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罕往马蹄声响起的方向一路奔去的时候,南宫墨也听到了东北方向的动静。
不同于克罕他们,其实南宫墨他们更早察觉到动静。
毕竟克罕他们是带着一支军队,车马和人走过的“隆隆”声,对南宫墨这样对行军打仗很精通的将帅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只不过,这里是南漠,南宫墨如今的目的已经达到,沄儿已经回去了,他归心似箭。
另外,他刚刚才把鲁耶尼的老巢给剿了,为了怕鲁耶尼卷土重来,他实在也不宜在南漠人面前泄露身份。
尤其还是一支军队!
在这里,能拥有军队的不是鲁耶尼就是克罕,遇到克罕也就罢了,遇到鲁耶尼的,他们估计还得陷入恶战。
因为这,他们即便听到动静,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继续往前。
岂料,他们不找别人,别人来找他们了。
来人那黑沉的脸色,来者不善的样子,都让南宫墨心里一紧,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同一时间,南宫墨看到了克罕几人,克罕自然也见到了南宫墨以及他的两个随从。
只一眼,克罕就警惕起来。
面前一行三人,来人都身着黑色衣服,为首男子的衣服却和后面的不同,一顺到底的布料,内里还有暗色花纹,即便光线昏暗,居然也能看出来。
克罕虽然不了解布料这些,但是肉眼也能看出来,这布料价值不菲了,样式不像是南漠的,不知道是南诏那边还是大魏的,有点像南诏特有的彩缎。
除了这些,为首的男人出奇的英俊,关键是那一身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这些,都说明面前为首的男子的不平凡。
尤其最让克罕紧张的,就是那一身气势,只要不瞎,都能感觉的出来,更何况是克罕了?
克罕坐在马上,和南宫墨对峙,身后一排五个哨兵成围拢之势,保护着克罕的安全。
南宫墨这边,同样坐在马上,身后两个亲兵刘一和丁二虽说人数不及对方,但全身肌肉紧绷,看的出来也是警戒状态。
南宫墨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没有作声,他在等对方开口。
克罕举起自己手上的砍刀,“唰”的一声,用刀尖指着南宫墨,声音冷硬如石:“你是何人?”
用的是南漠语。
南宫墨丝毫不惧,他目光略过刀尖,平视克罕:“你是何人?”
用的是南诏语。
又是南诏语,克罕现在非常抵触,南宫墨平平一句话,在他看来那就是挑衅,否则他为什么问自己一个一样的问题!
另外,引起克罕愤怒的还有一个深层次的,无法喧之于口的原因。
当时,身为大魏人的华敏沄就是用一口流利的南诏话骗他,说她是南诏人。
不知道怎么的,眼前场景就让他联想到了华敏沄。
然后,那股子快把他憋死了的气“腾”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唰”的一下,从马上跃起,没再多说一句,就往南宫墨砍去。
南宫墨身后剑鞘一挡,紧接着剑出鞘,两人便越过马匹,你来我往的对砍起来。
一来二去,双方的亲兵还在愣神的时间,两人你来我往都已经对了几十招。
两方亲兵都很懵圈,不明白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而且,看样子,无论是克罕还是南宫墨,打的都很……卖力!
好像两人有仇一般!
克罕是因为,那股气找到了一处缺口,可以发泄出来,面前这位非池中之物,克罕虽然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但奇异的,越打他倒是舒畅起来。
而南宫墨,一则克罕攻势迅猛,二则他也火大。
若说刚开始一见面,他还没想起来克罕是谁,等见过他手中的砍刀,他便想起来了。
那把刀是克罕惯用的,有他们绿猛族的特别的图腾,紫荆花,太明显了。
南宫墨再定睛一看,这不是除鲁耶尼之外,南漠的另一位君主克罕吗?
他看过克罕的画像。
只是画像和人之间到底是有不同的,所以乍一见面,南宫墨没认出来也很正常。
南宫墨生来就很骄傲,这种与生俱来的身份贵重和性格特征,是无法改变的。
除去他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为了掩饰自己,桀骜不驯,其他时候,他大多隐忍而孤傲。
这种一言不发,上来就开打,把南宫墨的火气也打上来了。
他好端端的借个道走走,他克罕跑过来说打就打,算怎么回事,难道这道是他克罕家的,还要留下买路钱不成。
他自诩从来都没有得罪过克罕,克罕行事未免太霸道了!
于是,两人你来我往,打的无比激烈。谁也不让谁?
刘一和丁二两人和克罕的五个哨兵虽然没动手,可是震惊之余,也相互戒备着对方,成犄角之势。
这毒瘴林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周围的雾隐草和食人花也不能幸免,都被他们破坏殆尽。
飞沙走石,本来就不好的视野,更差了。
这么大的动静夕琅那边自然感觉到了,身边的哨兵想过去看看要不要帮忙,不过被夕琅拦下了。
对方应该只有两三个人,他们已经去了六个人了,再去还像话吗?
克罕是南漠第一勇士,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真正的英雄,自然不可能打不过对方。
即便,对方武功高绝的也挺出乎夕琅意料的。但夕琅还是对克罕有信心。
于是,不管是有意无意的,克罕和南宫墨就这么明明白白、痛痛快快的单打独斗了一场。
克罕觉得非常痛快,酣畅淋漓,那股气也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挡了南宫墨飞踢过来的脚,寻到一个间隙,终于肯好好说话了:“你到底是何人?来南漠有什么目的?”
南宫墨冷哼,他气消了,他这边还火大的很,双脚连踢:“我是何人和阁下有关系么?不过借个道,也需要阁下同意?”
克罕往地上一滚,冷然道:“你借道借到毒瘴林了?武功还这么高,说说吧,是不是在我们这儿做什么坏事了!”
在毒瘴林能这么跑马的,身上必有解毒丹,而且艺高人胆大,绝非一般人!
南宫墨挑眉,停手,往后退了三步,讥诮:“我做什么坏事阁下有证据?就算做了如何,不做又如何,是妨碍到阁下了?”
克罕见南宫墨终于停手,心下微松一口气,面前男子神秘莫测,武功路子根本不是南漠的,有点江湖中人的感觉,如今虽说,他们两个看起来势均力敌,可这神秘男人内功深沉似海,后劲十足,长此下去,克罕心知,自己怕不是他的对手。
克罕打着打着,就真的好奇起来,这男人武功路子像江湖中人不假,可是看气势,贵气有余,粗莽不足,真的很矛盾。
克罕也往后退了三步,抱着自己的大刀,挑挑眉:“倒没有,只是我本人好奇罢了,既然是相遇在此,也是有缘,阁下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如何呢?”
这一打,克罕这气泄了大半,倒是心境舒朗了起来。
面前男子反正他也打不过,他反倒放开了,有闲心问两句话了。
刘一和丁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茫,对方的行为是什么情况,很迷啊?
又看那几个哨兵,他们也敏锐的感觉到,自家大王现在战意全消,已经开启聊天模式?!
南宫墨自然也感觉到了克罕的变化,他心里也松了口气,实际上在他捣了鲁耶尼的老巢后,他并不想和南漠的另一个君主为敌。
一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二则,如今大魏局势变幻莫测,以他的估计,他那皇兄一旦驾崩,大魏势必要乱,他精力肯定放在大魏那边,这时候,实在不宜再竖敌人。
三则,虽说他没有和克罕认识,但是他的人从来没有小觑这个南漠的后起之秀,凭借一腔孤勇一点一点蚕食鲁耶尼的江山,为自己拼出一片江山的人。因此,南宫墨对克罕其实很了解。
本质上,他们是一种人,隐忍而蛰伏,痛苦的经历是暂时的,势必有一天,他们会实现自己的野心。
南宫墨从不讳言自己的野心,从他被皇帝变相放逐,他就想着有一天夺回属于他的位置。
因为,只有地位才能让他们自保,才能让他们更好的活下去,为自己,也为身边人撑起一片净土!
四则,克罕闻名遐迩,南宫墨研究过他的每一场战役,发现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没有一些人一朝得势后的忘本和丑态毕露,更没有功成名就后一脚踢开有功之臣的卑劣。
这点,让南宫墨很欣赏!
男人有时候就像小孩,说打就打,说好起来忽然就好了!
南宫墨微勾嘴唇,他低头把剑插入剑鞘之中,语气放松:“倒不是我不告诉阁下,只是我做的事情就和阁下目前做的事情一般,不好言说,不过,我可以告诉阁下,我做过的事情不会危害到阁下。”
克罕瞥了南宫墨一眼,很平常的问了一句:“你认识我?”
他克罕是真的名声远播,如今连南诏人甚至大魏人都认识他呢。
不过,这事他不惊讶,毕竟他早就知道,男人们大概是好奇他的骁勇,想成为他这样的男人,女人们则是喜欢他这样的长相,想成为他的女人……
克罕甩甩头,想远了。
不过,如面前男子一般神秘的男人居然知道他,让他或多或少有点警惕。
南宫墨点点头:“如大王这么威武骁勇之人,南某没听说过也不正常吧!南某曾经远远的见过大王一眼。”
总不能说自己看过他的画像,南宫墨只能说自己见过他了。
克罕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人家既然都说不好言说了,他既然不想和对方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了,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没意思了!
克罕定定的看着南宫墨,南宫墨回视着他,无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半晌,克罕最终往旁边一侧:“希望阁下下次来的时候,能坦诚告知阁下的身份,今日,时间地点都不合适,咱们就此别过吧!”
南宫墨点点头,抱拳:“告辞!”说完俐落的上马,带着刘一和丁二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克罕也调转马头,带着手下,摆摆手,回了队伍。
夕琅见克罕回来了,心情似乎不错,他倒是有些惊讶:“你把那人杀了?”后来就没啥动静了,他还一度有些担心。正有些忍不住,想派人过去看看。
克罕摇头:“没有。”
夕琅惊呆了,皱眉:“为什么?”
克罕摆摆手:“你放心吧,那男人绝不是你想的什么会泄露我们的事情的人!”
“人家一路往北去了,又从毒瘴林走,赶时间呢,可没空嚼我们的舌根!”
再说,那个姓南的男人也不屑于做这种事吧。
姓南?回去等他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必是要查一下这个姓氏的。
虽然,他用的是南诏语,可是经历了华敏沄的事情,克罕已经不会再凭借着语言来确认他们是哪儿人了。
这个男人既可能是南诏人,也可能是大魏人,南这个姓氏似乎比较少见,这样一个男人总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克罕也不再解释其他,自己径自骑着马往前行去。
留下夕琅蹙着眉头,怎么都放松不下。
半晌,夕琅又摇摇头。
克罕还是克罕,这么任性,这么随心所欲,必然是那男人让克罕很欣赏,很看得上眼,他才没拼死杀了对方吧。
只不过,在如今这样的时刻,夕琅还是觉得克罕这心也太大了。
不过,有什么法子呢,克罕自己决定的事情,基本就是定局了,他怎么想的不重要。
夕琅纠结了一会儿,最终也没再纠结。
人放都放了,追回来?他们没这个时间,也耽误不起。
走在最前面的克罕,不知为何,心情越发舒畅。
他比划着刚才两人对决的招数,也许那一招自己可以再快一点,那男人不是个会说假话的,他就在无伤城等着呗,哪天那男人真要来,他们可以再切磋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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