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内,许木正在一边擦拭鞋子的污渍一边打着电话。
“上午关于罗穗仪签的监管文件...对...她去不了州北了...不,她逃走了...是吗?我对此也不高兴啊...”当躁动的许木挂了电话后,发现重案组的郝刚和陈玲走了过来。
“你似乎有点烦躁?”郝刚走上前说道。
“还好。”许木整理了一下情绪,“有事?”
“我们只是想知道,你开枪打爆刘正义的脑袋,然后把他的尸体丢进河里,渣坤给你钱了吗?”陈玲面无表情的说道,“还是只算是帮你坤哥个忙呢?”
许木沉默了一会,沉声道:“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不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没杀刘正义?还是你不是为了渣坤?”郝刚说道,“我们想给你个对我们坦白的机会。”
“你们没听懂我的话,我没杀他。”许木似乎有点生气。
“那12月1号那晚你在哪?”
“嗯?”许木怒极反笑道,“重案组什么时候变成内务处了?”
“就在警察开始替黑帮杀人的时候。”陈玲道。
“是嘛,那等你有真凭实据再来找我,在这之前,不要来浪费我时间!”说着,许木拿起外套擦着郝刚的肩膀出了去。
铃铃铃。
没等许木多走几步,李明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李明正准备和他分享最新的作家案件线索,约了个地方见面,许木将此事告之。
“他们来找你,说明他们没有证据。”抽了一根烟的李明冷静下来说道,“他们什么也查不到。说到底,没人在乎刘正义。”
“因为他活该,就像泰山一样。”许木受不了李明这种人有贵贱的理念,阴阳怪气的说着反话。
“不要小题大做,你也是迫不得已。”李明轻点许木胸口,一副开导的口吻说道,“他也许真就活该,他是蒋木木的手下。她的手下没一个好鸟,懂?”
“那泰山呢?他就该死?”许木反问道。
“当然,他就是个垃圾。他差点杀了你,记得吗?”李明微抬下巴,“这件事情我们不是说过了吗?”
“等杀害周大林夫妇的真凶被关进监狱,而不是我们杀的替死鬼,这是才算过去!”许木态度也很强硬。
“放弃吧。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
“不然呢?下一个被拉去码头枪决的人,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走吧,去江子轩那。”李明歪了歪头,瞪了许木一眼,结束了这个话题。
在李明看来,他这个搭档好是好,但就是太倔了,不愿在形式之下低头。
当许木和李明再次拜访江子轩时,已经是傍晚了。江子轩家门口。
“对不起,我还有两、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许木笑了笑。
“我早料到了,你们进来吧。”
然而,许木并未做出脱鞋的动作,他问:“你正在吃饭吗?”
“不,我还没吃,才正在想要吃什么才好。”江子轩一脸苦恼的说道
“那我们到外面去吃好了?老实说,一整天忙活着,我们连午饭都没吃呢,是吧?”
许木附和地冲着江子轩苦笑。
“好啊,那要去哪里?我知道有家店的猪排饭很好吃,可以吗?”
“哪儿都行,”这么说的同时,许木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用大拇指朝后头比了比,“再过去有一家餐馆,老师昨晚去的就是那间店吗?”
“是啊,你想去那里吗?”
“就那里好了,那家店近,咖啡又可以免费续杯。”
“快走吧,我快饿死了。”李明帮腔似的说道。
“我是无所谓啦,那我去换一下衣服。”
背过身去的江子轩突然没了笑容,脑海里不知道思索着什么,很快,江子轩换了身衣服走出了房间。三人随便点了吃的便开始闲聊。
“之前讲的那本小说,”等女侍离开后,许木马上开口说道,“啊,就是刘裕先生留在电脑萤幕上的那本,叫做《番薯的春天》的。”
“唔,我知道。昨天你还说要去查清楚,看那是昨天才刚写的,还是只是把之前已经发表的部分叫到萤幕上而已,已经有答案了吗?”
“已经有答案了,应该是昨天写的。我问了出版社的负责人,他说跟之前连载的部分接得刚刚好。”
“这么说来,在被杀害之前,他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啰。”江子轩喝了一口奶茶,“去加拿大的日子迫在眉睫,看来刘裕也得拚命赶工吧?虽说他之前总是找各种搪塞的藉口,毫不在意地让编辑焦急等待。”
“是嘛。只是有一个地方很奇怪。”许木将身体微微前倾,右手肘撑在桌子上。
“哪里奇怪?”
“原稿的张数。如果一张算四百字好了,他总共写了二十七张之多。就算他在妻子陈恩走后的五点就开始写好了,这也未免太多了。昨晚我才听江老师您说了,刘裕的写作速度一小时顶多四到六张。”
“二十七张吗?这样确实很多。”江子轩又喝了一口奶茶说道,“我到刘裕家的时间是八点,假设在这之前刘裕都还活着的话,那他一小时不就要写九张了?...所以他有可能是在说谎。”
“说谎?”
“很可能他昨天白天就已经写好十张或二十张了,可是依照他个人的习性,他总是说自己一张都没写。”
“出版社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应该是吧。”江子轩点了点头。
“可是,他的太太陈恩出门的时候,他跟她说自己恐怕要到半夜才会到饭店。而事实上最晚到八点,他已经写好二十七页了。如果就《番薯的春天》的连载一期约三十页的份量来算,他已经快要完成了。说延后还可以理解,可是有像这样进度超前那么多的吗?”
“应该有吧。写作这种事又不是机械作业,灵感不来的话,可能杵在书桌前好几个小时都写不出来;相反地,文思泉涌的话,可能一会儿功夫就写好了。”
“刘裕先生有这样的倾向吗?”
“有吧,话说回来,几乎所有作家都是这样吧?”
“这样啊?我是不太能够想像你们那个世界的事啦。”许木将前倾的身子回复到原来的姿势。
“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要在张数上打转。”江子轩说,“总之,陈恩出门的时候,刘裕的小说还没写好,可是发现尸体的时候,小说已经快要完成了,对吧?也就是说直到刘裕被杀的那段期间,他都一直在工作,不就这么简单吗?”
“或许是吧。”许木虽然点了点头,但还是一副无法完全说服自己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许木不再提起谋杀,反而尽问江子轩一些关于写作儿童读物的事。譬如,最近流行哪一种书啦?对于时下儿童远离书本有什么看法等等。江子轩跟他说,卖得好的都是教育部推荐的优良图书,至于小孩不爱看书主要是受到父母的影响。
“简单来说,现在的父母自己都不看书了,却一味逼着小孩去读,可是由于自己没有阅读的习惯,所以也不知道该给孩子看什么才好,结果只能把政府推荐的图书硬塞给他们。不过,那种书通常内容生硬又无趣,只会让孩子更讨厌书本。这种恶性循环应该会周而复始地重复下去吧。”
听到江子轩这番话,两名警探一边吃着餐点,一边露出钦佩的神情,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听进去多少。
饭后,“您大概想抽一根吧?”李明边将手探向烟灰缸。
“不,不用。”江子轩答。
“咦,你已经戒烟了吗?”李明一边点烟一边问道。
“嗯,两年前戒了。医生叫我不要抽,因为我的胃不好。”
李明将伸向烟灰缸的手收了回来,“我一直以为当作家的都要抽烟呢,刘裕先生看来似乎也是个老烟枪。”
“没错,他工作的时候整个房间烟雾弥漫,会让人以为正在趋虫呢。”
“昨天晚上发现尸体的时候怎么样?房间里有烟雾吗?”
“让我想想,毕竟当时太混乱了。”江子轩又喝了一口奶茶,沉吟道,“应该是有一点烟吧。唔,我想是这样没错。”
“这样啊。”许木慢条斯里地拿出笔记本,“有一件事我想再做确认,与您八点抵达刘裕家有关。”
“嗯。”
“当时江老师您因为打电话没有人接,再加上屋里的灯全暗了,所以才打电话去陈恩夫人寄宿的饭店,对吧?”
“是啊。”
“关于屋里灯光的事,”许木直勾勾地盯着江子轩,“你确定是全暗的吗?”
“是全暗的,没错。”江子轩看着许木的眼睛回答。
“不过,从正门口应该看不到工作室的窗口,难道你有绕进院子里去吗?”
“不,我没绕进去。不过,工作室的灯有没有亮,站在门口拉长脖子看就知道了。”
“是这样吗?”许木的表情有一点疑惑。
“工作室的窗户旁正好有一株高大的柿子树,如果里面的灯亮着,那么一眼就能看到柿子了。
“啊,没错。”许木和李明相视点头,“这样我们就懂了。”
“这个问题有这么重要吗?”
“不,请把它当作单纯的确认。”
“对了,侦办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新的进展?”江子轩轮流看着两位警探,最后目光落在许木的脸上。
“才刚开始而已。”许木沉着地回答,一方面也在暗示,侦办的情况不便透露。
“电视上提到也有可能是临时起意的犯案,意即犯人本以窃盗为目的侵入刘裕家,却没想到被刘裕撞见,所以才失手杀了他。”
“这样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可是,你不是不太相信这个假设?”李明说。
“是啊。”许木好像瞪了隔壁的李明一眼,“我个人认为这样的可能性很低。”
“为什么?”
“一般闯空门都是从大门进去,因为万一被发现的话,可以随便找个藉口搪塞,再从门口大摇大摆地出来。不过,刘裕家的大门如您所知,是锁上的。”
“有没有可能是犯人特地把门锁上?”
“刘裕家的钥匙总共有三把,其中两把在夫人陈恩身上,剩下的一把在刘裕先生的长裤口袋里。”
“可是,也有小偷是从窗户进出的吧?”
“也是有啦,不过这种手法的计划就周详多了。小偷会在事先暗中调查,看这家人什么时候不在、会不会被路过的行人目击到,这些都确认了,他们才会采取行动。”
“这不就对了?”
“可是,”许木露出雪白的牙齿,“如果小偷事先调查过的话,就应该知道那个家不剩下什么东西了,对吧?”
“啊,对喔。”江子轩张大嘴看着两位警探,李明也露出大大的黄牙。
“我觉得...”许木说到一半,略微犹豫地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应该是认识的人做的。”
“看,结论不就出来了。”
“这些话只能在这里讲。”他用食指碰触着嘴唇。
“嗯,我晓得。”江子轩点了点头。
接着许木对李明使了个眼色,李明拿了帐单站了起来。
“我去买单。”
“哈哈,好的。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就请你们吃大餐!”
“请不用放在心上。老师”
不一会儿,江子轩发现李明的样子怪怪的,好像正和柜台小姐说着什么。柜台小姐边往这儿看过来,边回答他的问题。
“对不起。”许木警探并未看向柜台,继续面朝着江子轩,维持一样的表情,“我们正在确认您的不在场证明。”
“我的?”
“是的。”许木微微点头,“我们已经向儿童部编剧做过确认了,不过,我们警方必须尽可能掌握所有相关证据,请原谅。”
“所以你们才挑这家店?”
“如果不是同一个时间来,值班的女服务生就会不一样了。”
“真有你的。”江子轩对许木表示欣慰。
李明回来了,许木问他:“时间合得起来吗?”
“嗯,合得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如此说完后,许木看着江子轩,瞬间眯起了眼睛。
就在三人离开餐馆后不久,江子轩以“我想这种经验大概一辈子不会遇到,所以才想用某种形式把它记录下来。唉,你们大可把它当作是作家的天性在作祟。”这样的理由想把这个事件作为日记记录下来。
听江子轩这样一讲,许木好像在盘算着什么,不发一语。接着他说:“可不可以借看一下?”
“借看一下?让你吗?不行,我不是为了要给人家看才写的。”
“拜托你。”许木欠身央求。
“可是我写的内容,刚刚已经全告诉你们了。”
“那也没有关系。”
“真是败给你了。”江子轩看着许木坚定的态度不好再拒绝,搔着头,叹了口气,“那你们上来坐一下好了,我把它存在文字处理机里,列印的话需要一点时间。”
“谢啦。”许木说。
两位警探跟着江子轩回到住处。江子轩把印表机打开,许木来到旁边探头探脑的。
“这是专门处理文稿的打字机?”
“是啊。”
“刘裕先生家装的可是电脑呢。”
“因为他喜欢尝鲜嘛!”江子轩说,“上网发送信件啦、玩线上游戏啦,他好像用它做很多事情。”
“江老师您不用电脑吗?”
“我有这个就够了。”
“是因为稿子都会有人来拿吗?出版社的人?”
“不,大部分时候我都用传真,在那儿不是?”江子轩指向屋内一角的传真机。因为共用一支电话线,所以旁边还接了无线电话的主机。
“不过出版社的人昨天过来取稿了。”许木抬起头说,眼底藏着另一层深意。
“我们有很多事情得直接面对面谈,昨天他是特地过来的。”
对于江子轩的回答,许木只是沉默地点了个头,不再说些什么。
列印结束后,江子轩把东西交给许木之前说道:“老实说,我隐瞒了一点事。”
“是吗?”许木好像不怎么惊讶。
“你看了就知道了。我觉得那和事件无关,而且也不想平白无故冤枉人。”----是有关刘裕杀猫的事。
“我知道了。”许木他们接过江子轩列印出来的笔记,再三致谢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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