了大街上。
而克罕,还带着将士们深夜行军,他只剩下五日不到的时间,这时间必须好好抓紧了,深夜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个时辰,也不扎营,如今刚休息过,就又继续赶路。
刚半柱香,又一阵鹰啼,夕琅连忙将信鹰带来的消息取出来,他和克罕对视了一眼,两人表情都有些凝重,莫非鲁耶尼出尔反尔,事情有变?
克罕抽过夕琅手上的信,连忙把信展开来看,这一看,却是一挑眉?紧接着,眉头为蹙?
夕琅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紧张:“怎么了?是出事了?”
克罕摇摇头:“没有,钥度城来报,刚看到鲁耶尼骑着马,强行出城了!”
夕琅大惊:“鲁耶尼在钥度城?他是一个人?”
克罕点点头,也摸不清是什么套路。
鲁耶尼被昂立放出了无伤城他知道,可是他为什么会来钥度城?还有和他一起出城的女人去了哪里?
如今,不好好带在钥度城,连夜出城干什么?
莫不是听说他回来了?难道军中有内奸不成?泄露了他的消息?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
按照克罕的想法,和收到过的消息,鲁耶尼早就知道他没死,留了心腹大将在无伤城,早就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呢,怕他不就范,还准备了诱饵。
没道理这时候听说他回来,这么慌张?
应该高枕无忧,安安心心的计日以待。鲁耶尼这种行为太反常了。
若不是传这个信的是钥度城副城主,他心腹中的心腹,俩人那是过命的交情。
他这一次杀回去,军营物资的准备大部分都是这位副城主弄的,而且那副城主和鲁耶尼有灭家之仇,他都要怀疑这副城主是不是要被鲁耶尼策反了,背地里想害他呢。
克罕哪里知道,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因为华敏沄失踪,南宫墨一怒之下,剿了鲁耶尼的老巢,鲁耶尼哪知道这事,他还把这帽子扣在了克罕头上,认为是克罕做的,正要找他算账呢。
其实,真是时也命也。
如果没有尼苏布自作主张,为了一己私欲,掳了华敏沄,就不会有南宫墨的冲冠一怒为红颜,若不是克罕牵制住了鲁耶尼的大半军队,引到了无伤城,也没有南宫墨的一举成功。
而若是华敏沄没有遇到克罕,克罕早死了,无伤城早已城破,鲁耶尼折返回去,南宫墨大约也讨不了好。
只能说,一切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
若是鲁耶尼知道自己这么兵败如山倒就是因为尼苏布的一己私欲,怕是哪怕尼苏布死了,都要把他大卸八块!
不过,此时,没人知道这些,也没人想到这些。
克罕还在思考,这事是什么情况,那边夕琅却是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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