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上的小暖阳

    
    产检的那天，天气晴好，阳光照到车前的挡风玻璃，折射成几条彩色的线，有一束落在苏小小白色的毛绒裤上，添了抹艳丽。
    本来陈筱是想来接她的，但景绵临时有事，苏小小便劝着他先去处理，然后在医院汇合。
    自从顾西杰的事情之后，无论是慕天集团还是“漆夜”，都开始正常运作，基本没再遇到什么危险的阻碍。特别是“漆夜”，以前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总会时不时有只黑手出来搅局，现如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仿佛一切都随着顾西杰的死而尘埃落定。
    近几个月来，秦家的生活开始归于平静。陆瑚贞虽然还未苏醒，但是情况已经很是稳定。而秦正不仅适应了假肢，对苏小小的态度也有所好转。虽然在看到她的时候大部分时间还是会板着脸，但却没再冷言相向，甚至心情好时还会问上一两句关于孩子的事。
    对于现有的一切苏小小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世间美好的东西：婚姻，家庭，爱情，亲情，友情……所有的所有都将她满满包裹在名为幸福的壳里，让她安心。
    天恩依然时刻跟在身边，不过如今他与白雅萱之间有了某些微不可察的苗头，苏小小偶尔会很有眼力见地给白雅萱制造机会。毕竟对方是个比秦逸天还木的人，还是要多主动些的好。
    因为陈筱没有随车同行，天恩便多带了个司机，自己坐在副驾驶上，而苏小小则单独坐在后面。
    车子刚驶离别墅没多久，苏小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从包里将其拿出，看到“贺连南”三个字便毫不犹豫地按下通话键。
    “贺少。”
    “小小，你现在在家吗？”
    “没有，今天是产检的日子，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贺少要来吗？”
    “是这样的，昨天我陪一个朋友去逛街，看到一些婴孩的东西很是可爱，就顺手帮简简买了，我还想着说你要是有在家我就过去一趟。”
    听他说完，苏小小低头看了眼时间，随后抿唇有些抱歉回答：“我可能要晚上才有空了，或者明天我亲自去跟你拿？”
    “明天我要出差一趟，估计回来你已经生了。”贺连南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失落，几秒后，他似是想到办法，忽地问道：“你现在赶时间吗？不赶的话我们见一面，顺便把东西拿给你。”
    “倒也不赶。”苏小小有些犹豫，为她产检的医生是穆辰朗介绍安排的，每次都只为她一个人服务，所以时间方面她很自由。只是贺连南很少这么急切地邀约，也不知道为什么，苏小小只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想了一会儿，她打算开口拒绝，谁知那边率先传来贺连南的声音，“小小，如果不赶的话，嗯……我刚好约了人去品茗轩，现在快到了，我们在那里见一面？”
    “品茗轩？”闻言，苏小小往窗外看去，发现要路过的街口离品茗轩也不是很远，她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副驾驶，最后还是应了声，“好，待会儿见。”
    “那你快到了跟我说一声，我把东西拿出去给你。”
    “好，我先替简简谢谢贺少了。”
    挂了电话后，苏小小把事情跟天恩说了，同时让司机绕个道先往品茗轩的方向。
    天恩并没有反对，因为整个孕期贺连南与苏小小的联系也比以前多了些。除去回洛杉矶的日子，他每个月都会以朋友的名义上门探访一到两次。而且天恩感觉，贺连南仿佛也很喜欢秦书简，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买东西送他了。
    另一边，贺连南看着暗掉的屏幕，唇角勾起一抹邪匿的笑。他反手将手机递到身后，眼睛转向玻璃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沉沉开口，“礼物都准备好了？”
    “都安排好了。”林源接过手机，躬身应答。
    闻言，贺连南双手抱臂置于胸前，对着楼下不远处隐在角落的车子温厚地笑言：“秦逸天，我为你点的戏，即将上演。”
    苏小小没想到的是，电话刚挂断不久，陈筱也打了进来。
    “小小，我搞定了，现在过去医院找你，你应该到了吧。”陈筱的气息有些喘，像是刚跑了长跑一般。
    “我要先去品茗轩跟贺少拿点东西，你要不先过去等我？”
    电话那端静默了几秒，随后陈筱的声音又钻进耳膜，“我离品茗轩不远呢，我去那里等你。”
    “你怎么也在那儿？”
    “还不是景绵，大清早的约朋友喝什么茶，结果被人放了鸽子，她没开车就叫我来接她了。谁知她还约了另外一个人去逛街叫我一起去，我跟她说要陪你产检，然后就把车给她了。”
    “所以你在走路？难怪声音那么喘。”
    “是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品茗轩这附近几乎整条街都看不到一个人影，我只好走出来找车。我现在马上回去，你记得等我。”
    “你不用急，我还有两个街口，没那么快。”
    “知道了，先不跟你说了，等下记得等我。”
    “陈筱……”苏小小还想说什么，肚子里的秦书简突然又很大力地踢了她一下，疼得她有些恍惚。再回过神，陈筱已经挂了电话了。
    没来由的，苏小小的心也跟着肚子隐隐刺痛。她低下头，语气带着责备轻轻拍了拍肚子，“简简这两天怎么那么活跃，不能这么踢妈妈的知道吗，妈妈会痛。”
    话落，秦书简又对着苏小小的手心顶了顶，跟真的听懂似的，力道确实相较刚刚小了许多。
    看着那小块的起伏，苏小小的眉尾漾起笑意，柔声夸奖：“简简真乖。”
    很快，车子拐了最后一个弯，品茗轩就在下个路口。
    从刚刚开始天恩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且不说今天是工作日，就算是周末的上午，这个点数街上也不可能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凭着直觉，天恩从那冰冷的空气中嗅到了杀气。
    “苏小姐，您确定约在了品茗轩吗？”
    “嗯？”苏小小正看着手机，被这么一问突然有些转不过神。
    “苏小姐，待会儿您别下车，我帮您去拿就好。”越往前开天恩越觉得不安，额前已然挤成一团，眸底尽是警觉。
    深沉的语气让苏小小察觉到了异样，她转头看向窗外，也即刻发现了街道的怪象，表情随之沉了下去，然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然而，她的尾音还没落下，车子突然“嘭”的一声，然后开始左右剧烈晃动。
    天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司机喊了句：“不好，轮胎破了。”
    纵使司机已经极力稳住方向盘，且开始一下下踩着刹车，但车子的惯性加上外力的作用仍然使身在其中的人处于极度危险状态，一不小心随时可能侧翻。
    天恩担心地转头，见苏小小死死拽着安全带，一手扶着肚子面色微冷，眼底有担忧却没有惊恐之色。
    彼此目光相触，天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他们出事。
    幸好司机也是见惯场面的熟手，几秒后，汽车的速度明显减了下来，方向也有朝前呈直线的趋势。眼看危险就要过去，天恩即刻从前面的储物柜里摸出一把枪，眼睛扫视着空空的街道，一刻也不敢放松。
    敌在暗他们在明，况且毫无预兆，天恩即使想停车也不敢轻举妄动，心里斟酌着赶紧先去品茗轩，至少那里还有陈筱在可以帮忙看着苏小小。
    就在他们都以为汽车快停下之时，又一声巨响，前轮胎瞬间被爆。
    这回天恩看清了，是从某处射出的子弹，那威力足以让车轮爆胎。
    司机开始有些不淡定，此时的汽车已经严重倾向一边，加上晃动的幅度又骤然增大，他就算再厉害也没办法保证能稳住。
    天恩没有多做思考，即刻解了安全带想爬到后座保护苏小小。然而，此刻在拐角处突然冲出一辆吉普，从他们车的侧边，以极高的速度径直撞了上来。
    碰撞声响彻云霄，原本就失衡的车子瞬间飞离地面，然后又重重砸在了不远处，最后倒翻滑了几米远才终于停在了墙角。
    天恩早在车子飞起的那刻被甩出车外，而苏小小还没来得及惊呼，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因为剧烈的震动而昏了过去。
    此时他们的位置处于路口，正好在品茗轩前面。
    贺连南站在三楼落地玻璃前，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待一切归于安静，有人从肇事车上带走不知死活的司机之后，贺连南才对着一直站着身后的林源吩咐：“找人去看一下苏小小的情况。”
    “是。”说完，林源即刻转身准备离开。
    此时贺连南又突然制止，“等等！”
    “贺总还有什么吩咐？”
    “看来事情可以更有趣些。”贺连南的眼睛盯着楼下正飞奔到苏小小所乘车辆的男人，阴阴笑了起来。
    林源不明所以，上前几步走到窗前，待看清那人是谁时眉心骤然蹙了起来。他转头，视线落在贺连南的脸上，身体不禁打了个冷战。
    面前的男人笑得甚是温厚，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然而林源跟了他这么多年，深知他是想做什么更骇人的事情了。
    陈筱与苏小小通完电话后本来是很愉快的，谁知还没到品茗轩，声声巨响就刺进耳膜，然后他的心跳就毫无缘由地开始加速。
    他立即提了速度往品茗轩跑去，直到冲出小道，眼前的场景足足让他愣了两秒。
    待意识回笼，陈筱已然慌了，疾速冲到那辆倒翻的迈巴赫旁趴下身子。
    “小小，小小……”他止不住惊呼，手往里够到苏小小的脸颊，将掩在那上面的乱发拨开。
    女子已经不省人事，粗略扫了一眼也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伤痕，陈筱即刻缩回手臂，开始用力掰着车门。
    “小小，我马上救你出去，马上救你出去。”
    虽然遭到了剧烈冲撞，但好在汽车并没有严重变形，主要的受力点集中在前排，后面只是玻璃都碎了罢了。
    陈筱找到着力点，完全不顾手上被不小心刮出的血痕，脚蹬在门旁身体后仰，使出全身力气猛地一拉，门随即被破开。
    他半身钻进车内，手臂托住苏小小的背部和头部用力固定，再按下安全扣。因为姿势的原因，苏小小在没了安全带的保护下顷刻往下坠，陈筱眼疾手快地用另外一只手将她抱住。
    稍微调了调姿势后，陈筱才艰难地跪着退出车外。他把苏小小放在地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拍着她的脸颊叫道：“小小，小小，醒醒！”
    毫无反应。
    陈筱喘着深气，立马重新把她抱起，“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然而，在他起身之时，地上一小圈红色的血吸住了他的目光，沿着苏小小的肚子往下，他这才发现了她下身的白色毛绒裤开始渗出血迹。一个想法冒出，陈筱只觉得心跳都快要停止了。视线重回苏小小的脸部，看着她颤抖的睫毛，陈筱的手臂渐渐收紧，“不会有事的，你和简简都会没事的。”
    话落，他不再犹豫，抱着苏小小快速离开。
    贺连南在陈筱起身的同时沉沉开口：“派人去截住他，我只给你们五分钟，你知道我要什么结果。”
    林源看向楼下的两人，犹豫了两秒后才冷声应下：“是。”
    在林源心里其实是不同意贺连南的决定的，毕竟下面那个也是有头有脸的陈家少爷，把他赔进去，万一事发，贺连南只会更麻烦。然而当他想起苏小小的身份时，顿时又觉得不过是一个陈少爷而已，秦苏两家都敢得罪了，也确实不差这一个。
    陈筱用尽力气，一秒都不敢耽搁，但又怕动作太过剧烈再次给苏小小带去伤害，所以跑得并不是很快。他并没有预料到，还没出这个街口，他的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他的脚步顿停，眼神也随之变冷。
    刚刚只顾着苏小小，他竟忘了查看周围的形势。如今被拦下，他才顿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意外。
    苏小小耽误不得，必须快。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对方似是在等着什么，并没有急着出手，这也正好合了陈筱的心意。他慢慢走到墙角下蹲，轻轻把苏小小放在地上，抚着她的脸颊，“等我，很快。”
    其实陈筱也猜对了，对方在等他放下苏小小，但他并没有料到自己不过刚起身，那人就出手了，猝不及防的一拳砸在了陈筱头上。紧接着，他又抬腿，径直往苏小小的方向扫去。
    陈筱被砸得有些晕眩差点摔倒，眼尾瞥见他的动作那刻却突然有了狠劲，一个回身用力抱住了对方的大腿往后推，“滚开。”
    双双卧倒在地，但那人明显比陈筱高大壮实，很快就翻了个身将陈筱压制在下面，然后不遗余力地将拳头挥向他的头部。
    只一下已经让陈筱眼冒星光了，他本能地抬手阻挡，随后猛地提膝往对方的裆部踢去。
    没有得逞，而且头部还再挨了一记。就在他有些无力反抗时，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人，棍敲掌心正往苏小小的方向走去。陈筱的眼神即刻变了，渐渐染上血丝，脑中的眩晕也顿时化开，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清醒。
    他将全身的力气集于双手，配合腰部用力，猛地一下把对方推开，然后立马站起跑向苏小小的方向。
    接下来，二对一，陈筱根本就抵挡不住，身上已多处挂了彩，然而他却跟不知痛般招招出了死劲。在节节败退之时他忍不住后悔，小时候被陈天明提拉着去练武时自己竟然多次出逃，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学到，不然如今怎会这样难看。
    末了，陈筱终于支撑不住，眼看其中一人的棍子即将落在苏小小身上，他忽地转身扑到她前面，双手撑着墙壁，用整个身体筑成一个堡垒。
    拳脚棍棒，悉数落在陈筱的后背，也不知道究竟熬了多久，陈筱最后只感觉到右脑重重受了一击，随后耳边传来一声很模糊的男音：时间到了，撤。
    沉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陈筱已没了痛感，有什么粘糊的东西沾在头上，顺势蜿蜒而下。他的眼睛紧紧锁在苏小小已经苍白的脸上，地板上一摊血迹漫开，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还是她的。
    陈筱凭着最后一点意识抽出手机按下秦逸天的名字，剩下的气息只够他说出四个字：“小小出事……”。
    荒寂的街道，男人穿着米白色高领毛衣，领口上方渐渐被血染开，晕成夺目的橘红。艳阳透过薄薄的云层泄在他们身上，笼罩出一方凄美。
    秦逸天赶到医院时已经是正午，陈筱的电话他并没有接到，他在开会，手机被调成静音反扣在桌面。
    一直到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前台那边才传来消息，路风去处理的，回来时的面色已然惨白。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早在苏小小被送到医院，贺连南的特助就开始打他和路风的电话，无奈都没有接听，最后只好转到前台，却被当作是骚扰耽误了许久。
    看到手机上连着好几个未接号码那刻，秦逸天整个人慌了，边拨通贺连南的号码边疾速冲出会议厅。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怕，怕到路风追上他要求他来开车时，他竟然失了理智差点把拦在身前的手生生扭断。
    贺连南在电话里说：很严重的车祸，连医生第一眼都觉得希望很渺茫。
    最终路风被甩在停车场，而秦逸天则独自驾车，以最高的速度朝医院狂奔。
    当他站在手术室前，看着依旧亮着的“手术中”三个字时，整个脑袋都是空白的。
    几分钟后，门开了，但灯依旧亮着。秦逸天的心重重颤了一下，强压着声音问道：“怎么样？”
    医生自然是认得他的，但此刻并没有平时那种敬畏。他叹了口气，随后才沉沉开口：“秦总，虽然送来及时，但因为失血实在有些多，我们不敢擅自做决定。”
    “什么意思？”秦逸天的声音开始颤抖，一手握拳撑在墙上。
    医生被他猩红的眼神吓到，失神了两秒，然后才又深深吸了口气，似是鼓足了莫大勇气般直接说道：“秦总，目前的情况，只能保一个。”
    话落，挠是一直稳如泰山的秦逸天，也突然脚一软坐在休息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