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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是门扇一道隔绝出了两个境地。一处是看似床暖帐暖睡意安然。一处是地冷门冷但睡意……也算是安然吧。
诚然的。这二人的心境其实都不大好。但做派却是委实的不相同。兮月心情一不好便怎么都睡不着觉了。但循月却干脆被子一蒙头就睡了个混不知天昏地暗。
这是心态的不同。无关谁对谁的重视程度……
兮月一晚上自然都沒有睡着。在这软榻之上辗转反侧、更兼之时不时的哀哀哭泣。
方才循月离开复又回來打地铺的时候。她便已经屏息凝神的留意了到。也于耳廓里听得认真。那么一瞬间。兮月的心弦委实是颤抖了那么一阵。甚至都有一种打开门放他进來算了的冲动。
但她还是按捺住了。那份小骄傲与小性子拿捏的她委实不能那样做。也不可能那样做。她这口气还在心口里积蓄着。那性子还沒发作过去。即便心里是真正的开始心疼自己的驸马。但又如何能够这般顺利的就原谅了他、做主动向他妥协的那一方。
就如此对着娑婆月色、浸润在冷夜清光中。兮月忽然觉的这一张鸳鸯榻若是只留待她一个人自个安睡安寝。那该是一件怎生悲凉与痛苦不堪的事情呵。
寂寞、空虚、茫然……诸如此类的百般情态非止一端不打一处。就这么在她一颗少女的敏感心房里闹腾了个蜂蝶喧嚣。
泪水禁不住又一次决堤。但同样的出乎那么一份骨子里的傲然与自尊。她抬手紧紧的捂住了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声息。她怕循月自她这不争气的哭泣声中听出她的脆弱与她的不忍。感情的事情就是这样。谁先坚持不下去、谁先做出那最先一步的退让。那么必然就会是输的最惨最烈最不忍一睹的那个人。
这时轩窗被夜风“噼噼啪啪”吹掠的一通作响。这般铮然的弄响之音震的兮月心口直颤。忍不住便只在想循月此时睡着了沒有。睡得好不好。
眼见夜色裹挟之中惹得周遭有冷露又跟着下來。浓稠的雾气看着就笼罩上了周匝每一个角落。便是连那几上置着的青瓷花瓶、青铜小盏身上都好似蒙了一层稀薄的水汽。
兮月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瞧见这一干器物之上氤氲出的些许细微的光波。本就芜杂的心便又跟着一慌。不禁又开始担心循月就这么在门外打地铺睡一夜的会不会被夜风幽幽、冷露凉雾再给作弄的受了风寒……
她当真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好女人。当真是一个体贴丈夫、尊孝长辈。将來若有孩子也必然会怜惜孩子的好女人。但她这份小性子总也会连她自己都不受控制的就浮起來。被拿拿捏捏的。外表看似强势。其实内心亦是痛苦。
苦心苦意。归根结底苦的还不是两个至亲至爱的人。
这一点循月也看得明白。他的睡意亦不是很强烈。时不时就徐徐的醒转过來。便还不忘持着朦胧的神光向里边儿瞧上一瞧。后來干脆就侧了身子以手支撑起脖颈这么就着夜色昏昏然的一路看进去。
说是看进去。其实黑灯瞎火一片幽暗的他又能看清楚什么。不过就是借了个势头一通发呆罢了。
但这一发呆。便致使他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当然是关于兮月的事情。是关于他与兮月之间这一通情路的事情。
一个女人这样的着紧自己。归根结底说明白了不还是因为在乎自己么。她是公主。不管是循月当真做了错事还是她自己自顾自误会了也好。横竖出了上官府里那档子事儿。她都可以持着这个公主的身份來对他加以压制、甚至一气之下巴巴的跑进宫里去告状、又或者干脆刚才就在上官府里大闹一通指着他上官循月臭骂一顿……哪一条不行。却非得要似这般的回家來不言不语跟他怄气。
兮月沒有使出那些做派來。之所以沒有使出來。还不是因为对循月太爱。所以才会想着循月的身处境地來给他留面子、更不忍做出伤害他亦或伤害他面子的任何事情么。
甫念及此。循月心里头塞着的那一大把茅草在这空荡倏然一下就全然洞开了。他回神之余沒禁住又向着那黑漆漆的内室去瞧了一眼。心口忽而就觉的暖暖的……一时心思氤氲。渐渐有了个主意于心底下落定。循月暗自一笑。便也不再多想。敛住心绪把身子重新平躺下來。阖目就此沉沉然熟睡了去。
循月一夜好梦。可里边儿这位心思敏感、又善感多思的公主大人却是左左右右历经了一夜的难熬心路。
兮月一夜都未眠。次日那天边的一抹鱼肚白才初初映亮了天地。黛青色的云峦开始迎着朝阳温红的色泽而游动飘转时。兮月便一个猛子把身子坐了起來。抱着双膝在榻上有须臾的迟疑。后到底沒能按捺住脑海里那股子骤然起來的急切。把心一横。忙不迭顺着下地便一路向门边奔过去。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诚然是极极的。她生怕自己稍微再迟疑半分便又改变了去迎循月进來的主意。她是赤着双足这么一路过去的。这经行如是完全都由不得她自己的控制。是真切的关心着自己的爱人。再也做不到冷冰冰的维系那份强持的坚定而将他就这般拒之门外。
但就当兮月这么九品文学欢迎您的光临,任何搜索引擎搜索“九品文学”即可速进入本站,本站永久无弹窗免费提供精品阅读和txt格式下载服务!一大早的顶着黑眼圈倏然一下将锁头打开、拉开了两扇雕花小门时。那原本炽热与爱怜甚至还有些微懊悔的心情。便在这瞬间犹如历经了兜头自上浇下來的一大盆冷水……
门口何曾有打地铺睡了一夜只为将她守护的良人。循月俨然已经沒了半点儿踪影。便是连那铺就在地上的被褥枕头都也已被收整了干净。一丝儿痕迹都寻不到了。
昨晚上兮月倒是也断断续续的有那么小一会子的半梦半醒。莫不是循月便是在她神志恍惚、自顾自忖量自顾自发呆的时候越想越气、越來越火的收整了铺盖卷儿站起來拍拍土走了。
“驸马呢。”兮月蹙眉。随手招了个身边洒扫的婢女过來问话。
那侍女还从未瞧见过自家公主似眼下这般神容憔悴、面染惊惶过。当即便登地就有点儿吓傻。又由兮月这话儿很自然的就代入到公主是与驸马爷吵架了这类的猜度之中。忙不迭一整心绪启口回复:“驸马爷昨晚上便走了。那时候天色还不见亮痕。”于此又侧目关切殷殷。“公主您……要传早膳么。”
这个时候的兮月哪里有半点儿传膳來用的心思。她一听循月天还不见亮色时就走了。豁然一下便觉自个头顶上跟着就是“轰隆隆”的一声响雷。
她大感受伤。再沒了心情同任何人说任何话。只觉自个这全身上下的力道都在不经意间变得一通肆意抽离。持着那么最后的一点儿心力抬手将这侍女屏退。又于当地里呆呆滞滞的徒立了半晌。之后俨如惊蛰一般顿然回神。旋即转身便重又进了内里的屋子。径自直抵抵的走到小桌旁落身一坐。便抬手趴在了桌面儿上哭泣不止。
她这一整晚这一颗心甚至这一个魂儿的全然都赴在了循月身上。可人家上官大少爷、人家驸马爷呢。又把她这个骄横跋扈的公主娘子当成了什么。
他顾惜自个那份体面的不动声色在内室门口打地铺睡了一夜。又趁着夜色深浓晨曦将至未至时麻利干脆的起身收整、走的决绝。眼里心里何曾顾及过她的所思所想、所触所感。
一定是上官循月对自己变心了……又或者是不是。是不是一开始父皇下旨让他迎娶自己这位公主的时候。他便已然心不甘情不愿。又迫于皇威而不得不就范的。
再或者是不是早在她对他芳心暗动、平素里一搭搭有心无心有意无意的缠着他腻着他的时候。他便对自己生就出了腻烦与抵触情绪。同样是迫于她这公主的身份故而才隐而不发的。
那么如是一通分析下來。自己嫁给他之后他对自己那一遭遭脉脉的温情、细致的体贴。便也跟着都成了假的。全部都是虚伪的敷衍与不真切的幻梦。全部都是她一个人所自顾自沉浸的美好。全部都不是真的、是欺骗么。
越想越乱。越乱便越烦躁越伤心……兮月开始冷不丁的陷入到了一个怪圈儿里。只觉自己这副身子这颗心都蒙了污垢掺了混沌了。
她活在这世上十几年來。还从沒有此刻这般感觉到真切的无力。她突然就有些搞不清自己是身在何方、身处何地了。茫茫天地这样浩大。世界这样浩大。大楚国这样浩大。却是连一个可以供她栖身的温暖所在都沒有了么。
一股冲动氤氲头顶。兮月突然好想进宫回到母妃的身边去。不管不顾不由分说扑入到母妃的怀抱里好好儿的哭一场、将这里里外外一通委屈全部俱无遗漏的对着母妃发泄出來。
母女连心。关键时刻风雨袭來。远行的孩子永远可以在母亲那里找到最为真挚、也最为有效的许多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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