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放榜啦!快来看啊!”
本就热闹的大街上,一道突兀的喊声,这人群瞬间就炸了窝,一个个兴奋的朝着贡院方向跑去。
三年时间才举行这么一科的抡才大典,对于缺乏娱乐活动的老百姓来说,可是一件喜气洋洋的大事儿,所以天一亮,这贡院门口就围堵了一大群人。
这里面除了瞧热闹的百姓,自然也有这次贡举的主角,但是不管是谁,都踮着脚尖,使劲儿仰着脑袋瞅着前方张贴皇榜的告示墙位置,哪怕只能看到一片红,也乐不可支。
此时能忍着拥挤的人群,站在告示墙下翘首以盼的考生,要么是穷,要么是心里没底。
因为有信心的,自负自己一定能中榜的考生,都在附近的“状元楼”或者“进士楼”吃酒聊天,顺便等着报喜的衙役们,敲锣打鼓的来给自己送喜报。
这些人都是性子张扬的,喜欢在众人面前享受出风头的感觉,但是有些人就不喜欢,比如说朱熹,他就拿着一杆钓鱼竿,领着书童去城外的小溪里钓鱼去了。
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如此重要的大事儿,少爷居然还有心思出来玩,所以提着鱼篓的书童就好奇问道:“少爷,今日放榜!”
“嗯,我晓得!”朱熹漫不经心的回复一句。
“少爷不关心吗?”书童坐在地上,搂着鱼篓继续问道。
“没什么好关心的!反正又中不了!”
咣当一声,鱼篓掉进了地上,一条巴掌大的鱼儿赶紧抓住机会从篓子里蹦哒的出来,然后用力的拍打尾巴,慢慢的向着一步距离的溪水中跳去。
“少爷,老爷说你这次要是考不中,家里就不准让你参加下科了,你居然还有心情来钓鱼!你…,唉,算了,等回去吃罚吧!”书童灰心丧气的蹲在地上,惆怅的瞅着即将蹦哒到溪水里的鱼儿。
眼瞅着就要跳进水了,鱼儿身子弓起,攒足力气,用力一跳,身子就腾空而起,然后……
“罚你今晚不许吃鱼!”
咕咚一声响,朱熹把鱼儿重新丢进鱼篓里,然后单手提起鱼篓浸泡在溪水中,便重新回到鱼竿处,稳稳坐下来继续钓鱼。
“不吃就不吃,正好我也没胃口!”坐在地上的书童赌气的说道。
朱熹见状,便摇头笑道:“你啊你,总是一副急性子,我又没说拿不了功名!唉,我意思是中不了一甲而已!”
“啊,少爷你意思能中进士?”书童激动的从地上跳起来,冲着朱熹确认道。
朱熹看着即将要咬勾的鱼儿就这么被他的惊喊声给吓跑,就叹口气道:“我的兵书没读好,所以最后一题,答的有些欠缺,但是中个进士还是绰绰有余。”
同样在谈论自己中不中的,还有王佐几人,他们几个也不爱去状元楼这等显眼的地方呆着,就三五好友,约个伴儿,带着些美酒和食物,去皇城西边的吴山上踏青去了。
“王兄,这次科举试题还算可以,没有什么刁钻的题目,愚弟料想,王兄一定能摘得状元座!”
王佐刚刚端起一盅酒,突然听了他说这话,就停止了一下,随即一口喝掉,放下酒盅道:“端正老弟是高看我了!这天下考生,胜过愚兄者不知多人,这状元帽到底能落在谁人头上,真不好说!”
王佐话毕,旁边一胖举子忧愁道:“唉,至少王兄能中,看兄弟我,只得等下科再试了!”
说到这儿,胖举子就端起一壶酒,也不用酒盅,直接嘴对着壶,咕咚咕咚大口吞咽。
旁边王佐看到,就劝他道:“子正的才华愚兄是领略过的,所以你不必放弃,说不得还有机会!”
“有什么机会!”胖举子狠狠的摸一把嘴唇上的酒渍,咬牙切齿道:“我都听说了,这次贡举,那姓秦的设了个圈套,这最后一题‘郾城之战’,就是他用来打压政敌的手段,凡是有一处写岳大帅的字样,不管你答的如何,统统罢落掉,并且,我还听说,考前许多人找他买了字眼,有甚者直接一千贯钱就能买个进士出身!”
说到这儿,胖少年再次举起酒壶狠狠的灌了两大口酒,接着叹道:
“唉!国家抡才大典,沦落为此人的工具,不中也罢!”话毕就醉倒在地,趁着他呼噜声还没打起来之时,先前叫端正的举子赶紧问道:“子正,你先莫睡,快告诉兄弟,不写岳家军字眼儿,只用他进军路线会不会罢落?”
回答他的是一串洪亮的呼噜声。
贡院街对面很是有些距离的街边小食肆里,狗儿和庞大郎以及杨小修静静的呆在这里,一边吃酒一边等着皇榜的张贴。
“狗儿哥!你说你这次能中吗?”杨小修突然开口问道。
“我不晓得!那最后一题我虽然参悟了题意,但是前边几道题,我答的并不完美,这科贡举有那么多人参加,能不能取中还真不好说!”
“考不中无妨!”庞大郎喝口酒安慰道:“反正你也是官了,考不中就回龙州继续当你的煤球官罢了!”
狗儿对他翻个白眼,便拿起筷子夹一菜蔬递进嘴里,牙齿一边嚼着一边瞅着门外看去。
旁边杨小修是个好动的,就道:“要不我去前边看看!”
狗儿赶紧阻止道:“不可,哪里一会儿就会有乱子发生,这么多人哩,万一有一个不小心踩踏到你就不好了,乖乖的在这里等便是!”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尤其是突然刮起的狂风,把一大片阴云吹了过来开始,再继续等,就有可能会挨雨淋,但是好奇这个东东,就像痒痒虫一般,不停的撕咬着你的小心窝,所以围观的人群,不减反增。
就在贡院对面,狗儿几人所呆着的小食肆旁边的酒楼中,一位才豆豌年华的小娘子,正手拿着枚果子,喂身旁的一上岁数的老丈。
“阿爷!今天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老丈啊呜一口吃掉小孙女孝敬的果子,就笑呵呵回她道:“因为今天我们要给你榜下捉婿啊!”
“捉婿?”小丫头疑惑的瞅一眼窗外拥挤的人群,便张口问道:“可是,这贡举才考完了省试,还有殿试没考呢,他们都还不是进士,咱们怎么捉?”
老丈宠溺的揉揉孙女的头发,结果被人家给嫌弃了,只好尴尬道:“你不懂,这中了省试,就如同有了功名,那最后的殿试只是排个名次而已!”
小娘子眨巴一下眼睛,似懂非懂道:“好吧,一会咱们就捉个,对了阿爷,若是捉到个丑八怪,我能不能放了重新捉!”
咳!
老丈被她这话给噎了一下,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不会的,我看这些书生长得都不丑!”
“怎么就不丑了,你瞧那个肉球一般的举子,踮着脚的模样多像一只癞蛤蟆!阿爷,你一定要让大壮他们捉一个好看的来!若不然我才不要他和我一起玩耍哩!”
老丈实在是拿这个孙女无奈了,只好满口答应道:“好说好说!若是捉到个丑的,阿爷就把人家好吃好喝的招呼一顿,然后送出门!”
“也不用!”
小娘子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就开口打断老丈,一脸坏笑道:“阿爷,我们可以把他送给赵阿公家的雪儿姐姐!她都一把年纪了,老是不嫁人,咱们就把这丑蛤蟆送给她,嘿嘿嘿……”
老丈看着腹黑的孙女,开口道:“乖孙儿,你可真是想的好主意!咱们就这么办,哈哈哈!”
祖孙俩开心的击个掌,小娘子又问道:“对了阿爷!雪儿姐姐她们来了吗?我怎么看不见她们?”
老丈哈哈一笑,就解释道:“雪儿的阿爷,可是个笨家伙,他怎么能想到今天会来,阿爷猜测啊,他估计正在家里像只懒猪一般睡大觉哩!”
“咳咳咳!你这个老不修,你才是懒猪!”
砰一声响,此间客房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紧接着走进了一老两少,老的那个虽然胡子花白了一大把,但是满脸红光的一瞧那精神头就是不错,他后面跟着的两个小的,是一对儿姐妹花,前边岁数稍长一些的就是小娘子嘴中刚刚提说到的雪儿姐姐。
“哎呀,雪儿姐姐,雨儿姐姐你俩怎么来了!”
“她俩怎么就不能来!”后来的红脸老丈不高兴的对着问话的小娘子道:“你以为就你的阿公是个聪明人么?”
听到挨训,小娘子吐吐舌头,便一溜烟的跑到这对姐妹花中,拉着她俩人手回道:“赵阿公,你不要生气,我阿爷来是想给雪儿姐姐捉婿来着!”
“哼,什么替我捉婿!”雪儿小娘子一把甩开她手道:“我刚刚都在门外听到了,你说要捉到那个丑蛤蟆就送给我,哼!月儿妹妹,我不要和你玩了!”
“啊呀,雪儿姐姐是你听错了,千万莫生气,我是说,不要那丑蛤蟆一往样的!”
“我不信!哼!”
就在两位小娘子打闹之时,两个老的也怼了起来。
“赵老头,你狗鼻子倒是灵,居然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哎呦,张大员外,你以为这全天下人就属你聪明,呵呵,莫要自欺欺人了,你快出去瞅瞅这满大街酒楼阁子里全坐满了人,哼,真是自作聪明!”
“你才是!”
就当两人吹胡子瞪眼时,猛听着楼下一声呐喊,接着人群就死命的往前挤,俩人赶紧停了斗嘴,扒头去看。
“出来啦,出来啦!”
粗大的嗓门声中,一大串骂娘声响起,接着在一片乱七八糟的声音中,一队持枪戈兵器的军汉,护卫着七八个手捧红漆托盘的衙役走了过来,当头的宣告官,一脸的喜气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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