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边沿

    
    孙磊在家坐了一会，再次起身朝着外面走去，这都大年三十了，赵琳估计是回家了，自己也该回家过年了，今天一大早的母亲就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促自己回家吃饭，看样子是自己不回家他们就不吃早饭。孙磊把早早就准备好的年货分几次的放进后备箱，启动车子朝着老家赶去。
    孙磊的老家在县城北部的一个小山村，距县城大概四十多公里，按照往常的速度，孙磊能够在一个小时之内就回到家里，可这回孙磊心事重重的，加上天阴路滑的，孙磊愣是用了一个半小时才回到家里。远远的看到自家的房子了，只见大门边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红着脸站在那里，那是孙磊的侄子孙智。孙智站在自家院子里，看到孙磊的车高兴得跳了起来，孙磊的哥哥孙伟见自己的儿子围着车子跳着，赶紧上前一把抱起自家儿子，随后站在一边指挥弟弟停车。孙磊刚下车，孙智就叫到：“叔，抱抱，叔叔抱抱。”孙磊赶紧上前，一把就接过孩子，忍不住在孙智的脸上亲了一口：“哟！这小脸怎么这么冰凉？”孙磊问道。“这孩子听说你今天回来，一大早的就在院子里等着你，怎么叫他都不进屋。”孙伟在一边说道。
    孙伟说着就上前来打量着自己的弟弟孙磊，好一会才在孙磊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嘴里说道：“好小子。”孙磊知道哥哥也很牵挂自己，只是这个汉子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这不，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可就这简单的三个字，孙磊能够从中听出一种骄傲和欣慰。“赶紧进屋。”孙伟招呼着，孙磊抱着侄子就朝屋里走去，至于后备箱的东西过一会再拿。
    孙磊的父亲坐在屋子里抽着烟，见孙磊回来，淡淡的说了一声：“回来了。”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回过头接着抽烟去了，只是余光不时的瞟过孙磊，看得出老人家也是很关心孙磊的。“妈去哪了？”孙磊问道，没等孙伟回答呢，孙智抢着说道：“奶奶到菜地了拔菜去了。”说着还一脸自豪的挺着头看着孙磊，小孩子很明显是想要孙磊的表扬，孙磊笑着说道：“哟！小智长大了，都知道奶奶是去拔菜了，你怎么不陪奶奶去拔菜？”“外面路滑，奶奶说我还小，等我长大了我就能去菜地了。”孙智一本正经的说道。
    孙伟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弟弟的怀里撒娇。安慰好孙智以后，孙磊起身来到院子里，打开后备箱，大包小包的朝着屋子里搬着东西，孙伟见弟弟忙着搬东西，赶紧起身帮忙，而孙智则在一旁兴奋的跑来跑去。分几趟把东西全部搬回家以后，孙磊这才松了一口气。父亲见孙磊买了这么多东西，责备道：“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家里面什么都有，你有点钱也不会节约着花。”其实每次孙磊回家，父亲都会说他东西买多了，在老人家的心里，只要有吃有喝就够了，没有必要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不是过年嘛，买点年货才有过年的样子，下回我不买了，留着钱娶媳妇买房子。”孙磊知道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干脆先说出来省得父亲开口。在老年人的观念里，钱就该用来娶媳妇买房子，用在其他地方都是浪费了。父亲正要教训孙磊呢，孙磊的母亲回来了。只见老人家腰上系着围裙，手里提议菜篮子，篮子里是刚从地里拔来的大白菜，母亲见到孙磊回来，高兴得放下篮子就跑上前来，一把就拉着孙磊的手，眼含泪花的看着孙磊。
    看着母亲花白的鬓角，孙磊含泪说道：“妈，我回来了。”母亲高兴的说道：“好好好，回来了就好，这么多年总算是回家过一个年了。”母亲招呼这孙磊回屋，让孙磊坐下以后，母亲进入厨房炒菜去了。“妈，你去陪小磊聊聊天，厨房里我一个人就行。”孙磊的嫂子刘芸说道。“咱娘两一起做不是快一些嘛，赶紧吃饭，下午还有好多事情呢。”“奶奶，我要吃回锅肉。”孙智的声音传了来。老人家赶紧答应道：“好好好，我孙子要吃回锅肉，我这就做。”老人家看厨房里没有适合做回锅肉的食材了，放下手里的活朝着库房走去，不一会拿着一块五花肉回来，刚宰了过年猪，哪能没有孙子的回锅肉。
    孙磊听到孙智的话，捏了捏孙智的小脸，说道：“你看你这小脸胖乎乎的，还要吃回锅肉，再吃你的脸就长成馒头一样了你怕不怕？”“为什么不是长成回锅肉的样子？我想要长成回锅肉的样子。”孙智一脸认真的说道，稚嫩而又严肃的语气把一家人都逗笑了。不一会饭做好了，一家人围着桌子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午饭。
    午饭过后，孙磊和孙伟哥俩忙着贴对联，父亲在院子里杀鸡宰鱼，母亲和嫂子在厨房忙碌着，为晚上的年夜饭坐着准备，而小侄子孙智在午饭过后就睡着了，这不，睡醒了的孙智精力十分旺盛，不时的捣一下乱，这里跑一下哪里跑一下的，惹得孙伟在一边严厉的批评着，每当孙伟批评自己儿子的时候，母亲总是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孙子，小家伙有了奶奶的庇护，撒欢撒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孙磊一边贴着对联，一边体会着这份难得的平静，有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体态安康，阖家欢乐。
    孙磊对联都还没有贴完，屋里茶几上的电话响了，三岁的孙智拿起电话，朝着站在椅子上正往大门上刷浆糊的孙磊跑了过来，嘴里还喊道：“叔，有人给你打电话。”孙磊从椅子上下来，接过电话一看，猪悟净打来的。“主任，有什么指示？”孙磊是全科室里唯一一个敢和猪悟净开玩笑的医生。
    孙磊接到猪悟净的电话并没有当一回事，猪悟净虽然不是个东西，可每年过年的时候他总要打电话给他手下的马仔，装模作样的说是慰问，其实有可能是他平时坏事做多了所以在过年的时候打个电话求个心安理得。“小孙啊，你的休假取消了，现在马上回医院，有重要的事情。”电话那头传来猪悟净严肃的声音，孙磊从猪悟净的语气里听出事情的严重性，猪悟净这老头平时也经常打官腔，可那语气分明是炫耀成分居多，哪像这回这样死气沉沉的像是死了老娘一般。“主任，出什么事情了吗？”孙磊问道。“湖东省的疫情蔓延开了，我县已经有了第一列确诊病例了，就在刚才，一个从湖东打工返乡的外出务工人员已经在我院确诊，医院紧急通知，所有医护人员取消休假，全部回到医院待岗待命。”猪悟净的话把孙磊惊呆了，他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好的主任，我这就回去。”
    孙磊挂断电话以后，只见家里的人都盯着自己看着，就连调皮捣蛋的侄子都盯着自己看着。原来在孙磊接电话的时候，父亲无意中听到孙磊说是马上回去，父亲放下手里的活，来到孙磊的身边，聚精会神的听着孙磊在那里打电话。父亲平时虽然说是不在意孙磊是否回家，可内心深处还是还是希望儿子能够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的，在这个万家团聚的时候，这份期盼便更加明显了。“妈，刚才领导来电话，医院里有紧急情况要我回去，今年又不能陪您过年了。”母亲听到孙磊的话，在那里抱怨道：“你们领导真是的，这么多年你好不容易回家过个年，怎么在这个时候又要叫你回去，怎么，他家里没人，他不用回家团聚吗？小磊，你打电话给你们领导，我来和他说，哪能这么欺负人，这么多年都不能在家过个年，怎滴，那么大的医院还离不开你了？”孙磊听到母亲的话，只得解释道：“妈，这回是有急事情，医院里面下发的文件，所有医生都取消休假，不怪我们领导，再说了，这么些年我们主任也从来没有回家过过年。”孙磊可是知道自家母亲的脾气，要不和她解释清楚，这老太太没准那天就直接去堵猪悟净了。
    “得了，你个老婆子瞎说什么呢？小磊这是有急事情，治病救人的哪能还让你自己挑时候。”父亲在一旁说道。“我这不是就随便说说嘛！你个老头子怎么怪起我来了？我又没说不让小磊走。”“妈，对不起，等忙完这一阵，我请假一段时间，好好的陪陪您，我带您们旅游去。”孙磊只得安慰道。
    “行了，你也别想太多，你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只是发发牢骚，你要真带她去旅游她该着急了，这家里她能放得下？”父亲说道。“我怎么就放不下了？到时候就让你个糟老头子在家里看家，我们都去旅游去。”“好好好，你们去，我在家看家。”……
    孙磊启动车子，缓缓的开出自家院子，从后视镜里看到，全家人都站在大门边目送着自己离开，在寒风中，那些身影逐渐变得模糊。
    孙磊的车子在湿哒哒的路面轧出两条清晰的痕迹，起点是自己家里，而终点，在无尽远的未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