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松的丛林,远处传来一阵阵破风声,声音越来越近,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可以看到远处几道身影急促飞奔而来,其后方不足十米处十几道黑色身影急速追来,一看就知道是江湖追杀了。
虽然彼此的速度都极快,但前方的几人还是慢了半拍被后方的黑衣人追了上来。
一行蒙面的黑衣人立刻将这几人围了起来,被围住的五人当中有一身穿淡蓝流苏裙的女子,持剑而立,眉清目秀,眉头紧锁,眼神空洞,一脸怒意,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围着她的黑衣人中走出一人,似乎是首领,盯着她,在她眼前走来走去,故意压低声音略带玩味地道:“没想到,叶百川这老家伙还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孙女,可惜了。”
听到这话,少女心中知道这群人是爷爷的仇家或是敌对势力,而且是一大势力的人,不然,怎敢暗杀于她;
爷爷叶百川可是现今的武林盟主,侠义山庄的庄主,可见他在武林中的地位;
黑衣男子知道这次任务的厉害性,时间的紧急性,也不敢再生出往日的色性,收敛住自己,虽然心中有些惋惜,但也没有再说什么,狠起心便道:“解决掉,一个不留。”
一阵刀剑声响起,看女子的动作有些迟钝,却剑剑对上黑衣人砍来的刀,可谓是步步惊心,忽然,有一黑衣人趁她不备就要往她后背刺去,眼看女子便有生命危险。
可任谁也没有料想到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几叶极小的灰影飞来,便有几道黑衣人持剑的手受伤,手中的兵器脱手飞出,其中也包括朝女子后背刺去的那人。
黑衣人受伤的手上,伤口处一条细小的血痕,一股血流从血痕出喷射而出,几人条件反射般立刻握住手腕,地上不远处是带着血痕的柳叶。
刚刚说话的人警惕着道:“阁下既然来了,就不要偷偷摸摸的藏着了。”与此同时,他和其他黑衣人一样小心翼翼的盯着四周看,生怕一个猝不及防就被对方暗算了。
看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到人,黑衣人想要在言语上激将对方,引出对方,道:“阁下,暗中偷袭,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既然来都来了,再藏着就没意思了吧!”同时眼睛瞟来瞟去捕捉对方的存在,
与其说是激将,不如说是心理战,如果扔镖的人不出来,这群人就没有安全感,这点道理谁都懂,因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离他们七八米远的树上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别找了,树上。”其他黑衣人还在四处寻找,可说话的黑衣人却立刻锁定了声源,可见此人也是武功也算极高的,
并看向那树上,只见一长相俊逸的身着青衣的青年男子,手拿一柄剑,双手环抱于胸,一脸慵懒之意,像是刚刚睡醒,他静静地靠在柳树上。
黑衣人警惕多疑的看了他一会儿,确定周围只有此人,可又不知晓对方是什么路数,心中难免有些不安,试探着问道:“阁下,这是私人恩怨,还望不要插手此事。”
这俊逸的青年自然就是下山的青羽生无疑,从听到破风声传来时,青羽生便用轻功跳到树上用耳朵辨别声音来源,然后,慵懒的看着这一切,本不打算招惹这桩江湖是非的,但似乎心中有一种声音在驱使他出手。
青羽生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们吵到我休息了,我也不想管你们的恩怨,要打,走远点。”这群人听到他的话一阵愕然,还可以有这样的操作的吗?
青羽生说完并没有理会他们,便闭上了眼睛,似乎真的无意管这趟闲事,可偏偏这样不由地让人感到周围凝生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压抑的氛围下,着实让人感到窒息。
黑衣男子无法确定青羽生会不会再插手,就刚才的表现来看,青羽生能够无声无息的出手,让他们毫无察觉,便应该是一位厉害的高手,至少都是和自己一个级别甚至以上的,自己不得不有所顾忌。他迟疑再三,还是选择放弃,语气中带着怒意地下了命令,道:“我们走。”
接着所有黑衣人放弃了他们要暗杀的目标,迅速撤离,听着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确定黑衣人已经走远,女子也回过神来,对着先前传来声音的树的方向作揖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青羽生看了一眼女子,不得不在心中惊叹,肤白凝雪,杏脸桃腮,落落大方,就是不理解为什么她眼神有些空洞。
“在下侠义山庄叶婉清,公子可否留下姓名,侠义山庄将来必还此恩。”其他人也跟着作揖,而青羽生一闪身消失了,良久没有得到回应,其中一个弟子装扮的男子走过来道:“小姐,他走了。”
听到侠义山庄的弟子的话,女子一阵惋惜 ,毕竟对方才救了自己,自己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人就消失了,反倒觉得自己失了礼数。
虽然没能知晓恩公的姓名,但他的声音却被她牢牢记在心里。
谁都知道这侠义山庄的叶婉清有一项特殊的本领,就是凡是她听过的声音,她都可以记住,所以就连刚刚的黑衣人都不敢用自己本来的声音与她对话。
许久后,女子对身边的几人说道:“日后,遇到此人,不可失了礼数。”侠义山庄向来恩怨分明,既然对方今日帮了自己,那就是自己的恩人,侠义山庄的座上宾,四人回应了声:“是”。
女子补充道:“另外,回去后,这件事不要告诉爷爷,免得他担心。谁要说漏嘴,后果自负。”侠义山庄的弟子都知道老爷子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虽然外面的人不知道,但自家弟子多少还是知道点的,尤其是像他们几个这样比较容易接近老爷子和小姐的弟子,一旦消息走漏,便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侠义山庄,或者说是这武林盟主的位置。
这两年庄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小姐在打理,外界的人也肯定注意到了,不由得才想叶百川是不是真的快不行了,不然怎么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呢?刚刚那伙人很明显是在试探、挑衅他们。
也正是因为小姐这两年打理山庄内外的事务,做事愈发的干练、精明、果断,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看起来天真无邪,柔柔弱弱的小姐,几人心中也是又惧怕又敬佩,而且小姐也是怕老爷子担心,着急上火,反倒让有心之人看出什么来,四人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便连声应“好”了 。
漫天飞雪寒彻骨,不见王师北上意。
山东济南府辛宅,辛赞看着这鹅毛大雪,忧思沉沉眉头紧锁,自中原沦陷以来,已三十三载有余。
可谁又不知道,他辛赞本是宋臣,却做了金贼的官,成了卖国贼,为世上文人所唾弃,自己更觉得有辱斯文,愧对列祖列宗。
可自从听到岳将军带兵横扫中原,挥师北上时,他是多么的激动呀!可偏偏被秦相所阻,又一阵惋惜我大宋万里河山何时有收复之日。
这时有人从后面为他披上了狐皮大衣,“天气凉,祖父还是进屋内暖暖身子吧!”为他披上大衣的青年道;
此时已是春季,可外面依旧白雪皑皑。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勉强回过神来,“不了,疾儿呀!你先进去吧!让我在这静静地哀思一会儿。”辛赞忧思不安的应了声。
青年记得自己记事以来,祖父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一段时间,忧思沉沉。以往,青年见此都不会打扰祖父,但今日他却站在祖父身旁看着这院中的雪,静静的陪着祖父,不知是走神了,还是什么原因,他突然说了句,“这雪还要下到什么时候呀!”似乎是不经意的感慨,但又似另有深意。
年迈的辛赞听到这话,看了青年一眼,好像也深有感触,说道:“是呀!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呀!就像这外面的狗还要看多久呀!”
这外面的狗,青年当然知道是指这些年一直盯着他们辛家的金人。
良久,辛赞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道:“疾儿呀!如果爷爷没记错,你今年应该二十了吧!”
青年虽然不解,但依旧恭敬的回道:“回祖父的话,孙儿今年刚好二十了。”
辛赞露出欣慰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稀松的白须说:“好哇!一晃眼,我的疾儿也二十了,哪天我走了,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青年故作不悦道:“祖父,休要胡言。”
辛赞毫不在意的说道:“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世人多活不过六十。我这老头子也活够了。”
辛赞停顿了会儿,又有些难过的说道:“回想我辛赞,本一生光明磊落、刚直不阿,不曾想人到中年却成了卖国奴,命途多舛,又逢中年丧子之痛,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本欲随你父亲而去,又念及你年幼尚不能自理,没想到就这样屈辱的过完了半辈子。”说完,辛赞又长长叹了口气。
青年也是在儒学思想的教育下成长的人,深知祖父的痛,道:“是孙儿不好,连累了祖父。”
“疾儿,哪的话,若不是有你,我怕是真的再无颜面面对列祖列宗了。”他宽慰了一句。
沉默了会儿,辛赞问道:“疾儿,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你取这个名字的含义吗?”
青年虽然有些不解,为什么祖父明知故问?但还是恭敬地答道:“祖父希望孙儿像西汉的霍去病霍大将军一样,成为大将之才,挥师北上收复中原,甚至开疆拓土,所以以‘去病’为我取名‘弃疾’。”
辛赞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有件事,我思虑再三,还是想说出来,听听你的想法。”
青年恭敬的回应一声,“祖父,但说无妨。”然后,做出聆听的样子。
辛赞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三十二年前,你父亲随岳将军北伐,本欲收复中原,解救这受难的人民于水火,岳将军也不负众望,屡战屡胜,可就在二十年前,正当岳将军收复了郑州、洛阳等地,进军朱仙镇时,却收到朝廷要求他班师回朝的旨意,岳将军也猜到朝廷中怕是有人和一直主和的秦相一起弹劾了他,皇上怕他功高震主,也接受了谏言,下令让他回朝;
岳将军知道回去怕是凶多吉少,因此,写了封信,让通讯兵连夜送到当时押运军饷的陈应龙将军手里,让他把这批军饷先藏起来,待日后北伐之用,据说这批军饷整整两百万两白银;另外,命韩复渠将军带着剩余的军饷五十万两白银和他编著的关于他这些年排兵布阵的《武穆遗书》离开,等后辈起兵北伐时之用,当时你父亲就跟随在韩将军帐下,当时遭遇伏兵,为了引开这些人,你父亲和韩将军分道而行,
你父亲带着襁褓中的你一路北上,可惜你父亲凭着最后一口气将你送了回来就…两年后,南方那边传来消息,说岳飞将军意图谋反,全家被问斩,可惜了,一代枭雄落了这样一个下场。”
辛赞长有些惋惜,叹了口气,说:“祖父想···”
辛赞似乎有些不愿说,毕竟,自己做了金臣,要说出这些话,还怎么做人,为人臣而不为臣事。
青年自然知道这些话,祖父说不得,接话道:“祖父,是想让孙儿找到这两位将军拿到这些东西,揭竿而起,挥师北上,收复中原。”
“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毕竟,你和爷爷不一样,虽说你和我都是汉人,但你没有做过金臣,你起兵也不算背信弃义,不违背忠孝节义,作为汉人这是尽忠报国的行为···”辛赞陈述了其中的利害。
青年回道:“孙儿愚钝,孙儿该怎么找到这两位将军呢?”
“据我所知,这两位都曾经是江湖中人,江湖中来自是江湖中去。找到他们,告诉他们你是辛文郁的后人,我想他们会懂的。”辛赞说道,其实辛赞也不确定眼前这人到底是他辛家的后人,还是他岳家的后人;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自从被迫当了金奴,他就没什么尊严和骄傲可谈了,而他这辈子最荣耀的事情就是将他的孙儿培养成才。
“今晚,咱爷孙俩在好好的喝一杯,明日,你就收拾好东西离开,早点找到这批军饷和兵书,爷爷我希望活着的时候,有一天,还能看到王师北上的时候。”辛赞伤感的说道;
青年坚毅的回答道:“会有这么一天,孙儿向爷爷起誓,哪怕没能找到这两位将军,我也会为大宋收复失地,甚至开疆拓土。”
辛赞看到青年的决心和抱负,欣慰的笑了,哭了说:“好、好、爷爷等着这一天。”
这一晚,谁都没有说话,一家三人如往日般默默地吃着饭,只是不似往日,今晚,老辛让仆人拿来了一壶酒,爷孙俩对饮着,说着爷孙俩才懂得的哑谜,这辛家老太婆也听不懂,只是说了句:“老头子,你少喝点,乖孙儿,你也是。”
“孙儿,听祖母的。”青年应声道;
这可怜的辛家老太婆,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过了今夜,怕是再没有机会见他这宝贝孙儿了。
凌晨四更天,有一人背着包袱悄悄的离开了辛家,就连平时监视辛家的金兵都没有想到,看守了这么多年,居然今天有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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