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谢令姜早就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没想到的是哪怕是母亲河俩位祖父的死,都没能够叫这些人断了联姻的心。
她一身素白的孝服,跪坐在厅堂的三座棺材面前,身旁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摞又一摞的黄纸在火焰中烧干净,而后旋转着升腾至空中,化作飞灰,灰烬落在旁边跪着的谢令姜的头上,宛如白雪。
那年她七岁,吟诵出天下有才之士都惊艳无比的“未若柳絮因风起”,而如今,她在这如雪飞灰里,只是静默的呆着,其余的兄弟姊妹们也跪守在这;年纪小的打发下去照顾,怕伤了身子骨,几个娘子也不过一个时辰,谢令姜就下令必须回去,说是娘子都怕身体寒,将来于子嗣一途不好。
可谢三夫人刘氏问及谢令姜,谢令姜微微平视,“谢道韫此生不嫁又何有碍!”
旁边的仆从都大为吃惊。
从未想过大娘子居然说出这样决裂的言辞来,谢三夫人刘氏也是惊讶无比,但最终只能沉默以对。
谢家的几位郎君心里头都有些莫名的愧疚之情,长安虽然是妹妹,可是总是有着比他们都要成熟的心智,总让他们不由自主的追忆当年大兄谢寄奴的风姿。
陈郡谢氏同时举办三人丧礼,实在是骇人听闻,可是这些门阀家族有哪一个不感到唇亡齿寒,抑或是暗自庆幸呢?
只是太多人似乎都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又说不出来。
这些往来逢迎,自然都不必谢令姜亲自处理。
她只是恍惚间回忆起旧时梦里她父亲谢奕石将军去世时候的光景,那时谢氏零落无比,姐妹们匆忙出嫁,兄弟们也各自零落,偌大的谢氏一夜凋零。
时至今日,这些年来她作小儿女姿态,暗地里悉心维护,也只是让簪缨世族的谢氏延缓了衰老而已。
大厦之将崩,无外乎山雨欲来风满楼,谢令姜举目四望,而后依旧是麻木的跪坐在那。
白色的头巾遮盖了桃花面的神情。
谯国桓氏与琅琊王氏一同来祭祀的儿郎们,私下里正在交谈,“如今这陈郡谢氏满门的女郎们,难不成要延误婚事?”
王知音有些不怀好意的对那桓二郎君道:“满府桃花面,只是不由人。”
走在最前面的王知玄忽然回头盯了一眼他。
“禁言。”
王知音心神一滞,抬头便要看那传说中和儿郎一样的谢家大娘子谢道韫,可是只瞧见白麻布层层叠叠,还有那雀跃无比的火焰。
祭祀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看笑话的有之,真心慨叹的有之。
只是陈郡谢氏仿佛是经受风霜吹打的梅花将要隐退的模样,主持的谢三夫人刘氏都满面粉白,几乎体力不支,四夫人五夫人也只能勉力应对。
只是灵堂前看顾的只有谢三郎谢安,谢家长子谢大郎谢奕石却不见踪影,着实有些奇怪。
自然有人想要找仆从们打听,不过是伯父,父亲和妻子同日离世,伤心过度,已然病倒。
只是前来的客人万万没想到圣人降下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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