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轻妤撅嘴默默坐着,眼圈泛红,眸子里升起氤氲的潮气。
远乔搞出这么大的动作,既然独独是背着她的,叫她怎能不生气?
一心一意为他,他却不能坦诚以待!
她心里很闷。
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出不来,进不去,硬生生地添了一股幽怨。
看她那委屈的模样,远乔很心疼。
“轻轻,我北非故意要瞒着的。不告诉你,是怕增加你的心里负担。”
远乔轻揽她入怀,抚着她柔顺的发丝,
“你是单纯正直的女子,不擅长伪装,情绪什么都写在脸上。你若知道太多,心里必有芥蒂,我怕你不能坦然通过保密局的审问。你若不知情,更能自处,保密局的审查自然不在话下。”
确实,夏轻妤能够镇定自如地应对保密局的审查,很大的因素取决于她的不知情。若知晓背后的那些伎俩,她很可能会露怯。
话是这样说,道理是这个理,夏轻妤心里还是膈应。
“你通通都安排好了,偏就不能稍稍透露一星半点给我?”
她是他的太太,他瞒得真好!
夏轻妤心里不平。
“当时,时间太仓促,我突然有了一个计策,也不知道行不行。”
远乔将她拉近身边,她没有反抗。远乔揉揉她的脸,捏捏她的手指,
“我急匆匆出去找到地下党组织,连夜商讨出了方案。然后,我赶到江边,看到你在码头督促伙计运货。我看到很多便衣特务,更不好上前,……”
轻妤抬眸,诧异地问:“那天,你熬了个通宵?”
难怪,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家。
远乔点头,“嗯,负责这次行动的同志不在,我们几位同志紧急碰面,大家仓促间议定的。”
负责的同志不在?这是何意?夏轻妤不懂。他们通宵熬夜开会,可见,对这次行动是很重视。
接下来的两天,他的思想高度集中,想着计划能不能成。自己的同志能不能将武器顺利从仓库取出。
他的计划周密,只要不出意外,接应的同志,就能满载而归。但是,谁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
那两天,他吃住在营房,是有意躲开的。他怕忍不住会将计划告诉她。又一想,万一没成功,白白让她担忧。
远乔细细道来,轻妤静静听着。原来,他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心里的怨气荡然无存。
她抬眸,“乔哥,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不是支持周与重庆政府的合作吗?为何这次要劫走这批武器?”
“周是心思深沉的投机分子。他处心积累,想用这批武器去结交重庆国民政府的官员,进而收买人心。他十分狡猾,手里有日军的攻防部署,却迟迟不见他送去。对于整个战区来说,谁能得到第一手的情报,就得取得战场上的胜利。”
远乔顿一顿,又道:
“重庆政府想要的战区绝密,他手里有。他当筹码握在手里,讨价还价。我就要敲打敲打他!武器也好,财物也罢,送得再多,多进了个人腰包。拿到绝密资料,才是目前至关重要的。”
“哦,我有点明白了。”
夏轻妤长长呼出一口气,心里有种豁然通透的感觉。
“保密局来商行查证,你回答得很好,表现得很不错。你只需继续保持这种态度。这件事,新政府那边是不愿声张的,以免查到他们头上来。过不了多久,你就自由了。”
“新政府为何不会声张?”
夏轻妤眼眸一转,“难是怕日本人知道,会过问这件事?”
“嗯,”
远乔黑眸一闪,咧嘴笑道:“他们做这些,本来背着日本人偷偷摸摸做的。日本人一旦知道他与重庆那边勾勾搭搭。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日军斗志没有垮,哪怕是再不堪,人家是要尊严的。
“嗯,这武器本来就是违禁品。”
夏轻妤笑道:“我看,杨慧怡多半得认栽吃瘪了。”
远乔低语,“太太,你知道就好!最好别声张。”
“知道了!”
……
这天,丁宝仪带着一队人气势汹汹赶来,直接奔经理办公室来。
特工的鼻子很长,很灵敏。所谓,来者不善,夏轻妤虎丘一怔。
丁宝仪插手,这事就不太好办。
她一插手这个事,就会像审犯人一样,从头到尾审一遍,将一些小道消息当真理。若查案成功,会到处炫耀,想让人不知都不行。
夏轻妤来不及细想,放下手里的东西,笑嘻嘻地迎上去。
“哎哟,这不是大处长吗,什么风给你刮来的!”
“楚太,明人不说暗话,那批货为何被劫的?”
丁宝仪脸色一寒,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那劫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那天晚上实施抢劫?他们就掐那么准,碰巧那天有武器,劫匪就抢劫了?嗤!谁信?”
“这,我哪知道?”
夏轻妤怀她一个白眼,也毫不示弱,
“上海到安庆一路上行船,十几只大樟木箱子很显眼。我只有六名伙计,货主带了二十几人。谁知是不是他们没看管?要是不小心露了财富?……
迅达行不是第一次出船。我说等人回来再走,周夫人偏偏要走!带着一帮没经验的打手,货物跟没了!哎,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丁宝仪觉着,这女人太奇怪了。航船不着急,货物丢了没本事,再丢人也得认!
“别跟我打马虎眼!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说吧!”
“我,没什么可说的!”
“你?!”
“我,我什么?”
夏轻妤拿起电话,“请给我接周公馆,找周夫人听电话!”
“你?你找夫人?”
丁宝仪一个激灵,站起身要走,被夏轻妤叫住。
“丁处长,夫人的电话!”
“啊?呃,……”
丁宝仪无法,不情不愿地拿起电话,“夫,夫人,……”
她刚刚说一句,遭到电话那头杨慧怡的狠厉批评,“丁处长,保密局正在处理这宗案件,……请你带着你的人立即离开!”
“好,好的,……是,是的,夫人!”
丁宝仪黯着脸,带着狗腿子灰溜溜地离开了。
这批货追索不及时,又是在外阜被劫走。上海这边是鞭长莫及。
保密局的人象征性查一查,问一问,到最后,没有头绪。
这案子,这样悬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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