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人,快接旨吧。”那人宣读完圣旨,见跪着的众人毫无反应,只得小声提醒。
我悄悄用手戳了一下跪在前面的齐通,看起来齐通也是呆了,忽地被我一戳,身体一个激灵直了起来,正瞅见那人端着圣旨,正满脸堆笑地看着自己,赶忙大声答应道:
“微臣齐通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通双手接了圣旨,那人也赶忙亲自把齐通扶了起来。
“下官刘理,拜见齐大人”那人退了一步,给齐通施了一礼。
“刘大人免礼,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烦请刘大人解释一下。”
“齐大人容下官禀报,下官乃是本县县令,两年前,吏部差人来传圣旨,说是朝廷论功行赏,要擢升齐大人,但是齐大人彼时不在玉屏县,我马上派人四处寻找,却一直也没有大人的踪影,这两年间,吏部不断发文书来催问齐大人上任之事,下官找不到齐大人,也只得据实回禀,就在前几日,吏部又来了文书,要下官在一个月内找到齐大人交付圣旨,不然就要以渎职罪论处,下官真的是有苦难言,幸得苍天有眼,齐大人您今天回来了,不然下官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说罢,刘理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哦,原来如此,辛苦刘大人了,下官这次原是回乡省亲,此事还需同家父禀报商议。”
“齐大人马上要就任正四品太医院同知,却还如此自谦,真是折煞了下官,齐大人放心,方才我已派人前往齐府向老太爷禀明此事,齐大人祖上世代行医,此次能够荣升太医院同知,实乃光宗耀祖之事。”说着,向旁边的衙役招了招手,只见两名衙役抬着一顶小轿晃晃悠悠地从城门口走了过来,轿子后面还有人牵着两匹马。
“齐大人一路辛苦,今日且回府歇息,下官先派人送齐大人和二位回齐府,明日下官带着大人上任的文书和官印再亲自到府上拜会。”说罢,亲自为齐通掀起轿帘,齐通不好推辞,值得坐了进去,旁边又有衙役扶着我和蕊儿分别上了马。
“起。”
轿夫喊了一声,轿子被抬起来了,我和蕊儿的马也有衙役过来牵着,轿子前面有四个衙役开道,就这样两马一轿,队伍慢慢向城里走去,走到城门处,我回头看了一眼,刘理还站在原地向我们作揖。
玉屏县城确实不大,城内的民宅不多,街上做小买卖的店铺门脸儿也没有多少,跟着开道的衙役穿过几条还算繁华的街道,我们在一座医馆的门前停了下来,牵马的衙役回过身来,把我扶下马,我转过身去抬头一看,医馆的匾额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通济堂”。
“齐大人回府。”
开道的一个衙役喊了一嗓子,然后就看见几个人从医馆的大门快步迎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约莫四十来岁,穿着一身布褂,皮肤白净,脸上的皱纹虽然有些明显,但是双眼有神,走起路来也是双脚有力,看上去很有种职场精英的感觉。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年轻人,穿着打扮也和那位中年男子十分相似,我回想了一下齐通的相貌,这三位应该就是齐通的父亲和两位兄长吧。
喊话的衙役一见有人迎了出来,回身示意轿夫压轿,走上前去撩开轿帘,把齐通扶了出来。
齐通下了轿,站直身体,朝那中年男子行了一个大礼。
“父亲大人,不肖子齐通回来看您了。”
“我的儿啊,你可想死为父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中年男人一把扶住了齐通,瞬间老泪纵横,旁边的两个年轻人在一旁不住地劝慰,齐通这会儿也是泪流满面,这一家团聚的场面,看得我也是眼眶湿湿的。
既然已经到了齐通家,衙役们也该回去复命了,齐通的一个哥哥走过来,给带头的衙役塞了几两银子,又客气了几句,把人送走了。
转过身来,齐通的父亲还是死死地抓着齐通的胳膊,好像生怕他又跑了似的,齐通擦擦眼泪,对站在一旁的我和蕊儿招了招手。
“爹,这些年来,儿子一直在京城,也多亏了这几位好友的关照”说着,指了指我,“这位是三,”我赶忙咳了一声,齐通明白过来了,赶忙接着说“不,文三公子,是我在京城结识的朋友”,又指了指蕊儿,说道:“这位是蕊儿姑娘,是文三公子的表妹。”
“我兄妹二人在此见过齐老爷”我和蕊儿一起施礼道。
“文公子和蕊儿姑娘不必多礼,这些年来多亏二位照顾齐通,小老儿在此有礼了”说罢,也给我们回了个礼。
齐通接着又向我介绍了他的两位哥哥和其他在场的几位亲戚朋友,之后,齐老爷和齐家兄弟带着我和蕊儿到医馆后堂休息。
说起齐通的两位哥哥,名字实在是有特色,一个叫齐汇,一个叫齐达,再加上齐通,兄弟三人“汇”“通”“达”,我一度认为,如果齐家不开医馆,改做快递生意,说不定挣得更多。
来到医馆后堂,我们和齐家父子分宾主落了座,马上就有小伙计端上来点心和茶水,齐老爷端起茶碗向我们拱了拱手,我和蕊儿也端起茶碗回敬了一下,这一路走得,确实是口渴得厉害。
齐老爷喝了一口,放下茶碗,问道:
“不知文公子在京城是做何营生的啊?”
“齐老爷,在下在京城做些茶叶生意,齐兄时常光顾,一来二去,便与齐兄结识了,小本生意,与齐老爷这医馆可是没办法比啊。”我放下茶碗答道。
“哦,原来如此,敢问文公子祖上是哪里人士啊?”
“在下祖籍湖广承天府,祖上也都是做茶叶生意的。”
“哦?小老儿年轻时也曾去过承天府,那里的湖光山色,真是让人流连忘返啊!不过听文公子的口音,不太像承天府人,倒是十分像京城人士啊!不过令表妹的口音,倒是十分地道。”
“哦,在下幼年时,即随叔父前往京城经商,年岁久了,口音也就变了,我表妹自幼就在老家生活,自然口音正宗些。”
齐老爷的话,虽是无心之说,不过聊多了,恐怕会露出什么马脚,我得像办法把话题岔开。
“齐老爷,在下听齐兄说,您祖上也是行医的,想必这医馆也算是百年老店了吧。”
“哈哈哈”齐老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笑着说道,“文公子过誉啦,我祖上在元朝时,本是太医,后来得罪了朝中权贵,为避灾祸便辞官归隐,作了一名游方郎中,后来,到了我祖父那辈儿,便到这玉屏县定居了下来,最早只是一个小摊子,给附近的村民看病开方子,后来凭着两代人的不辞辛苦,总算是攒下了些钱财,这才有了这间通济堂,要说是百年老店,那还差得远呢。”
“原来如此,在下可是敬佩得很啊”
“文公子过奖了,我齐家一直不忘祖训,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虽谈不上造福乡里,倒也算是尽了医者的本分了,我的三个儿子也是自小学医,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大儿子和二儿子现在已经在临县开了分号,这间总店,就由我的通儿来继承的,我也好早点卸下担子,过几天舒心日子,要不是出了那件事,哎。”
齐老爷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齐通出过事?难道说,他跑到京城去当文书,并不是像他自己说的,想在京城闯荡一番?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吗?齐老爷的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打算问问清楚。
“哦?齐老爷能否给在下讲讲,说不定在下能开解一下齐兄。”
“爹,三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不都说好不要再提当年的事了吗!”大哥齐汇阻止了齐老爷接下来要说的话。
再看齐通,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默默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场面一片沉寂。
“对了,三弟,今天刘县令派人来,把你擢升太医院同知的消息给我们大伙儿都讲了,二哥可真是羡慕你啊,三弟可真是为咱们齐家光宗耀祖啊,我跟爹和大哥商量过了,这可是大事儿,我找人选了个黄道吉日,咱们先去祭拜祖先,这两天你带文公子好好在县城里逛一逛,我和大哥去帮你准备一些路上的必备之物,既然圣旨都下了,你也得早些准备,打算好何时启程了吗?”二哥齐达换了个话题,打破了尴尬。
“我,我还没有想好。”听到二哥的问话,齐通慢慢放下茶碗,一边回答,眼睛却一直盯着地面。
“什么?还没想好?你不想去上任了?圣旨都下了,你想抗旨不遵?”齐老爷有些激动了。
“先生,饭菜准备好了,可以入席了。”小伙计跑进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齐汇和齐达起身招呼大家入席,齐老爷推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易饮酒,安排了他的两个儿子和几个学徒作陪,自己就回房了。席间,杯来盏去,齐通的两位哥哥又给我们讲了一些玉屏县的风土人情和一些中医上的知识,气氛十分和谐。蕊儿在饭桌上大吃特吃,谁敬酒都喝,没人敬酒就自己喝,面前的碗里,满满登登地装了一大堆菜,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
齐通席间一直很沉闷,吃饭的时候也是礼节性地敬敬酒,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吃自己的,虽然我知道,他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不过我能确定,他今天一定有心事,看来有必要找他谈一谈。
席闭,大家各自回房,我转了一圈,敲开了齐通的房门。
“殿下,您还没去歇息吗?”齐通见我来了,起身给我施了一礼。
“齐兄,都说了出门在外不要叫我殿下了,你称呼我文三,文兄,都行。”
“哦,好的,文兄来找我,不知有何贵干?”
“你是不是不想去上任?”吃饭的时候,酒喝得有点多,我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我…….”齐通不知该如何回答,坐在椅子上低着头。
“你现在不必回答,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虽然我不知道那道圣旨所说的靖难有功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可是……”齐通抬起头看着我。
“其实,你也不必去在意自己曾经发誓要追随我的事情,自打我们从京城逃到承天府,这两年来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证明,你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也许你一直视我为主,但是我一直是把你当做朋友,当做兄弟的,这一点,你不用怀疑。”
我走到齐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活在世上,总要面临无数的选择,没有人能说,你做的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也没有人能帮你做出选择,但是最重要的,你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只有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将来才不会后悔,所以,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尊重的。”说完,我转身走出了齐通的房间。
“希望齐通能明白我的话”夜里的空气有些寒冷,我深深地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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