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终之理

第一卷 灾厄之初 第十四章 注定的命运

    
    帝国的利爪已经渗透了那些摇摆不定的组织。就像昼夜先前遭遇的一样,或许走在街上的某个和蔼可亲的老人,正是潜伏多年心狠手辣的暗棋。
    红莲阁大部分主力都被召集到会议室,坐在圆桌最内侧的昼夜翘着打了石膏的腿,手举正挂着的点滴,一脸严肃地盯着摊在面前的作战地图。说是作战地图,其实只是帝国的建筑分布,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找出那些变异生物的实验记录,将其公之于众,让那些被宣传媒体熏陶迷醉了大脑的人民群众们好好清醒一下。让他们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国家正在恃强凌弱,毫无人性且肆无忌惮。
    “夜王、队长、小影、言荒、长空、凯、东郭、差火、菜鸟、乔何、夏零,有无缺席?”昼夜难得地点了次名,平常从来不会搞得太过正式,只是这次到场,需要赌上各自的意志与信念。
    没有一人缺席。
    “咳咳,那我直接讲计划。帝国已知的实验场所有三个,我们分成三队去打探情报,尽量回避战斗。长空与我作为指挥,随时更新情况。计划定于明天中午执行,请各位务必小心。”
    大家以各自的方式表示自己听懂了,似乎这是一桌酒席,场上的气氛并不凝重。他们互相交谈,依旧有说有笑。
    黑管挥手发言:“这次的计划没有邀请天照,是不打算让他参与吗?”
    黑管也被昼夜邀请来这次圆桌会议,但点名没提到他,纯粹是因为昼夜实在不喜欢这个人。
    “天照不能去,他连理都不会,唯一的作用是被抓住当人质。这是拼上性命的任务,可不是去大国旅游。”
    黑管深呼吸,酝酿了一下情绪:“他应该告诉你了,关于龙王鲸任务的后续。他想要的是真相,是近距离的探索,而不是毫无行动的空想。他会为此压上生命,他就是那样的人。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可以的话,请给他一次机会。”
    “如果这是他的意愿,没问题。”昼夜爽快地答应,“但你得保证他的安全,我们不一定有余力来照顾他。”
    “先暂时不提天照的问题。”一向寡言的乔何打断了对话,他扮演的向来是智者的角色,虽寡言,但所言皆精辟入理。
    “你似乎过于感情用事了,昼夜。权衡利弊,哪怕是小孩子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乔何低声道。他并不认同昼夜的做法,当前形势选择明哲保身才是正确的,昼夜的决断是疯子行为,只不过,红莲阁恰巧不缺舍我其谁的疯子而已。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昼夜毫不退让。
    乔何恢复了沉默,与其说他是打算劝诫昼夜,倒不如说是在确认昼夜的想法。而昼夜的回答正面印证了他的意志不可动摇。
    不过气氛确实有些紧张了起来,倒不如说正常气氛本就该紧张。在场的人或许会有临时动摇的念头,可却抛不开脸去第一个站出来。这时候,坐在昼夜右侧的夜王清了清嗓子,大家都等待着他的表态。
    “我打算留下。”夜王的发言倒是出乎众人意料,“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单纯地不擅长潜入。”
    “准了。”昼夜回答的也是干脆利落,“潜入本就不需要多少人。去的人多了,虽然取得有用情报的概率会提高,但同时风险也会随人数增加。”
    “那我和乔何就不去了。”菜鸟举手,“还有差火,我们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
    东郭四顾之后也举起了手:“看来我是最后一个了。最近刚好有点事情要处理。”
    昼夜点点头,从纸上划去他们的名字,参与此次计划的人还剩七个。“还有别人吗?”
    “虽然你们可能都有所听闻,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讲一下。”长空起身打断,“最近几天,我们有了一些新成员。天照,忒弥,还有沈祇静。暂且不提天照他们,沈祇静的加入是我们意想不到的。她计算了未来,并且为我们指出了最适合的一条路。”
    凯将身体侧向旁边的言荒,说起悄悄话来:“长空这突然讲的啥?话题是不是偏了,感觉怪怪的。”
    言荒耸肩;“没有承接上下文,扣分扣分。”
    长空停顿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接下去该讲些什么,支吾了一会儿后无奈地叹气坐下。
    “他咋了?”言荒往另一边队长的方向侧过身问。队长耸肩回应。
    昼夜拿石膏腿敲了敲桌子,借此打断众人的窃窃私语:“以上。有其他补充的话会私下通知,还有你们的行程规划与地图也会私下发送给你们,现在,会议结束。”
    成员们三三两两地散去,昼夜叫住长空:“等一下,扶我一把,我这走路不太方便。”
    “哦哦,好的好的。”
    归途中,长空坦言自己在思考其他事情。他觉得这件事背后有许多无形的线操控着。一切都像是一个局,有东西在背后操纵,虽然只是朦胧的直觉,但这依旧令他感到不安。
    “那你也别打断我说话啊。我倒没事,看你那模样怪尴尬的。”
    “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着说完了。”
    昼夜苦着脸直视前方的路:“你不会是受到了无序之理的攻击吧……老实坦白,这几天半夜都上哪儿溜达去了。”
    “你觉得刚才那桌人里面会有间谍么?”长空强行跳转了话题。
    “首先排除我。接着排除队长,因为他是第一个对我提出这个假想的人。”
    “言荒也不例外,心理那么幼稚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好送命的准备。”长空笑着说,“上次他在游戏上赢过了放水的小影,可神气了好几个礼拜呢!”
    “别扯远,你也是怀疑对象,所以你到底半夜上哪儿溜达去了?”昼夜扭回话题。
    “还有那个黑管,看上去那么开朗却用这种网名,还很积极地去讨好天照,怕是居心叵测。”
    “对对对,这个我认同。早看他不爽了。”昼夜附和。
    “不过就间谍这方面,天照倒是也能排除在外。”
    谈论到这,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思,神情也一致地惊愕起来。
    “呃..昼夜,之前没对你说,现在讲可能晚了。天照收过一封奇怪的信,去见了一个奇怪的人。搞不好,现在这个天照已经是……被掉包后的了。”
    而且,他本人的言行举止也与网上相差甚远。
    在生活中也经常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帝国找他,沈祇静也找他。话说回来,最开始去找他的时候,地球的地理位置还是沈祇静给的,如果在他们到来之前,帝国就将其掳走并且让手下扮演他搞了一出戏……
    如今的这个天照……真的可信吗?
    对会议以及自己被怀疑这两件事毫不知情的天照趴在阳台边上,看着窗外萧瑟的树发呆,天色渐晚。
    她匆忙离去后不久,另外三个室友陆陆续续地回来。或许她的离去只是不想被撞见,避免不必要的对话,他一边想着,一边将手伸出阳台外。
    他能感觉到这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世界,这里也有繁荣的生态系统,可这里与他本来生活的地方,在地理位置上毫无关联,仿佛这是两张不同的地图——世界地图与初终地图。
    出人意料的是,他能接上互联网,看到曾经的同学更新动态,分享着生活的喜怒哀乐,而他却再也不能。哪怕是将这里的风景截图放在自己的账号上,也会上传失败。
    分离两个世界的那层气泡薄膜般的阻碍物接受了地球过来的数据,却拦截了所有反馈回去的数据。只有那些知晓如何在两个世界来回穿梭的人,才能无视它的阻碍,实现与地球人的通信。
    沈祇静临走前让他多加思考。
    他却觉得自己思考的已经够多了,曾一度达到不可控的状态。大脑兴奋而导致的失眠常常困扰他的生活,而一旦睡着,噩梦便接踵而至。
    他想起曾经的凌晨三点,独自一人坐在天台上眺望繁星。他问身边的忒弥。
    “你说我们……会不会只是小说里的人物?”
    忒弥只是笑着摇头。
    “那会不会是缸中之脑那一套?我们的大脑被迫接收了假信息。”
    天照也开始渐渐明白,他只是试图逃离这个真实的世界罢了。人们的思想从来不自由,他们只是忠于现实。
    他最终选择了网络。那是虚拟的世界,人们彼此带着面具交流。他认识了昼夜他们,并且创立了红莲阁,最终,他的灵魂有了归属。
    而如今讽刺的是,他真的成功逃离了现实,来到了初终。这是他期望的虚拟世界,又或者说,他只是从虚拟世界回到了现实。
    不论怎么说都没关系,这里就像梦境般美好,没有现实的压力,只有探索不完的超能力。他缩回了手,穿过寝室,登上天台。虽然宿舍的天台没有家里那么高,但视野却比家里辽阔的多。
    天色已经暗下,雪白的繁星随着夜幕浓重而渐渐被衬托出来,他在沉淀思考之后,经常会凭着本心不知觉地走上天台,看着皓月繁空,让自己放松下来。他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下,那是整个天台靠左前方的位置,左边与前面空出一臂位置防止意外跌落,右边的位置留给忒弥。但如今他的忒弥已经有了实体,无法再像从前一样通过心头一念将她传唤出来。
    那就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了,如果除开那些像长空一样能将他定位的理,事到如今,他仍感觉有人轻拍地面,像清雪落地般悄悄坐在他的右边。但那终归只是错觉而已。
    “迟到了?整整三秒钟呢。”
    他转头,看见身边果真坐了个人。沈祇静在宽松的白色上衣外多加了件外套,口袋看上去鼓鼓的。
    “迟到?该不会是猜到我会来这里,所以提前在这里等我吧?”
    “准确地说不是猜到是算到,是理,但有点偏差。看来你果然接触了一些我所不了解的人或物。先把这个话题放一放。”沈祇静从口袋里掏出像是头戴式耳机的道具,拖着奇特扭曲的长长的数据线,线中间打了结,似乎绑了些什么,“给你这个!”
    “这是啥?”
    天照敢确定,他从没见过这种电器设备。只能从外形上模模糊糊地揣测这玩意儿是套头上的。
    “这是意识增幅控制器,用来扩大某些特定的理的效果的,我们将这类道具统称为理具。”
    “理具?不会是从文具这个名词拓展出来的吧……”
    “答对咯!理的发挥也是需要工具配合的,像玄幻小说写的那样一念动乾坤,只凭人类的小脑瓜子可做不到。”
    天照摆弄着手里的高科技变种耳机,可这线头该插哪儿,接地么?
    “我会教你怎么用的,可在那之前,我有些事情想知道——那个孩子,忒弥,我刚才见过了…是你虚构的朋友吧,她的肉身是从何而来?”
    天照直言不讳,有那么两个人,突然地找上门来,说是送他一份“礼物”,根本猜不透他俩是何居心。天照一边回忆一边讲述,可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太糟糕了,歪歪扭扭描述了好半天才将他经历的事大致地还原出来。
    “你说的那个……炎黄?没见过呢。”沈祇静若有所思,天照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些想法,估计她正打算去找那个所谓的炎黄,将其纳入未来之理的演算步骤中。可沈祇静只是摇摇头叹息。
    “其实是有件关于你的事,关于你的命运,或许你会很想知道,可我不敢说。”
    不敢说?天照有些疑惑。可沈祇静特地将他带来这个世界或许就是为了这件事,不论是什么样的命运,他必须知道。
    “呃,我想知道!”他深知自己语言表达能力很弱,便不多拐弯抹角,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图。
    似乎这是个沉重的话题,他还能听到沈祇静缓慢的深呼吸以调节情绪。一架飞机在高空突兀地划开云层,破风的引擎轰鸣声盖过了呼吸声。月光从被划开的裂痕里倾泻下来。
    “从小时候你就开始反驳我的命运论,你很认真地和我打赌,说要打破自己早已注定的命运,只要你做到了,就能让我不必为命运苦恼。”她讲起曾经的事情。
    “为此你变得奇怪起来。常常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不论是莫名其妙地打乱呼吸节奏,还是在开怀大笑时突然哭出来,你会尽最大努力去反抗你注定要经历的未来。”
    “只有你的未来,我是最不想看的,可周围的一切、到处都在给出预示。为此,我唤你来,只求你按自己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听了这些,天照有点被触动。他的确是这样,从幼时就和上帝对着干。上帝给每个人都规划好了人生轨迹,而他却时刻尝试脱轨。这次他终于能见到这条轨道的真面目了,可他有能力去反抗么?
    几乎让人窒息的停顿,她说出了命运。
    “在两年后,2036年4月,你会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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