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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皇后抬手退了这一殿宫人.拉了帛宸往屏风后的绣墩上落座.适才颔首沉了声色:“你说的都是真的.”一颗心已然“噗通噗通”起伏的剧烈.
即便这位大楚的国母一直都是以一副淑德而贤良的姿态现于人前.但现下这一张娇娇的面孔还是沒能忍住起了不可遏的一丝惊惶.旋又唤起水波荡跌涟漪般的忧怖來.往昔那戴着的一张淡然处世的面具再也不能维系.
方才长子帛宸急匆匆來到凤仪宫见自己的母亲.神色焦灼、步韵紊乱.看得皇后不由微微收拢了柳眉.原以为是儿子自己出了什么应付不來的急事儿.却不想帛宸连行礼都给忽略了去.直勾勾走到母后身边附耳一阵轻语.
言语简明干练.却字字句句扣在澹台皇后原本还算松弛有度的心弦上.拨弄的她原本已经沉默了若许年的心海再一次氤氲生波.历历往事猝不及防就此跟着带了起來.是于尘埃里铮地蹿动而起.叫她原本以为已经死去的旧事这一时骤然复活.桩桩件件全然都带着不可忽略与猛烈报复的强劲势头……
“千真万确.”帛宸亦压低声音一颔首.“儿臣与母后是最贴心的.还能诓骗母后不成.”两道眉峰倏然聚拢.死死的纠葛一处、犹如生铁铸就般的.“原本就是一次偶然的端倪显现.当即便唤起了儿臣那记忆深处的熟悉感.免不了警觉的很……荣锦王的管家居然会吹奏姨母的《念娇奴》.这.”他缓口气.先前那话一句一顿却吐得极其迅捷.
澹台皇后扣在一侧小几上的豆蔻纤手又甫一抖.这一抖间不觉就撞倒了几面儿上置着的孔雀青瓷瓶.瓶内一枝才堪堪采撷下來的带露的红玫瑰顺势一倾.花枝滑落在桌面儿上的同时刚好被神志错乱的皇后无意中触到.尖锐的花刺扎破了她纤长的玉指.殷红色血珠子顷然便泛涌出來.“滴滴嗒嗒”的接连流淌成一道道细柔的暗红色水波……
“母后.”帛宸见状一惊.忙探身过去欲看母亲指尖的新伤.
可现下澹台皇后的心思又岂是在这里.她根本顾及不得手指间这小小的痕迹.只顺势取了袖内锦帕把手指一拂拭:“那荣锦王知道这一出么.”启口对帛宸焦灼灼又道.
帛宸也便止了动向.心里明白母亲的不得安然.复皱眉且忖度着:“儿臣也不确定.”看起來那管家与帛清的关系似乎颇好.至于管家有沒有同他家王爷说些什么.这委实就不得而知了.
闻了如此答复.皇后那绷紧的心弦权且松弛了些微.可接连便带起更甚一重的沒个着落.无论帛清知道与否、知道多少.这么个管家距离她如此之近.便怎么说都是个大隐患.若是她沒有瞧出、不曾知晓还好.现下她既然已经起了怀疑.那么这根芒刺若不拔出.便是注定多留他一刻都是寝食难安的.
“唉……”几不可闻的叹息流转于皇后唇齿.澹台氏微微侧目.抬手将那倾倒了的花瓶与玫瑰重新收整了放好.声息坦缓而忧伤.“母后这一辈子.只做过一件恶事.就是对你姨母.”指尖伤痕与沁凉瓶身相一碰触的关口.适才甫地惊觉到一阵刺刺的疼.她神志一紧.下意识赶忙离了青花瓷瓶.
帛宸识眼色的帮着母亲把那花瓶挪回原处.听闻如许.复展颜摇了摇首:“那也是姨母她负您在先.若不是她引诱父……”
“住口.”被皇后横声打断.
也意识到了是自己的失言.帛宸忙缄默了声息不再多话.
一來二去间澹台皇后适才又把那悬起的心往下压了压.顺势将心头乱绪平了几平.启口虽一叹茕然.却又于这其中牵带出了半点释然:“横竖是我做了绝……但时事如斯.纵是现在本宫又能如何抉择.”复声息一顿.转目往儿子面上一定格.“你怎么觉得.”口吻沉下.顿显隐然的决断之意.
方才帛宸见母后在茕叹.原本想着如何去安慰她.谁知她竟平复的这般迅速.他自然懂得母后所问的“怎么觉得”并不是在问他如何看待当年之事.而是关乎现下之事的忖量如何.
帛宸敛息逼仄:“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了任何差池.这攸关母后.”复一抬目.眉心急促更盛.“更是不能让父皇给听了风声.”甫地念起什么.忙又道.“儿臣已经派人前去打听过了.那荣锦王府的管家名唤‘江炎’.与荣锦王意外结识.一见如故之下归于府中委以管家之职.始至如今已有五年.”既然江炎之事已然令他起了怀疑.则自然是要探听的清楚一些.即便只是怀疑而已.即便还尚不清楚江炎会有些什么意图、什么举措.但正如他方才所说.这攸关母后.攸关母后自然也就攸关他汉王最直接的利益.自然是不得不防备.
皇后兀沉了一张面目.旋挑眉沉声:“拿个由头除掉荣王的管家……”也不多话.如此发命的顺势.
“嗯.”帛宸颔首.心下也就是这么想着的.“可因了父皇对四弟的袒护.要动四弟的人只怕是不大容易.”如此皱眉.“儿臣此次过來.也是想跟母后讨了周全之法的.”
皇后一漠:“再周全的法子也易生枝节.”
“那母后的意思.是要那管家暗地里消失.”帛宸思量着又问.
澹台皇后摇首浅浅:“那管家是荣锦王的人.那么即便是消失了、是活亦或是死也都是荣锦王的人.”转目顾向儿子.“到时候四皇子他把这事儿闹到你父皇那里.以你父皇对他的重视与偏爱程度则必然会派人详查.万一查到我们这里反倒是生了许多是非.”复一叹息.“不然母后也不会要你择个由头匡他进來了.”
帛宸又有些微不解:“可是母后.任何由头在父皇那里.只怕都抵不过四弟的一句话……”不往下说.谁也明白.是啊.任何由头放在楚皇帛睿那里.旦有对荣锦王的涉及.帛睿都会压制下去.特别又是在这么个立储的节骨眼儿上.只怕到时候不仅沒能动了那管家.反倒更惹了父皇对他帛宸的厌恶.
“那宗正祠不是你监管着么.”皇后美目流盼.极轻幽的一句.“办起事來.你可以先斩后奏的.”
仅此一句.帛宸登地了然.
又见澹台皇后眉心聚拢.发着狠的仄了语气森森然道:“太子之位一直都不曾落实.皇上心里可是想着为那四皇子谋事.倒不如借此由头.一并的把四皇子也匡进局里.把这踌躇未决的大事儿做个一锤定音.”也省却了.心下里千百纠结与一日日一夜夜的反侧辗转、寝食难安.
她且言且语.芜杂的心口在这一刻有了莫名的填充.又似陡然升空而起了一种凛冽的戾气.裹于素青色绢帕里的手已不觉握成了拳.三两滴浸出帕子的血痕已由最初时新鲜的殷红而变成了偏暗的玄红.这颜色连同皇后此刻面上强自维系、又很快被心念情念湮沒无痕的那点儿贤良风范一样的使人发瘆.
帛宸自然会意在心.也不多话.抬目递了个会意的眼神于了母后.复起身做礼离开.
随着帛宸一阵足步声的渐次杳远不闻.澹台皇后一个人呆呆的把身子往后靠了一靠.亦沒有唤方才被遣退的宫人进來服侍.
她只把自己独留在有些苍缓的如潮往事追忆里.眼见穿堂风起.翻飞帘幕被一层层徐徐撩拨而起.一时这大镶大滚的华丽帝宫景深入在目里便只剩下满目疮痍.
寂寂心事无法寥寥.而十余年前便掀起的那个引子、那造下的孽早已成了固守而既定的业.已然沒了它法.这个孽.还得继续造下去……
帛清从來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被人给这么堂而皇之的“请”到了宗正祠去.且连带着管家江炎一齐牵累.
至了宗正祠却沒有见到监管这里的大哥帛宸.而是直接由了主事官员二话不说就给下了地牢关押起來.
帛清他可是堂堂的皇子.楚皇金口玉言钦封的“荣锦王”.莫说得着无与伦比的荣宠.即便是最平常的皇子也不能够受到这等不明不白的“礼遇”.他心口疑惑并着焦虑一叠并起.摆出王爷架子连震慑带恐吓的才算是洞悉了些微的囫囵.
原是有人告他荣锦王以开设医官义诊为名.其实是借此为由头.暗地里收取周遭店铺的地头费.
此般行径当真是滑稽可笑的很.连祸水东引都算不上.分明就是有意的凭白陷害栽赃.还收受地头费……这哪里是他荣锦王能够做得出的.
江炎是与帛清关在一处的.还好.这里当差的差役们似乎多少还是顾念着帛清亲王的身份.把这地牢打扫的倒也算平整干净.
相比起帛清的又气又无奈.江炎则明显沉稳许多.他背身靠着一捆蓬乱且昆黄的枯草.一双明目沉了如许思潮.神绪兜转.那怀散思随了事态的剖析而显愈发的高远……
当下之事只有两种可能性.其一便是帛宸为了太子之位而故意为难帛清.
但若是这般.则显得很是不明智了.因为这事儿即便是一时的隐而不报.皇上也迟早会知道的.荣锦王在皇上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大楚国谁人不清楚.帛宸也只会自讨个沒趣儿、且召了父皇的嫌厌罢了.
况且若是这般.只关押一个帛清也就是了.又为何还特意强调要一并收押身为管家的自己.
如是看來.便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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