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林中的寒气渐渐渗入肌肤,给人一种湿哒哒的感觉。虽说现为大暑时分,可这夜间若衣着单薄加上这寒气也会让人略感清冷。自从尔朱兆失踪已经半月有余,在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尔朱嫣难以得知,在蒲娟递给尔朱嫣的书信中可以看得出来,她现在很安全,子悦也顺利的诞生。只是这尔朱兆此刻又在何方,这一点是尔朱嫣这半月以来最为担心的。
“披上吧!夜里寒气重”不知从何时,元宝炬竟然站在她身后许久,她带着这帮散兵一路游走多日,这一路的殚精竭虑让尔朱嫣不由得成熟起来,也让她更为醒目的了解周边的人和物。
元宝炬将披风缓缓地挂在她的肩膀上,尔朱嫣坐在一个小山坡上静静地望着天空中的月色,一时竟未反应过来。
见尔朱嫣这般没有斗志,元宝炬便在她身旁的不远处紧挨着她坐下,“别担心,柱国大人怎么说也是将军出身,战迹沙场多年,不会有事的。况且高欢那边并未有所行动,如此推算,他应该此刻是安全的”
尔朱嫣没有理会,她静静地望着元宝炬,说实话有很多时候她自认为她很了解元宝炬,可有的时候下来,她又觉得这个男人史无前例的陌生。甚至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元宝炬所言究竟那句是真,又有那句是假。“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啊!你这是在问我吗?”尔朱嫣忽然在嘴里冒出这般一个疑问,着实让元宝炬惊讶不少。准确地说,超乎他的意料。他没有想过尔朱嫣为什么会问他这样一句话,更没有想到这句话的背后,他又应当这么给她回答。
“我知道你担心你兄长,所以想尽快找到他这份感觉我懂。以前我也有一个疼我爱我的兄长,因为一次动乱他彻底的离我而去。所以你现在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元宝炬回想着河阴之变时的那一景一幕,这心中仇恨便不觉得增加一分。
“那你兄长究竟去了哪里,你们家人有没有去找过他”尔朱嫣一脸认真的对着他说道。
“找了,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是找不到的”元宝炬的声音有些哽咽,显然他这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以免情绪受到控制。
说实话对于河阴之变这件事情,尔朱嫣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她父亲叔伯将一众元氏宗亲囚禁至河阴,那次动乱中,除了幼帝元钊,还有元宝炬的哥哥。她并不明白元宝炬的哥哥元宝晖究竟是为何下落不明,她也知道元宝炬说的找不见是真的无处可找。是啊!河阴之中死伤士卒宗亲那么多又有那里去寻,想必早已伴随着河阴的水被冲到何地又难可知。
见元宝炬一脸失落的转头拭泪,见元宝炬这般举动尔朱嫣心中不免有些伤感起来。想来这一路虽说对他误会重重,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元宝炬未有一次负她,反而倾力相助。见状,尔朱嫣一把抓住元宝炬坚定的说道:
“没有尽全力怎么会知道找不到”元宝炬看了看她,她眼中的认真是真,想要帮他的话语也是真,可就这样真情意切的真再也换不回来他的兄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兄长找回来的”
元宝炬抽了抽尔朱嫣的手,他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也知道这一切的因果都是拜谁所赐。可就算知道又如何,他的兄长再也回不来。“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我是不是什么话说错了”尔朱嫣一脸认真的看着元宝炬。
元宝炬望着她,在尔朱嫣眼中他看的出来尔朱嫣的眸子里清澈见底,想来她对当年的事情全然不知,不然也不会问这句话。只是元宝晖的死是事实,尔朱荣犯下的罪孽实不容诛,但这些都和尔朱嫣无关。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看的出来尔朱嫣与其他尔朱一族不一样,她善良是真,热情是真,心怀天下也是真。果然,钦天监的预言没有错,这个女人身上确实有兼天下之公为己的胸襟。也难怪他皇兄到死都在思念这个女子,尔朱嫣的魅力不在于皮囊而在于她有一颗心怀天下的心。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既然找不到哪有何必再去找”为了不让尔朱嫣发觉他脸上的失落,元宝炬刻意起身打算先回阵营。
见他起身,尔朱嫣也踉踉跄跄的起来,元宝炬驻了驻足对着她说道:“你放心,万仁将军我一定帮你找到。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复杂,剩下的等到寻到万仁兄再说吧!”
“谢谢”尔朱嫣站在原地静望着元宝炬离开的背影。
虽然不知道元宝炬同尔朱嫣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在宇文泰眼中他能看的出来这个自称为“金豆子”的男人和尔朱嫣之间绝非普通朋友,“阿姐,你是不是担心将军”
“唉”尔朱嫣不由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劝谏过阿兆,为将帅者应当宽宏待人,重视宗亲这些他始终是听不进去。”说完,尔朱嫣将手搭在宇文泰身上,一脸语重心长的说道:“阿泰,你记住。为将则寡,为将不孤。你看这边关风沙,能掩埋的向来不是热血而是热情,记住了天再寒与子同袍,心若凉无药可医,明白吗?”
“我”说实话,宇文泰并不明白尔朱嫣所说的意思,但大致可以看得出来,她这句话是警示他要懂得民心。
说完,尔朱嫣则重重的拍了拍宇文泰的肩膀然后离开了,边走她边说道:“切记,不可踏阿兆的后尘”
翌日,大营中,侍奉尔朱嫣的小兵忽然大喊一声:“少主不见了”
宇文泰满大营的寻找还是无法找到尔朱嫣的身影,仔细想来整个军营之中,能与尔朱嫣经常说话的将军不下几人,想到这里也只有元宝炬可能会知道尔朱嫣的下落。
元宝炬一见宇文泰莽莽撞撞的冲了进来,元嵩怎么阻拦都无法拦住,无奈元宝炬便让宇文泰进来。
进入元宝炬的营帐后,宇文泰立马开门见山的说道:“别误会,我来找你绝不是为了寻你麻烦,我阿姐不见了”
宇文泰说完,元宝炬的脸色立马沉闷起来,宇文泰见状,想来元宝炬定然知道尔朱嫣的下落,不然不会是这个表情的。宇文泰问道:“你可知道阿姐的去处”
“胡闹!”说完,元宝炬一脸铁青的看着元嵩说道:“备马,我要出去”
元嵩看着元宝炬忽然这般,一脸疑问的看了看,还是按照元宝炬的吩咐去牵来了马匹。他快速的踏蹬上马,宇文泰见状,立马抢了元嵩的马匹紧跟而上。元嵩见状连忙对着宇文泰说道:“那是我的马”
“别废话,你留在这里看守营地,若有任何差池,绝不轻饶”说完,宇文泰快速的跟着元宝炬而去。
顺着一条荆棘的小路,元宝炬快速的策马而去,宇文泰虽说一脸迟疑,但是除了元宝炬,他也没有别人可以相信。“你这是要去哪里,你知道我阿姐去哪里了吗?”宇文泰虽说不大相信元宝炬,但是也只好跟着他。
“昨日擒获的俘虏开口了,想来她此刻定是找高欢去了”元宝炬一脸冷静的说道着,对于尔朱嫣的行动,想来她已经知道,既然不能直接找到尔朱兆,倒不如去找高欢,与其相信别人口中所言,倒不如直接问清楚。这一点倒是符合尔朱嫣一贯作为。
“穆青不是我的心变得硬了,经历了这么多的分分合合,我自己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凡胜利所未及到的地方,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所以,为了我们想要见到的大同社会,牺牲个别的人是为了顾全大局。将士们浴血疆场是为的什么,顾全大局,建功立业,不,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家人,故乡不必摧残于战火,妻儿不必惨遭他人之手。这些他们都能放的下,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放下。”
“放下,你以为我不想吗?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回到最初的样子”
“好,既然你心意已定了,我一定帮你讨回你所谓的公道”
想来,昨日尔朱嫣所说的公道,便就是高欢了吧。
夜深小澜夜幽远,紫竹窗外微微雨,小事接连魂锁梦,是何春秋,萧何何念离愁,几恨应休。鞭策良匹千行百,沃马不惧鞭畴,鹌鹑浅笑测弯头,哪不能就,太白歌风破浪,早下绸谋。
“这就是你所说的筹谋吗?”元宝炬心中一直悄悄疑问着。
...
...
高欢大营内,尔朱嫣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将阻拦他的士卒早已打倒在地,这帮士兵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无力的哼吟着。
远远地便听见尔朱嫣怒喊的说道着:“让高欢出来”她此刻浑身是血,说实话,她早已不知这些血是她的还是那些将士的,原本她所崇拜的高大哥,没想到今日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这,怎么办”一士兵战战兢兢的拿着长矛站立着,但他时刻不敢直视尔朱嫣,生怕尔朱嫣一个不高兴,一柄长剑过来,他他也可能和地上的士兵一样。
“叫将军去啊!”他颤抖的对着旁边的士卒说道。
不到片刻,又冲上来了几个士卒将尔朱嫣围住,但是谁也不敢上前。
“哈哈!高欢,你出来,你为何躲我”仔细想来还真可笑。
从别离,居两地。相思何顾,君问我,可否赋诗一首,我答:“不及黄连苦”
“自相知,通讯录。删来又加,你可知,此其中之缘故,汝笑:“三两不尽头”
碧云天,黄叶地,片片落叶带情寄,寄清风,寄明月,两地相思归何处:念 、念 、念。终是清苦。
隔了片刻,高欢终于从军营里出来了,比起往昔都是单人见他,而现在也一堆士卒蜂拥而至,将他围得死死地。对于尔朱嫣的功夫,高欢还是知道的,他素来不敌尔朱兆,这尔朱嫣又是集尔朱荣所学为一身,他自是不敌。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和尔朱嫣面对面的接触。
“你找我”终于,在一堆人群中,尔朱嫣这才看见高欢的身影。
尔朱嫣见状,一脸冷笑的说着:“你现在就这般怕我,和当初你救我时决然不同”
“此一时,彼一时。大家又何必念着过往呐!”高欢冷冷的说道着,他的语气很冰,和认识时决然不同。
“既然如此,有些东西,还是归还给汝为好”说着,尔朱嫣缓缓地从腰间抽下一物,是一把精美绝伦的匕首,这把匕首还是当年她给尔朱荣剔骨削肉时,高欢借她的,现在想来,留着此物也没有任何意义。一想到这个,在回想高欢说这句话的嘴脸,尔朱嫣不免觉得有些可笑起来。
“你说你喜欢曹操,喜欢他文学上的造诣,其实,你喜欢他文学的身份是假,军事的身份才是真吧!你羡慕他,羡慕他一人之下号令威严,羡慕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天下沉浮。”
说完,尔朱嫣愤恨的将此匕首一扔,高欢见状,立马伸手接住。他看了看手中的匕首,一时间看不出任何的欣喜开心之情。
“良辰美景非昨日,此夜无心照月明。”说罢,尔朱嫣一脸决绝的望着高欢
说罢,尔朱嫣冷冷的看了看周围的人,不由得冒出一股寒气,这帮围困着她的士兵见状没有一个敢上前。尔朱嫣见状,冷冷的说道:“待我找到阿兆,我尔朱家的仇定会找你索还”
高欢见状,如果这般诛杀尔朱嫣到时候尔朱一族定会反扑,与其到时候让关中贺拔一族像疯狗一样的追他索命,倒不如随后在计。
“放她走”说着,高欢伸手一挥,那帮拦着尔朱嫣的侍从连忙退让。
“贺六浑,从今以后,我们一刀两断。今日我且将你刀还你,来日,若在见你,定会让你死于此刀之下”
“好,我等着”高欢推开前面层层保护他的人群,对着尔朱嫣回答。
自从回到营帐内,尔朱嫣便闷闷不乐起来。宇文泰见状,连忙想了很多法子,但也未能让尔朱嫣开心起来。“阿姐,你是不是还在为没有手刃高欢而伤心”
“无碍,届时我定会让他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梦起惊峦山,窗外小风摇动。鹧鸪哨,语音绵绵。”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元宝炬走了进来,他边走边说着这句话,尔朱嫣望着他,欲言欲止。
“不明白”元宝炬看了眼她说道“每个人都会有困难的时候,不要想着你风光的时候怎么样,而是想想你失意的时候有没有人对你伸出援助之手。既然你已经决定,那就放手去做吧”说完,元宝炬一脸坚定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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