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动物的区别就是,人是懂得礼数的,晓得有些事情是违背良心,违背道德的,所以不允许自己去做,大家都如此严格的约束自己,这社会也就稳定了起来。
形容战争,用的最多的词就是道德沦丧,奸银掳掠,杀人虐待等等形容词,极力的突出敌军的残暴,好无人性,对道德横行无忌,因为战争把“礼”给破坏了,人性的黑暗就爆发了出来,此时的人,外观还是人类模样,但是内心却是一头野兽。
《礼记·曲礼上》全篇文章都教导世人要学礼,知礼,守礼!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礼仪一道已经深深的融入进了血肉之中,尤其是古时,礼仪更是国之大事儿。
所以狗儿这些读书人,学的最多的也是“礼”,答这道题并不难,难的是在大家都会做的前提下,怎么才能写出一篇让考官眼前一亮的文章来。
安静的考场里,不时的传出一两道咳嗽声或者是磨墨的声响,狗儿手捏着毛笔,眉头紧皱,慢慢的去想。
这道题,绝对是皇帝亲自出的,他出这道大众题目,是为那般?难不成是因为前段时间,落榜考生们闹事儿的原因?
思来想去,狗儿还是确定不了自己作答的方向,正想着从前往后再捋一遍时,一位穿绿色官袍的考官走了过来,伸出手轻轻地在狗儿桌案上敲了两下。
狗儿抬起头,茫然的看看他,就见那考官嘴角冲着插时香的地方,努了努。
我去,这时香居然烧掉了一半,霎时,狗儿心窝就噗通跳了一下。
拱拱手谢过了考官,就赶紧在旁边稿纸上,随意的写下,破题字眼。
“礼,人之枷锁也,去之,则暴徒肆虐,戴之,则谦谦君子。”
老生常谈的思路,狗儿想自己估计拿不了什么好的名次了,所以笔走龙蛇,尽情的挥洒写去。
就在狗儿文泉思涌之时,大宋官家姗姗来迟,他阻止了礼官准备打断考生,叩拜自己的动作,安身坐在龙椅上,拿眼去瞧这殿里的考生。
先看的自然是离自己最近的考生,因为今科状元,会大概率出在他们身上,其次便是看这些人年纪和长相身姿。
官家突然出现,一些机灵的考生早已经发现,于是就挺了挺身子让自己显得挺拔一些,剩余没发现的考生,要么是专注,要么就是眼花。
而狗儿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洋洋洒洒的写完一千字之后,就伸个懒腰,连打了数个哈欠。
他这慵懒的样子,在众多精气神饱满的考生中,就是显得有些扎眼,站在大殿一角负责礼仪和维持秩序的礼官们,自然是发现了,咳嗽一声就奔着狗儿走来。
“你这考生,可是答题完毕。”
狗儿嘿嘿一笑,满脸轻松的道:“那是当然,一千个字而已,算不了什么。”
考官也是进士出身,他那一科可没有今科这般,只有一道题,还如此简单,所以就不屑的瞪了狗儿一眼,道:“时间还早,认真检查一下!注意,不许再做出失礼动作!”
狗儿赶紧应个是,然后对着他离开的背影,偷偷做了个鬼脸,然后左右看看,不见一人提前交卷,就心里想,不是允许提前交卷么?咋滴没人?
一边想着狗儿抬头一看,呵,这老头,咳,这皇帝啥时候来的,我滴娘类,他居然还冲我笑,这一笑,可把狗儿吓一跳,急急忙忙的低下头,但是为时已晚。
“这位小郎君,官家说你若是答题完毕,户早些交卷!”
狗儿瞅着这个面白无须,还发出公鸭嗓子的老太监,心里就后悔的想大哭。
“回公公,小子,小子还没答完!”
“哎呀,你可真是顽皮!”老太监笑吟吟的指着狗儿试卷道:“都写的满满的,还说没答完,行啦,早些让官家看过了就能早点回家!”
说完这话,他也不顾狗儿回话,直接卷了狗儿试卷就奔着龙椅方向走去。
狗儿:……
试卷一交,瞬间成了众人目光焦点,这下狗儿晓得了,为何其他人都做完了题,却是不去交卷了。
“嗯,答的还算中规中矩,小小年纪能做出这篇文章,也算有些功底,念在其首先交卷的份上,酌情提拔,给个二甲榜吧!”
不高的声调,却在这大殿里犹如雷声一般,让所有人都听在了耳中。
一旁的礼官看着早就傻了一般的狗儿,赶紧走过来,引着狗儿叩谢圣恩。
木头人一般的狗儿跟着礼官叩首完毕后,以为自己就可以出去,不曾想,这皇帝居然开口招呼狗儿过来。
这一下狗儿又成了木头人,然后在旁边礼官狠狠的责备眼神中,领着狗儿到了圣驾前,恭恭敬敬的跪下。
“你是四川来的考生?”
狗儿道:“嗯!”
“一路上可是幸苦了!”
狗儿道:“是!”
“途中可否遇到什么不平事儿?”
狗儿回:“无!”
赵构:……
可能是自己威严肃穆的形象把这年轻考生给吓到了,所以赵构努力的挤了挤脸颊,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聊家常一般的道:“家中父母可还康健!”
这一次,少年考生话多了几个字。
“被金人全杀了!”
皇城之外,狗儿被一位身穿绯色官袍的礼部大官狠狠的训斥。
“你说说你!看着也是个机灵的人,怎么能对官家说出那些话!啊!这当下什么情形,国朝抡才大典,举国同庆的大事,你真是不知好歹,看看看,那些丧气话,把官家惹不高兴了吧,小小年纪真是一点眼色不懂!”
大官喘一口气,再道:“这官家本来是对你有好感的,很明显的要提拔你,我们这些人也都晓得你将来会前途无量,结果呢,真是成不了大事儿,罢了罢了!要不是官家最后关照,你早被罢落了!行了,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这次就饶恕你吧,回去好好反思,多长个心眼!真是的!”
噼里啪啦一通斥责,狗儿抹一把脸上被他喷的口水,恭敬的施个礼转身出了大门。
殿试虽然只有一题,但是该有的糊名,详定、编排、弥封、抄录、评判这些程序都要有。
区区数百张卷子,在众多阅卷官参与下,只一日功夫就把试卷编排好了,除了前十名考生的试卷,其余的卷子按照文章优劣已经排好了名次。
主考官张侍郎,以及两个紧急上任的副考官,大概的瞅了一眼,然后眼光就放在了这单独的十份卷子上。
“两位!你们觉得这第一名可取那篇文章?”张侍郎率先发问道。
“下官觉得,这片《礼不可废》可放在第一!”左边考官先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紧接着右边又否决道:“此文是不错,尤其是他振聋发聩的例证很是让人提神!但是,某觉得这篇《不知礼则道不容》更胜他一筹!”
“不可不可,文中词锋甚是有些偏激,吾觉得能把他放在二甲第一名已经是关照了!一甲榜可是不成!”
“词语偏激一些又如何,礼之一道就是如此,稍微疏忽,就会有溃提之祸,所以马虎不得,当用醒世警言以告世人!”
张侍郎看着这俩副考官争辩的脸红脖子粗的,心里暗暗鄙视一下,就伸手阻拦道:“你俩人别争了,这状元名次,可不是由咱们定的,我说,还是先排了后几位吧!”
不得不说,这阿谀奉承之人还真的会找到妥协的办法,十份试卷,被他以书法、文中语句、甚至顺眼与否都安排了出来。
然后揭开封弥,嚯,这殿试成绩居然和省试成绩大相径庭,排在省试一二名的张奇飞,王少刚居然排在了第九和第十,这前三名居然是,省试二甲里的人,好在这个叫王佐的考生还是稳稳的第六名。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官家还在等信,两位赶紧用印,也好早些送给官家!”
俩人一听,也不再感叹,就取出自己的印章在试卷排名表上用了印。
然后这表以及前十名的考生试卷就被密封在纸袋里,递给早就守在阅卷房门口的黄门内侍手里,然后被众军士护卫着递送到了官家手里。
赵构刚刚起身想去用晚膳,听说试卷送来了,就赶紧落回座上,道:“拿来!”
考卷便被端到龙案上,赵构先拿起名次表略略的瞅了一眼,然后取下第一份试卷,一字一句的看去,一边看,一边如批改奏折一般的在上面做着注释,遇到满意的就呵呵一笑,遇到不中意的就弃之一旁,十份卷,也就一万来字,一个时辰不到就看完了。
他看完了觉得不过瘾,就喊旁边内侍到:“再取十份来!”
内侍应了声是,就急急的出去传令,不大会儿,马蹄声响起,取试卷的人马又赶了回来。
殿试完第二日,酉时初,所有参加殿试的贡士仍旧排队等在宫廷门外,这一次,是进行进士唱赞礼,主考官张侍郎负责唱一甲榜,副考官负责唱二甲榜,剩余的榜就交给随便一个大嗓门的考官负责。
“一甲第一名王佐,赐进士及第,第二名叶文,赐进士及第,第三名……”
随着一个个人名的出口,贡士人群里也随即有一大半人出来叩谢圣恩,然后终于轮到了狗儿。
“龙州赵大狗,二甲第三十八名,赐进士出身!”
狗儿学着前人模样出列跪恩,然后继续回到队伍里。
“朱熹五甲第九十名,准勅赐同进士出身。”
“冯波,六甲第六十名,准勅赐同进士出身。”
……
“以上三百三十一位新科进士,跪谢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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