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在少年

第四十五章 青蛙何故想不开(下)

    
    玲045)忧郁眼镜寻短见,睡神诡异救同窗。
    “就是、就是,先搞清楚再说嘛。”维维安如遇救命稻草,感激地往陌雪儿身边凑了凑,“还是蛊王头脑最冷静,智力过人。您使劲儿想,我们不说话。”
    雪儿一见身边帮腔的人是维维安,不由微微皱了眉,闪身避让到亓官阆月的另一侧站了,继续思索着,同时观望事态的发展。
    气垫已经充好,同时瞄着郁宝斋走动的区域范围,校准到最佳位置,以防最终准头有失。
    这时,学校的很多老师同学都被惊动,从楼下、楼上的各个角度围观着情势的细微变化,根本无视每天熟悉的晚自习钟声,叮叮当当地准时响起,并且今天听起来,好像格外地刺耳。
    忽然,郁宝斋回头看着身后,貌似在与一个人说话的样子,楼下围观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因为廊桥太高的缘故,对话声音又很小,下面的围观群众几乎听不清他在与对方说什么,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郁宝斋的面部表情似乎起了很大变化。
    只有陌雪儿第一眼就认出来,跟郁宝斋对话那人正是弟弟凯文,心里便略微踏实了一些。他们俩同班,或许这小子有办法劝说他,放弃轻生的危险念头,毕竟郁宝斋只是个文静的,平时理性多于冲动的男生。
    几分钟过后,郁宝斋开始痛哭流涕,松开抓住护栏的手,少儿一样胡乱涂抹着鼻涕眼泪。
    凯文远远地递过去一张面巾纸,郁宝斋迟疑一下接了,擦干眼泪,又狠狠地擤了把鼻涕,废纸不知该扔哪里,只得攥在手中,却依旧不断低声啜泣。
    趁这个短暂的瞬间,凯文看准时机敏捷地冲过去,一把将郁宝斋揽住,并迅速拖了进去。
    郁宝斋奋力挣扎却不得施力,以致双双摔倒在地,终被凯文用膝盖按住,趴着无法动弹。
    围观众人这才放下高高悬着的千百颗心肝脾肺肾,冰虾解冻了一样纷纷感叹和热议起来:乖乖隆迪咚!这是在上演悬疑大片吗?好惊险!
    事后,经学校官方的权威解读,大家才在专网上知道他们俩当时的对话过程和言谈内容。
    当时,郁宝斋正在徘徊犹豫,是不是要跳下去一了百了,眼看就要迈出那最后的一步了。廊桥通道比较长,两端的玻璃门都被反锁,他是本月负责检查卫生的组长,刚好有大门钥匙。熟悉的老师同学们都趴在玻璃门外,无比焦急地呼喊着什么,他却好像听不到一丝声音。
    凯文揉揉眼睛:“好容易找到个清净地方睡一会儿,你跑来捣什么乱?烦死了,快走开。”凯文从一个垃圾箱旁边探出脑袋,不耐烦地轰他。
    郁宝斋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漠然道:“怎么刚才过来时,没看见你?不过,那都不重要。很快就再没有人打扰到你了,你放心,我马上就会走的。”
    凯文紧张轻笑:“真小气,就为个女生,你一记大男人还想不开,至于吗?想学情圣啊?”
    郁宝斋摇头道:“不是因为薇薇,那事早都过去了。再说,对于我的初恋,还蛮美好的,一辈子想恨也恨不起来,你们不要再责怪她。”
    凯文吃惊道:“那又为了什么?还有比丢脸面,更值得你撒手尘寰、自弃轻生的事儿吗?”
    郁宝斋摇摇头:“只是我的家事,与你们无关。”
    凯文故作轻松:“可是,你选在这里解决,就与学校的每个人都有关了。大家被你牵连,会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总得让我们知道是为什么吧?”
    郁宝斋:“我父亲生意失利,赔上身家。要账的天天堵上门骚扰,亲友都避之唯恐不及。结果,父亲被气得脑中风瘫在医院。这回不但不能继续做生意,还花光了家里很多年的积蓄。我们家在这边还没有医疗保险,很贵的。我母亲天天以泪洗面,现在也只好放着弟妹在家里,托给了年迈的阿婆照看,她自己不得不出来找工作,维持家用开销和医药费。
    “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业,他们都串通好了,一直瞒着我。一家人从原先的橄榄城搬出来,又租了个很便宜的地方住,条件差很多。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些事情的,家里遭遇天大不幸,我却还在这里观花赏月、吟诗作对,挥霍着那么昂贵的学费追女生。想一想父母双亲的艰苦,我真该去死一万次。”郁宝斋边说边流泪。
    “嗯,有道理,是应该。只是一万次恐怕远远不够吧,既然不怕死,再多来几次又怎样?你死了,就能省下已经交了的学费,帮你父亲抵债,付清医药费,也能帮你母亲找到个工作,帮你奶奶照看好弟妹。你没了,家里的难题就全部都能解决啦,想想也挺值的。您说对吧?” 凯文明白了缘由,便故意顺着他的思路说。
    “你什么意思,说的都是反话吗?谁跟你开玩笑了,我是非常认真的。”郁宝斋很惊讶,凯文居然未极力阻止自己,反而添油加醋说风凉话,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内心不免有些气愤。
    “当然了!你这个时候去死,反而给父母的困境雪上加霜,你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啊。你死都不怕,还怕面对问题吗?刚刚遇到一些麻烦就选择逃避,真是白白念了一肚子圣贤书,孔老夫子要哭着顿足捶胸,打你屁股,拒收你个丢人的懦夫吧。”凯文见他生气,便放了心,这说明他还有救。
    郁宝斋:“大道理谁不会说?可我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办法?我父母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是天大的难题,我一个学生怎么解决呢?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最后一句是跟薇薇学的。
    “你们家的这些困难确实很棘手,但你跟别人讲出来,还有两种可能:解决或解决不了。但是,如果你采取这种逃避的方式,就只剩一种可能了:不解决。那么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吗?那不等于火上浇油吗?你是家中长子,现在是家里唯一有可能帮到父母,即便不能解决困难,至少也能减轻他们负担的一个人。首先,做个成熟、有力量的男人吧,一家人需要你的担当。” 凯文无比诚恳地劝解着。
    郁宝斋似乎有所震动,开始认真思考,身体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僵持了。
    “好吧,有什么话先下来慢慢说。假如当真辩得过我,再搞一次也来得及,来日方长啊,没有人会天天守着你,拦着你,是不是?” 凯文假装漫不经心地,伸手走过去拉他。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了。”郁宝斋泪眼婆娑,犹豫不决地制止他,“那你说怎么解决?谁也帮不了我们家。但是我死了,至少家里可以得到一笔意外保险赔偿金,多少也能救个急。我现在能做到的也就这些了,我母亲已经当了二十年的家庭主妇,短时间上哪里去找工作?”
    “哈哈哈,要说你是蠢驴一点儿都不冤枉。你这样的自裁,是拿不到半分赔偿金的好吗?这叫做‘骗保’懂不懂?即便有幸摔一次不死,落个缺胳膊少腿的残废,也要负法律责任的。不但医药费雪上加霜,搞不好,还要你的监护人跟着坐牢。呵呵!你这哪里是在帮父母的忙?是要活生生气死自己爸妈的节奏。”凯文被这愚蠢的家伙气得,简直是哭笑不得。
    “那该怎么办啊?”郁宝斋呜呜地失声痛哭起来,一丝力气都没有,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活着啊,只要活着就能想出办法。死了,除去害人害己完全没用。我有个万全的办法,想不想听听?”凯文见郁宝斋开始犹豫了,趁机挨过去递了张面巾纸。在他擦拭眼泪的时候,飞快冲上去一把将他抱起来,挣扎之下死不放手,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在廊桥里面的木地板上。
    好在那郁宝斋个矮体轻,不然以凯文豆芽菜一般纤瘦修长的身量,恐怕很难一下子得手。结果总算是有惊无险,大家都阿弥陀佛主啊上帝圣母玛利亚了一通,三五成群地纷纷奔上楼。
    学校老师们负责善后诸般事宜,而学生们又多了一道夜宵的话题,演绎出惊险悬疑报道,甚至是接龙剧本,持续数日,精彩纷呈。
    校方很快也有了解决方案。
    经学校的董事会商议,决定暂免郁宝斋的学费,并且为他父亲找到一家私立的康复中心,申请到特殊的医疗救助,减免部分适当的治疗费用。他父亲在慢慢的恢复中,渐渐行动自如,头脑修复了部分记忆,口齿也逐渐清晰了。
    同时又帮他的母亲解决了一份在学校西餐厅打工的职位,工作不很辛苦,制作一些糕点、沙拉和饮料,但足以拿到一些收入养家糊口。郁宝斋也被特别推荐,在假期去某餐厅打工。
    学校还特准郁宝斋领取一张临时出入证,可以随时回家暂住,帮助奶奶照看年幼的弟妹。
    时不时地会有不少好心的女同学,主动去给郁妈妈帮忙打下手,这里主要包括校园三美。
    维维安也去过一次,声称要帮忙。不过是越帮越乱,最后被闾丘慕薇用擀面棍儿追打,生生赶了出来。他一脸无辜和无奈,灰灰地溜了。可嘴里还愤愤地抱屈,内心老大不服气呢。
    郁宝斋真的是千恩万谢、感激不尽,想想自己的确很愚蠢,庆幸当时没有踏出那一小步。活着,才能看见阳光,才能负起担当。他瞬间感觉自己不得不长大了,撑起家庭的重要责任,不能再懦弱逃避困境。
    他回想起薇薇她们那副有辱自尊的对联,竟然生出另一种羞愧的懊悔,感觉说得太准了。
    从那次以后,两座教学楼之间的那道廊桥特意加高防护栏,安装玻璃窗,全部封闭起来,还安装了整套报警装置,以及多处360度全景视频摄像头,实行了全天候实时监控安保措施。
    而且,两侧的大门都更换了新门锁,钥匙由学监专门保管,再不允许学生们无缘无故地,在没有教师陪伴的情况下,自己跑上去看风景。
    只是有一点挺奇怪,廊桥两边的玻璃门当时是被郁宝斋反锁着的,貌似被人从外面打开,看上去有可能是用了钥匙。但很不可思议的是,钥匙一直在总学监圣斐曼手里,并未遗失过。当天,圣斐曼休年假,恰好不在校内。
    不过,校方忙于亡羊补牢,事后并未深究此事。加上锁未被破坏,所以大家也都忽略了。只有陌雪儿,趁乱去看了一眼那一对儿被换下来的旧锁,立即明白了当时解救郁宝斋的关键。那就是:凯文并不是早就待在那里睡觉的,而是事发之后,才偷偷地撬开玻璃门进去救人的。
    她心里暗暗羡慕,那一定是弟弟得自后妈的真传,盗林绝学密不外宣。好可惜自己不会,还不是因为后妈太偏心那小子了,说是传男不传女,您自己不也是女子吗?哼!就是不公平。多亏这家伙没有邪念,用得也算光明正大,不然岂不是要祸害社会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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