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写了家族历史

172、五年,人……又变了

    
    笃!
    一声紧促的汽笛声。
    徐从提着行李箱,踏上了远赴东洋求学的路。
    他和想着报效国家的同辈不同,离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一景一物,是为了不再经受感情的折磨。
    离婚之后,家里越来越冷清了。
    翻新后的老屋,宽敞了许多,但再也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
    “爹有了栓子。”
    “栓子,不会再和我一样了。”
    “他生来就是少爷的命。”
    火车窗口旁,坐在座椅上的徐从看了一眼远景,心里百感交集。
    ……
    新野县城的人。
    不记得在余宅旁边还有徐宅,徐宅里面,曾经住着一对受过新式教育的夫妻。
    毕竟……不刷桐油的匾额,时间一久,就容易斑驳落字。
    临近祭灶,鹅毛大雪覆盖了街巷,道路都是人力车碾出的白印子。
    以及几条野狗零星、齐整的蹄印。
    盼弟朝冻得通红的掌心呵了一口气,迈着瘦弱的腿跑到厨房,然后朝炉灶里添柴打火,随着暖烘烘的热气渗到她的脖领子,她身子才松垮了一些。
    铁锅的热水尚未烧沸,但旁侧给太太煨的梨粥却咕咕的冒起了热气。
    “娘,天冷,您喝粥。”
    念弟在主卧伺候,当下人。听到姐姐盼弟细碎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小心打开了房门,露出了一条门缝,让念弟钻了进来。
    她接过盼弟捧着的粥碗,递到半趟在红木床上的兰花嘴旁。
    “再过两个月,徐从就要回来了。”
    “你们这几个月歇歇,养的白嫩一些,不要让人家看了笑话,说我苛待了你们俩。”
    兰花啜着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在屋内跺脚取暖的盼弟。
    “是,娘。”
    念弟、盼弟点头。
    将梨子粥喝了一多半,兰花起身,整饬了一下衣衫,端起粥碗,孤身走到内卧,给里面不断哼哼唧唧的男人喂饭。
    然而,没过多久,内卧就传来了啪嗒一声的清脆碗碎声。
    盼弟、念弟似是习惯了,只低着脑袋。
    嘎吱——
    门开。
    是外卧的门开,不是内卧。
    ”小姐。“
    两个下人的妹妹,对余宝屈身福礼。
    ”兰姨,爹。“
    ”你看我带谁回来了?”
    余宝没理睬两个小丫头,闯空门似的,推开内卧朱门,揭起了厚厚的暖帘。
    “冒冒失失的,你爹受不了冻,你又不是不知道。”
    兰花呵斥道。
    屋里的男人只是咳嗽,没有说话。
    盼弟、念弟听到余宝的话,目光朝廊外望去,看到了雪中立着一个身形消瘦、留着卫生胡的青年。
    他的右手提着及腰的行李箱,目色很沉稳,像坐堂多年的老中医。
    一袭黑色的诘襟制服,却似乎与雪融为了一色。
    “这人是谁?”
    盼弟、念弟目光交流,面生疑惑。
    她们打小就住在了余宅,但从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徐从回来了。”
    是余宝解开了她们心中的疑问。
    余宝强拽着徐从往内卧走,“担心什么,怕冲撞了家中女卷?兰姨这个点早就醒了,盼弟、念弟你又认识,她娘……”
    她话说到这,打住了。
    只留下了好奇此事内幕的秋禾女儿。
    徐从贯之以沉默,径直入了内卧,待看到被截断双腿,瘫了的二超子时,他微微有些动容,“超叔……,这是怎么了?”
    “时局不安稳……,到处都在打,史团长跟着的长官通电下野了,被收编后的史团长,爹不亲、娘不爱,最后在战场上被一枪崩了脑袋。”
    “你超叔想跑,从战场跑,但被炮弹炸了个重伤。”
    兰花捻着手帕,坐在圆杌上,垂泪道。
    没了男人依仗,这个家,没用的闲人散了一干二净,大好的基业,也瞬间崩毁。
    “大牙婶他们,偷了家里的银,跑了。”
    她叹息一声。
    “超叔,他怎么哑了?”
    “被炮弹炸伤,也不应该哑了……”
    徐从攥着二超子的手,他清晰的感触到了,随着兰花的一句句吐出,二超子手腕上的青筋一根根绷起。
    “伤了喉咙,西医说是声带。”
    “他不能说话了。”
    余宝补充道。
    这个解释很合理,徐从点了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你在哪碰见的徐从?”
    “我看你还提着行李箱……”
    兰花好奇的问。
    战场的悲惨太过沉痛,她不愿再被揭起旧伤疤。徐家、余家只有一个挑大梁的人,显然不会让给她。她也没接的勇气。
    “家门口。”
    余宝开口,“我看他在门口站了许久。”
    “时间长了,忘路了。”
    徐从怔了一下,辩解道。
    兰花扫了一眼徐行肩膀上的落雪,积雪在黑色诘襟制服上很显眼,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现在战争频发,洋学生能多几分安全,在路上穿挺好,但回家了,也得洗漱。刚烧好的热水。”
    她客套中,包含着试探。
    “花狗呢?”
    徐行没接话,而是问起了这一件事。
    当然,这也是一句客套话。
    他并不关心于花狗的生与死,正如他漠不关心于二超子是否受了什么冤屈。战争,总有伤折,必不可免的东西。
    “他啊,在学堂上学呢。”
    “他小的时候,还吵着闹着,要跟他爹一样,当将军,现在不一样了,他想当先生,当文人……”
    兰花笑着夸耀着自己的儿子。
    “一切都变了。”
    徐行摇头,又点头。
    “是的,一切都变了,五年过去了。”
    “五年过去了,变了。”
    屋内的人,附和徐行的话。
    “听说……”
    “你和陈小姐又复婚了,在燕京?”
    兰花笑问。
    “不,没有。”
    “还没复婚,只是又走到了一起。”
    徐从感觉屁股底下的圆杌有点发烫,想离开这里。
    ”走在一起……,不就是复婚了吗?“
    ”你们本来就是夫妻,差一个证书而已。只是陈老爷家闹得凶,消息传到县城的时候,陈老爷带家丁去砸你家的门,被你爹赶跑了。“
    兰花继续说着琐事。
    小半日过去。
    两家人都如坐针毡。
    徐从找寻了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了余宅。
    ”他给瑜小姐写过信。“
    是余宝打破了内卧的沉寂,她低笑道;“刘昌达想要撮合徐从和瑜小姐,他有意,又割舍不了陈羡安,兰姨,你提陈羡安,他肯定觉得不合适。”
    “你为什么请他来咱们家?”
    “这不是更不合适?”
    兰花脸上露出不满之色,“他是个有见识的,能看出端倪。”
    ……
    ps:下个月初一,恢复更新。这本书我是打算写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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