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潜龙

苍洲1

    
    半月前苍洲
    悬崖之上,一个朱红色身影宛若一头静静栖息的鹰隼,倒挂在巨大的石缝之间。
    而在悬崖下方,有另一抹冷艷高挑丽色策马飒爽疾驰而过,彷彿一支锋利无比英气无双的杀人武器划过长空,迅如风雷奔向诡谲密布的前方……
    就在此时,下方的冷艷女子恍似察觉到了什么,蓦地急急勒马,神骏马儿嘶鸣着昂然抬高了前蹄,而后又稳稳地落于黄土大地上。
    电光火石间,那悬崖上方的朱红魅影自高空飞坠而下,犹如鹰唳九天煞气腾腾而来!
    冷艷女子一怔,随后迅速窄袖一扬,袖底飙射出了三枚闪电银光……
    那三枚柳叶刀肉眼可见地从朱红魅影头顶、颈项和肩头间擦过,将那朱红魅影逼退了一霎。
    可就这剎那弹指瞬间,朱红魅影又身形诡异清灵地出现在了冷艷女子马前,手已牢牢地抓握住了缰绳!
    冷艷女子见状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赤鸢阿姊。」
    「阿妹。」
    「赤鸢阿姊妳回去吧,我要回蒲州销假当差了,这趟自然也不能带着妳的。」
    朱红魅影是个同样美艷绝伦却表情木然的女子,开口道:「老主子说可以的。」
    「阿耶还想派三五百名卓家军让我带去蒲州随扈左右呢,他老人家任性,妳也跟着他胡闹吗?」冷艷女子有些头疼。
    「他们碍事,我不会。」赤鸢坚持。
    「我当然知道阿姊的本领,」冷艷女子也相同坚定。「可我在蒲州干三四年了,早已能独当一面,阿姊只管放心回去。」
    赤鸢伫立在原地,依然不走。
    冷艷女子心下一软,半晌后迟疑道:「那我……总该先回蒲州请示过,否则军令如山,阿姊也不想我违反军令吧?」
    「好。」赤鸢毫无表情的脸上破天荒闪过了一丝喜色,而后身影一闪,又复消失无踪。
    冷艷女子捂着额头,只觉得头更疼了……
    深夜,大雨滂沱……
    蒲州三百里外之『山鸟驿』,地处偏远,人踪罕至,前来落脚投宿的多半是天南地北奔驰过此地的急报公差。
    驿站内前头大堂和驿舍排列有序,后头则是一溜儿的饮马池和马厩,饲有马匹三十,供过旅官员和急报差役所用。
    『山鸟驿』紧挨着山脚,冬日可藉山势避风,可这几日天破了大洞地暴雨狂落,激起的雨雾牢牢笼罩住着这数十座驿舍,蒙蒙间彷彿象是被吞噬了一般。
    驿站入口处,两名守门的驿兵缩脖缩手,尽管顶上有屋檐遮头,可衣襬裤脚还是被雨溅湿了大半,冷冰冰湿黏黏在身上分外难受。
    驿兵胡大瑟缩了缩,忍不住往后再躲了躲。「这见鬼的天气,再下下去咱们驿站都要叫淹了。」
    「淹不了的,就是整日潮得厉害,」另一名驿兵南霁云搓了把络腮胡,叹了口气。「当值前要是能喝上一大碗热腾腾辛辣姜汤便好了,身子暖和,站岗也不那么熬人……唉,咱们山鸟驿油水也太少了。」
    「你这话可别叫驿丞听见了,哪里就少了那几块老姜?」胡大朝掌心呵了口暖气,笑道。「大唐国土全境一千六百二十有九所驿站,中有一千二百九十七所陆驿,二百六十所水驿,八十六所水陆兼并,咱们『山鸟驿』是排不上号儿,却也非末等,还能有二三十来名兵丁和杂役,三十匹马……算着是顶顶不错了。」
    「这是缺几块老姜的事吗?」南霁云哼了声。「别给老子胡乱扣帽儿,难道我说的有错?」
    胡大换了换站麻的脚,息事宁人地陪笑道。「莫气莫气,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每年朝廷拨给各地驿站养兵养马的银子不少,可到了咱们这儿,日日都是清汤胡饼,只有投宿歇脚的急信差和官员们能吃点荤腥的……」南霁云怨气慎重。「至于咱们,嗤!别说羊肉沫儿了,连胡饼上头的芝麻都少见。」
    许是夜深人静又大雨倾盆,素来谨小慎微的胡大被勾起了心事,也不自禁叹了口气,压低声音细细道──
    「旁的也就罢了,吃食好歹还能忍一忍,我只担心一件……兵部规定,驿站内平日非急事不得使用驿马,可驿丞那小舅子三天两头就来借驿马,说是出去走商做生意……咱们驿马上头都烙有『出』字印,万一给眼尖懂行的人瞧见,驿站上下哪个都跑不了。」
    南霁云神情阴郁中透着一丝烦躁。「驿丞顶上有人,咱们都在他底下谋生餬口,纵使再有千般不愿,还不是只能帮忙瞒着?」
    胡大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可万一事迹败露……」
    南霁云一颤,还是色厉内荏地昂首道:「败露什么?咱们这鸟不生蛋的破地儿,驿丞他们不说只手遮天也差不离了,谁会发现?就是知道了也无人敢往上报……罢了罢了,都是今天这大雨下得人心烦,咱俩都糊涂了,竟多嘴嚼舌这个。」
    胡大向来是比南霁云还要胆小怕事的,见南霁云都住口不言了,也连忙转移话题──
    「那是那是,天塌下来自有长人顶着,咱白担什么心呢?话说回来,你见过昨日那先后入住驿站的两波人马没有?我听老常说,其中为首的男子身高腿长一派俊美风流,两名护卫也是高大精悍,后来的女郎则是只身一人,生得冷艳无双却面若寒霜……也不知什么来头?」
    南霁云沉吟。「听说那男子持的凭证是门下省发下的铜传符,女郎则是蒲州发下的券牒,多的就探听不出来……只怕也不是我们能探听得。」
    胡大蓦然一抖,面色发白。「二郎,该不会是京城来微服私访的钦差之类,盯上咱们『山鸟驿』了吧?」
    南霁云没好气地道:「你当这是唱戏文呢,还微服私访……不过一两匹驿马,于咱们是天大的祸事,可在上头那些大人眼里,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这是自己吓自己,倒吓出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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