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狱宝塔出来之后,又回到了自己在洞府中的卧房,吕方仰头躺在红玉石宝(chuáng)之上,双手靠后支撑着,望着房间墙壁上闪烁的灯盏。
自入道以来,他很久没有这般惬意、随意了。
只是将自我略微放飞了片刻,吕方又端坐起(shēn)子,神(qíng)肃穆起来。
往指间的空间戒指上一抹,他取出了厚厚的三本金色丝线镶嵌的书籍来,这是二、三、四师兄分别赠送于他,从上到下,依次是《丹道要解》、《器道要诀》、《阵法天地》。
三本书的封面与纸张,都是极其精美坚固。
打开来,里面全是工整的手写字迹。虽然每本书上每个人的书写字体有些不一,各自都有着自己不同的走笔与风格,但无一不是清晰端正的,看着极为舒服。
于修士手中,也能写出如此隽美字迹,作为书生出生的吕方,当时心中震惊不已,不(jìn)对各师兄瞬间都恭敬了不少,甚至是顿生出了一丝崇拜心来。
曾几何时,作为京城名噪一时的第一才子,吕方心(xìng)何其清高,论才气与学识,几人又能被他看在眼里。
或许也正是因此,他吕方才断送了自己在凡俗世界的前程。
今入了道途,增长了见识,尤其是在各山峰之上,见到各师兄们的(qíng)况之后,令得吕方大为开阔了眼界,对世界天地也是有了更为广阔的认知。
只能说自己的过往,实在太过渺小。
当(rì)在那小小的南轩国里,国主李炎昭,也不过就是仙道化体阶段的修士,文武百官及各路士子皆是朝拜在他脚下,那是何等的恢宏盛况,何等的至高无上。
如今,吕方虽是科举前程都已断送,但他的生命,却在命运的捉弄下,步入了道途,成为了武道修士。同时也有了化体阶段的修为,他的实力更是远远超越了那(rì)令他臣服朝拜的国主,哪怕就是那国师杨满天,如今的吕方,已是有了轻松将其斩杀的实力与信心。
山不转水转,勿欺了人少年,世界之大,远远超出了当(rì)之人的眼界。
尤其是在见到各师兄的墨迹之后,吕方心中的震动更大,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平(rì)里那些武者修士的师兄门,竟然还各自都有着这等修为与能耐,都有了一种要五体投地般的感觉来。
他吕方入武道,算是无奈之下走对了一条路。
那是一种来自更高层次,更高世界的认识,当吕方认真之后,心中立马谦卑,谦怀起来。
自己小小年纪就与这等层次的人成为了师兄弟,有着前车之鉴的他,不敢再有妄自之心。
毕竟,曾今的吕方,就是局限在自己的认知之下,才饱受了那般人间的苦难。
道,是博大的,不能不虔诚。途,是通达的,不能不谦怀。
有了这般认知之后,吕方将各师兄赠送的书籍,一一摊开在眼前,首先拿起的是,《丹道要解》。
这是二师兄所写所赠,只因其先赠,又辈分略高,自然就先将他的书拿起。
在前些(rì)子里,吕方已是花了几个晚上,分别粗略观看这几本书,但都没有这次来得认真。
因神体功法的第一步已完成,这夜间的时间就腾了出来,无需再像往(rì)那般,除了白天修炼,夜夜还在月下习练。
如今炼成银肤钢(ròu)的吕方,面色一片银暗之色,看去就像个金属怪人。
他再拿起二师兄手写所著之书,比之前几(rì)更加细心。
翻开封页,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药材药理,或是炼丹手法,而是被他之前所忽略的,二师兄所写的对丹道的感悟和认知。
丹道,亦为药道,医人之道。
开篇一句倒是浅显,但吕方却是知道,这里所讲之医,绝非是指凡俗一道中的医者那般简单。
单是这开头的一句,吕方久久凝视,深思良久。
二师兄一言,便是将丹药一道言明,其修士之用途也是体现了出来。
在心中一番思考与认知后,吕方接着往后翻去……
或许是因见识的有限,目前的吕方,也是只能将二师兄所著之书粗略浏览。
比如书中说讲之药理,以及所描述之药材形貌(xìng)质,他都是不曾见识与领略,只能在心中死记。
关于炼丹之法,更是洋洋洒洒,吕方就更加看不明白了。
起码目前的他,是看不懂,更别说去领悟其中的真意。
又粗略翻了一遍,不知不觉的,又翻到了最后,将整本书又翻过了。
吕方摇了摇头,脸上有些苦涩露出来。
不说是二师兄所著之书繁复,其上也是面面俱到,将丹药的各个方面,各个层次阶段,都有详细的讲明与阐述。
只是其中包罗的事物太过宽广,也包含有很多道见在其中,这让吕方觉着有些茫然与无措,不知从何去入手。
想了想,便是将二师兄的开篇之言谨记在了心中,将其《丹道要解》一书先行放下。
要知,武之丹道一脉,要比仙道发展起步的晚,其成就也要落后,其中二师兄对丹药一道,肯定也是存在着局限,或者说是他能力还不及之处,这就更需要晚辈后人去继承与开拓。
随后,吕方将三师兄所著赠的《器道要诀》拿起。
翻开封页,首篇也是师兄的专研感悟。
器道,非人之道,匡人之道。
相比于二师兄在丹道的陈述,这三师兄在器道的讲述之上,更为令吕方触动。
不论其二人道行的深浅,因所专研的道路不一样,定是有了各自的认知与个(xìng)的不同。
单是从字面意思上去看,两相对比后,便是明显看出了一个问题:
二师兄将丹道定为药道,旨在医人,那就是补人之不足处。
三师兄就更显直爽风趣,将器道定为非人之道,言下之意,也就是直指它物与外物,非人自(shēn),却能助人所长之物。
或许是三师兄的陈述更为有趣,也或许这本就是武道的其它各支脉的现状所在,总之这《器道要诀》,更是吸引,令吕方投入与专注到其中。
不知不觉,吕方就将三师兄的书又给看了遍。
虽然其中也同样有着很多令他不解之处,但相比于药之一道的繁复,其中之肌理更让吕方触动,领悟要略深一些。
有种如获至宝般的感觉,吕方有些不舍的将《器道要诀》一书,又放下,短暂时间之内,只能看出与学习到这么多。
接着,吕方最后将四长老四师兄陈师之书,《阵法天地》拿起。
阵道,规则之道,治人之道。
这开篇一言,令得吕方沉思最久,只因陈师这“规则”一词,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事,与他以往所认知的规纪说辞,相去甚远。
这所谓治人,也应当是处待世人,反(shēn)自我行事之道。
于灵天峰上,吕方已是见识了四九迷幻大阵的厉害,也是被陈师之为人所折服。
但一番交谈之下,陈师也是坦露了自己当下的迷惑,与二师兄所述之药道,补人先天之不足不同,这四师兄的规则之道,更是旨在疗人之后天,于繁杂世间,寻一安(shēn)立命之法。
与药道的繁复,还有非人之道的直爽相比,这规则之道,更加有着令人无法理解之处。
做人既然已存在缺陷与不足,那自然当须坦然、坦(dàng),又为何还要存有规则一说?
但又反思过来,如若世间,真无规则存在,那已然如陈师那般,又为何存在心中之困惑?
难道,陈师只不过是虚有其表,是在自圆其说?
之于陈师之所著述,这《阵法天地》一书,其中不止是讲述着各种排列布阵之法,此书更是体现出一种,令人一旦打开,就很难关合上之感。
或许,这并非是道、是阵的体现,而只是陈师的个人体现,但他吕方对其四师兄,却是真诚无疑,只因在灵天峰天台之上,那一面相见。
捧着《阵法天地》一书,吕方深陷其中,又是在不知不觉间,连天都亮了。
从卧房墙壁上开凿的天眼孔洞中,(shè)入一道清早的晨曦之辉来,与墙壁上的灯盏之光辉,有着截然不同之感,但又同时照亮了房里空间。
吕方有些心绪艰难,面容枯涩的将各师兄的书籍都是收好,放入到了空间戒指中去。
突然间,以往并不怎么使他在意的空间戒指,也是深深引起了吕方的好奇,因此也想到了那(rì)斩了阮文先后,捡拾到的那个金色丝织袋子,其中都是内有空间,大有乾坤与内容。
同样是一阵不解之感纠缠而来,如若再如此深思下去,此时的吕方,怕是无异于又变成了苍白无知的小孩一般。
已是十七岁年华,虽是人生与道途的经历阅历都还不算多,但显然是不能再倒回到童年,以孩童般的心来处理与面对眼前。
不说他遇见,并找到了姑姑李依然,就是(shēn)边牵挂他之人阿珠,也是不容他再将所有一切都放下归零。
并非是吕方害怕因此入了心之魔障,只是目前,眼前的一切,还不(yǔn)许他入到魔障之中去。
打开卧房之门,吕方惊讶了。
见到阿珠仍然独自一人,独坐在洞府厅室之中,脑袋有些微垂,非常疲惫的样子。
吕方见此(qíng)景,当场石化在那。
要说他心中没有阿珠,但她的脉脉真(qíng),却时常牵动着他的心。
但要认真说来,吕方又总是找不到与阿珠沟通的方法与方式,哪是再想得不济一些,也总要像自己的师兄师姐一样,有着共同的修行与奋斗目标。
修士的另一半,异(xìng),也应该是修士,至少也要称得上伴侣才是。
但阿珠对他吕方,只有人生的陪伴。
这一点,并不是吕方有什么不负责之心,只是他对道长这一托付与用心,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
已然是了却了凡尘入道,但(shēn)边又为何要带一凡尘女子,难道是他凡尘历练的不够,或是在凡尘里,有着他还没有认知到的错误?
吕方走到阿珠(shēn)前,同样是坐在了石凳之上,倚在石桌上的阿珠,顿时被眼前细微动静给惊醒,她朝对方很是眼神无助的望去……
那一眼,如同世间的万般变迁,只是一个眼神,就将吕方的心深深之震撼,恍若隔世,一样。
“你有心事?”吕方动容,关切问道。
阿珠没有出声,只是挤出一丝艰难微笑,点了点头。
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吕方从衣衫下的(xiōng)口位置取出一白瓷瓶来,打开盖子,呈递给了阿珠。
“这是,什么?”阿珠声音微弱,不解问。
“定颜丹!”吕方回道。
“道长给过,我已吃过一粒。”阿珠看起来有些失望的样子。
“那是道长给的,这一粒算我送给你。”吕方终于鼓起了一丝勇气。
“为何?”阿珠顿时笑颜流露,好像无比开心,至少这是在被道长忽悠之后,她最为开心的一次。
“或许你从此不能陪我一生到老,但我不能就此看你一生老去!”吕方也似有些艰难的说道。
阿珠毅然接过,并将塞子盖上,连同瓶子一并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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