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君萧凌宛如孩子气般的话,丞相林则唇角勾起一抹自负的笑容,心里那些念头愈发强烈了。
一个不能容外戚势力坐大,明里暗里想要将林氏斩草除根的冷血帝王,而另一个优柔寡断心无城府,性子温和,又肯倚仗林氏的亲王。
任谁都会选第二个。
林氏若想树大根深,延续百年荣光,不妨做番改天换地之事,在皇帝对林氏下手之前,换个人取而代之。
丞相林则掩住眼底的得意之色,诚恳进言,“殿下不必庸扰,臣对政务有些见解,不妨殿下听臣一言。”
“好啊。”
君萧凌生怕舅舅会反悔似的,立马答应下来。
喜不自胜的将舅舅推到书案旁,将手边的一本奏折摊开,迫不及待的请教起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第一本奏折就是弹劾丞相的,是大理寺卿所呈,上面列举了林氏在京郊强行霸占圈地种种证据,并没有按着大昭律法给予百姓征收费。
君萧凌面露为难,语气小心翼翼问出口,“舅舅,这事是真的么?”
林则眸光划过一抹狠厉,转瞬不见,随后缓缓道:“这件事啊,臣是在京郊购买了一块地,已经付了足额的银钱。”
“但那些刁民狮子大张口,觉得臣给得少了,没想到竟组织联合起来告官了。”
君萧凌点点头,显然已经信了舅舅的解释,将奏折阖上随手一扔,“这等子糟心事摊上了也够烦心的了。”
而林则却道:“殿下这件事就这么处理完了?”
君萧凌不明所以。
“大理寺卿没有将事情调查清楚,就写了奏折呈到御前蒙蔽君心,实在失职,这样的庸臣怎能还留在朝堂之上?”
林则愤愤不平。
大理寺卿列举那些所谓罪证,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皇帝就算知道,也得考虑多方制衡,暂时不能动林氏。
可日积月累之下呢?
再者,大理寺卿是皇帝的人,他做这些小动作,背后都有皇帝授意的影子。
林则顺势提议,“大理寺卿断案不明,命他辞官回乡吧。”
“这……”
君萧凌犹豫了,他拿不准主意,迟疑开口,“虽说这大理寺卿庸碌不配为官,可这罢官之事还是得由皇兄做主比较合宜。”
“皇上既命殿下监国,自然是有这个权利的,若等皇上着手处理此事,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殿下定当早些做决断。”林则在积极劝道。
他也在用这件事情试探,凌王殿下是否如他所想般‘听话’。毕竟嘴上说的是一码事,能听得他的话去做了,又是另一码事。
君萧凌恍然大悟,直言,“舅舅言之有理。”
于是用朱笔批写,代为传旨下去,大理寺卿昏庸无能,将他罢官遣回乡。
林则见状,别有深意的笑了,果然一个听话的亲王,或者是个听话的帝王,才是他与林氏最想要的。
圣旨传出去后。
官兵将大理寺卿府团团围住,由林氏人带头抄家,一时速度之快,动静之大,引得在朝官员无一不心惊胆战。
而府邸中,老弱妇孺早已哭成一团,抱着头瑟瑟发抖,侍从们奔走逃跑,若有反抗者直接横尸当场,面对突然降临的横祸,谁都没有做好准备。
大理寺卿是被官兵们用绳子反捆,被拖了出来的,他下朝后去东街逛了一圈买了些古书回来,刚回家不久,身上的官服还未来得及换下,而圣旨已到。
代为所写的旨意已到,虽没有将抄家一事写入其中,但只要丞相想做,有何不可?
大理寺卿看着遍地狼藉和哭嚎声,和站在正厅中间如小人般洋洋得意的林氏官员,他眼眶顿时红了,嘶吼出声,“狗贼!祸乱朝纲,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林氏官员嗤笑出声。
“本官遭不遭报应用不着你操心,颜大人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凌王殿下和丞相仁慈没有取你性命,命你早日回乡,莫要耽误上路的时辰。”
说罢,官兵们将颜氏女眷亲族全都押解出府。
有官兵匆匆来禀,“大人,颜家有位庶长子不在府中。”
“那还不快去找。”
官兵一脸为难的道:“大人有所不知,他已失踪三月有余。”
林氏官员脸色阴郁,“去找,将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人给本官找出来!”
“是!”
而后宫中。
自皇后失踪后,后宫已由林贵妃掌权。
林月婉刚从慈安宫中请安回来,就有宫女将前朝的消息递了进来,她听后轻叹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的,父亲早已对大理寺卿不满,只是不免有些心急了。
颜家有个女儿尚在宫中,需要林月婉出面去处理。
“父亲的意思是?”
林月婉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不过是不死心的又确认一遍。
宫女垂首道:“打入冷宫。”
林月婉盯着铜镜中自己的脸,怔神了片刻,随即起身带上了她宫里最得力的老嬷嬷,和一众宫人浩浩荡荡闯进了颜嫔宫中。
颜嫔不知母家已出事,见到贵妃来,欣喜的迎了上来,“臣妾参见贵妃。”
“贵妃来得正好,前些日贵妃不是说臣妾身上的香料好闻么,我按着贵妃素日喜爱的兰花草,重新配了一副刚做出来,本想着今儿去慈安宫请安时候带着。”
“瞧着臣妾记性竟给忘了,又想进了早膳后再去贵妃宫里,不成想您先来了。”
颜嫔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看着林月婉的眼神里是干净纯粹的。
林月婉心头微微一动,似有些不忍撇开了眸子,颜嫔没什么城府,向来喜怒形于色,可这样的性子在后宫里注定不能存活。
“罪嫔颜氏,打入冷宫。”
林月婉留下这句话后,匆忙转身离开,剩下的事情,自有她带来的人会做好。
那些人处理很利索的,颜嫔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扒去她身上的嫔妃服饰,卸下她的钗环,由人架着就往宫外拖去。
林月婉站在宫门前。
“贵妃!臣妾父亲冤枉,臣妾父亲是冤枉的!”
颜嫔在看到贵妃身影时,眼泪纵横的高呼冤枉,挣扎间鬓发散乱,只着了件中衣的她狼狈不堪,绣鞋都掉了一只。
林月婉没有说话,连个眼神都不曾停留,后宫就是这般,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的亲妹妹都香消玉殒于此,就算能熬到最后也未尝会是赢家。
宫人们拖着颜嫔冻得僵硬的身躯,顺着宫道往冷宫方向而去,粗粝的地面磨破颜嫔脚面,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沿路宫人们不敢张望低头行礼,等走后将盆水倒在青石板上,冲刷过后不见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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