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时无声

    
    许易张了张嘴巴，好像要说什么话，但是谢嘉萱没给他这个机会，几乎是转身就跑了。
    少年的身子僵硬着，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阴森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摸着自己的唇。
    谢嘉萱停留在自己家门口，伸出手摸了摸眼泪，然后深呼吸几口气，调整好状态，拍了拍脸颊，努力让自己笑。
    昨晚这一切动作后，她才摸出口袋里面的钥匙，打开了自己家的门。
    “奶奶，我回来啦。”
    少女的声音好像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是细听就会发现稍微哑了那么一点点。
    听到谢嘉萱的声音，卧室里坐在轮椅上的老婆婆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推动轮椅转过来看她。
    谢嘉萱连忙跑上前阻止她这个动作，“奶奶，医生说不可以这么做的。”
    轮椅上的老人满脸皱纹，眼睛似乎都凹陷了下去，眼球都是浑浊不堪的，看不见光，她肢体很僵硬，轻轻点了两下头，这个简单的动作被她做的特别困难。
    好像年代久远的机器，稍微一用力，就会分崩离析。
    “今天有感觉好一点儿了吗？”
    谢嘉萱语气温柔的询问着。
    殷春华浑浊的眼珠盯着她看，一动不动的，正常人都会被吓一大跳，但是谢嘉萱却丝毫不在意这些，毕竟这可是她最爱的，最疼她的奶奶啊。
    是她的亲人。
    殷春华微微张着嘴巴，好像要说些什么话出来，动作特别的用力，但是一个字的音节都吐不出，最后好像也是放弃了，闭着眼睛再次点了点头。
    谢嘉萱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的父母在一场飞机事故中失去了生命，而她的爷爷也在前两年去世了，奶奶突然得了一场大病，沦落到只能坐轮椅的地步，生活不能自理，而且变成了一个哑巴，从此不会说话。
    家里面只有她和奶奶相依为命。
    谢嘉萱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从小就要强，比其他孩子懂得多，她发奋读书，好好学习，终于考上了本地的高中，因为优异的成绩，往年都可以拿到在校奖学金。
    她拿着这笔钱给奶奶雇了一个保姆，专门伺候奶奶的起居生活，保姆姓陈，出于礼貌，谢嘉萱叫她陈姨。
    陈姨做事踏实认真，样样做的都很好，而且为人善良亲切，把奶奶交给她，谢嘉萱倒也放心。
    曾经在医院的时候，医生明确告诉过她，殷春华身体挺不了多久，让她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她只想在奶奶最后的一段时间里面，力所能及的给她最好的。
    现在这个时间陈姨应该已经回去了，谢嘉萱思考着，总是靠奖学金支撑肯定是不够的，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一份兼职，多一份来钱的出路。
    这么想着，她拨通了陈姨的电话。
    “喂？”
    “喂，陈姨，是我。”
    “嘉萱啊，怎么了吗？找我有事，是老婆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陈姨下意识有些不安的问道。
    “没有没有，奶奶没有任何问题。”
    电话这边的谢嘉萱连忙解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
    “吓我一跳，那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
    “陈姨，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谢嘉萱咬着嘴唇，“我会加倍给你工资，放假的时候麻烦你早晚都来照看奶奶，因为我不在家，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陈姨电话那头寂静了一会儿，再开口，她似乎带了些许的颤抖。
    “嘉萱啊，阿姨知道你也不容易，工资不用加倍，如同以往一样就好，这件事我知道了，以后放假我会去看老婆子的。”
    “那怎么可以，陈姨你也要生活的。”
    谢嘉萱马上拒绝，她觉得这么做不合适，一样的工钱，却让人家工作得更多，没有这样的道理。
    “没事儿的，阿姨也没什么事，而且阿姨也知道你有难处……”
    “那也不可以，我良心上过意不去。”
    谢嘉萱脾气倔，和陈姨理论半天，最后陈姨没办法，无奈的答应了她。
    挂了电话之后，她看着殷春华那张脸，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轻轻的别过头，努力憋回眼泪。
    ————
    “今天去哪里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许易刚刚关上门，就听到客厅传来自己最讨厌的声音。
    几乎条件反射的皱紧了眉毛。
    换上了拖鞋，他对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充耳不闻，径直就要走进卧室。
    “许易！我在跟你说话！”
    男人有些怒气，大声朝他喊着。
    少年停住了脚步，眸子微冷的看了过去，语气也不是特别好。
    “有事？”
    “我问你干什么去了今天这么晚回家？”
    “没什么。”
    他态度敷衍的回答。
    男人忍住怒火，闻到许易身上那股刺鼻的烟味，表情严肃了起来。
    “你又抽烟？抽了多少？”
    “你管我？”
    许易不耐烦的皱着眉毛，眯了眯眼睛问道。
    “我是你爸。”
    “我没承认过。”
    他说完，也不顾男人的怒吼声，走向了自己的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房间里面是黑暗的，厚厚的窗帘整日拉着，看不到一丁点儿的阳光，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因为许易向来不喜欢有亮光，他比较喜欢黑暗。
    许易坐在地上，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发现只剩下一根烟了。
    眉毛再次拧起，拿起最后一根烟，修长的手指按动打火机，点燃了。
    烟上微弱的火光映着他近乎完美的侧脸，有种说不出的禁欲。
    许易一口接一口面无表情的抽着烟，尼古丁的味道呛鼻难闻，但是时间长了他也就习惯了。
    再也没有第一次抽烟时那般被呛到。
    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一片空白的脑袋里突然就浮现出谢嘉萱那张脸。
    她笑起来很好看，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好像镀了一层金边，少女明眸皓齿，耀眼的笑容任谁看了都会愣住。
    就像这世上最纯洁最干净的东西，难遇难求。
    可是，脑袋里面的场景突然就变了。
    谢嘉萱红着眼眶，满脸泪痕，带着恨意的说讨厌他。
    许易情不自禁的低笑出声。
    “讨厌我的人多了……”
    他沙哑着声音喃喃自语着。
    “谢嘉萱……”
    他缓缓的读出她的名字，语气包含着很多复杂的情绪。
    许易眸子深沉着，里面似乎在酝酿****，但是最后的最后，都化为平静。
    他举起带着火光的烟头，狠狠的压向自己的胳膊。
    火光触碰到皮肤，发出“滋滋”的声音，但是许易就像没有知觉，感觉不到一丁点疼痛一般，麻木的看着远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火光熄灭了。。
    他轻轻扯了扯唇角，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