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麦香四溢的时节,车间里开始纷乱起来,人们暂时忘记了眼前的忧虑,又忙着请假调班,准备回家夏收去了。
补习班也暂时停了课,我下了班就忙着回家,干了一天的活,出了一身臭汗,想着赶紧回去冲洗一下。纱厂的浴室不开了,对我们这些整天汗流浃背的人来说,是一件烦恼的事情。
出了城,下了大路,骑行在夕阳下的麦田间,饱满的麦穗已经被金色填满,再过个把星期,田野里就会闪现出一个个挥着镰刀的黝黑脊梁来。今年不能回去帮爹娘收麦了,我心中有些内疚,不过如能把小壮的病治好,今后和红姐一起快乐生活,付出一切就都值了。
昨天下班前,我给小蔡师兄打了个电话,今天中午抽空去了趟县医院,小蔡师兄带我又去找了那位一嘴龅牙的儿科主任。龅牙主任将一封已经写好的信交给了我,让我带着它去省人民医院找他的一位老同学,他在信里介绍了小壮的情况,希望老同学能给予照顾帮忙。龅牙主任又给我说了许多注意的事项,他表面为人刻薄,讲话有点大舌头,南方口音听起来费劲,实际上是一位热心肠的好人。
我拿着龅牙主任的信准备离开的时候,小蔡师兄悄声告诉我,大额头肖美花怀孕了,他们打算等收了小麦就结婚。我说你家又不是农村的,收不收小麦有什么关系。他说自己已经请好了假,准备跟肖美花下乡,去帮肖家人割麦子。我打趣说他真是个好女婿,还没有娶媳妇,就知道给岳父家干活了。小蔡师兄没有理会我的玩笑,轻声叹了口气,说结婚的房子还没租好,自己现在是一脑门的烦心事。
今天红姐轮休,我到家刚坐上饭桌,两碗热气腾腾的白面条就端了上来。刘木匠老两口这几天不在家,被他们一位结婚的小徒弟接走,去鲁南那边喝喜酒了,西张庄的小院里只剩下了我和红姐。红姐特意给我的碗里加了个荷包蛋,自己则又是一碗冷冷清清的素面。我将荷包蛋一分为二,硬放到了她的碗里,两人呼呼啦啦吃得很香,租住的这个小小家里充满了温暖。
初夏的夜晚美丽安详,两人简单吃完饭,就抓紧洗漱早早地上了床。凝望着窗外的星空,倾听着彼此砰砰的心跳,想着这样的宁静即将逝去,心里不免有种淡淡的忧伤
月色如银,微风无声,我俯下了身子,吻了下红姐柔软的嘴唇:“我今天听小蔡师兄说,肖美花怀孕了。”
红姐扬起脸来,剔透的眼神瞟了我一眼,关切地问道:“小肖怀孕啦,哪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小蔡说准备收了麦就办。”我继续亲吻着她如玉的面颊。
“他们不是在租房子吗,让他俩也来西张庄,这里的老乡们都很好。”红姐搂着我,婉转地说到。
我抚摸着凝脂般的肌肤,心里涌出万般柔情:“红姐,等给小壮治好了病,我们也结婚吧?”
红姐没有回答,歉疚地一笑,温润的脸颊贴在了我的胸口上。
“那……好吧。”我把还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如今,小壮的病还没有看好,前景还难以预料,这时候提结婚的事,自己不免有些自私。
夜深了,我们相拥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红姐用湿热的樱唇回吻着我,发出一连串湿湿的娇声:“吴平弟,我爱你……”
红姐媚眼如丝,轻咬着自己的手指,在我们最热烈的时候,我依然能够感到,即将面对所有的未知,她依旧没有打开最后的心结,似乎在用这种异常的痴迷,来平息心中的不安和担忧。
我平躺下身体,喘息着说道:“红姐,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
红姐无力地咬了我肩膀一口:“吴平弟,我真想给你生一个孩子,可是我真害怕,会像小壮一样……”
红姐的身子在微微痉挛,我轻咬着她耳垂,努力地开导着她:“不会的,小壮这一定是特殊情况,我们这次去省里的大医院,也顺便把自己的身体好好检查一下,再生一个孩子,我保证健康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吴平弟……”红姐抿着小嘴,沉默了片刻,“我们这个星期天抽空去一趟市里吧?”
我捧着红姐的俏脸,心里一时有些不解:“我们就要去省城了,现在去市里干嘛?”
红姐理了下散落在脸上的鬓发:“我想去市里谢谢袁圆。”
我有些恍惚,努力定了定神,轻轻地吻了下她的眼睛:“我们下星期就要走了,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安排,等我们从省城回来后,再抽时间去感谢袁圆吧。”
红姐没有吭气,秀气面颊沁出细细的汗珠,稍稍迟疑后,语气坚定地说道:“不行,就这个星期天去,她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让小壮有救了,我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她,没有说一声谢谢,我心里不安。”
我了解红姐的脾气,平时看似温顺的她一旦倔强起来,谁也难把她劝回头,我只有呆呆地回了一句:“哪么……我们什么时间去接小壮呢?”
红姐看见我讪讪的样子,微笑着亲了亲我的脸:“等我们从市里回来,就去接小壮。”
“这次我要和你一起去。”我看着红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嗯……”红姐夸张地应了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夜,如此的寂静,红姐把头埋进我怀里,疲惫地睡着了,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听着她如兰的呼吸,一道温润的光芒透进了我的心房,我陷入了甜蜜的幻想中,又一次憧憬起自己的未来。
星期天一大早,我和红姐就起身去了汽车站,赶上了去市里的第一趟班车。一路上,我心里都在打着鼓,我不知道红姐了解到袁圆与鲁豫的关系后会怎么想?也不知道袁圆见了红姐会不会不高兴?毕竟季晓楠是她的表姐,她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我更害怕袁圆说漏了嘴,让红姐知道了捐款的内幕,牵扯到了鲁豫的身上,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我们到市里已是中午了,换了两次公交车才到了目的地。市委家属院的门卫很严肃,对我和红姐仔细盘查后,才允许我俩进了院子。我硬着头皮敲开了袁家的房门,袁妈妈开门见到是我,一时有些吃惊。她把我俩让进了家里,忙着叫阿姨倒茶拿水果,我忐忑地说明了来意,袁妈妈歉疚地告诉我们,袁圆现在不在家,她到省委党校脱产学习了。
听了袁妈妈的话,我如释重负,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我故意问袁圆去省里学习什么,袁妈妈说是“第一届青年干部培训班”。我们带来两只小公鸡和一些土特产,袁妈妈说什么也不要,彼此推让了几个回合,看到红姐差点掉了眼泪,袁妈妈才勉强收下来,随后,她送了我们两大盒写着外文字的巧克力饼干,非要我们拿着不可。袁妈妈想让阿姨给我们做饭,我和红姐推说在来的路上吃过了,这才谢绝了她的盛情。袁妈妈劝我俩在市里玩一天,我正有着自己的打算,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袁妈妈问我们是否找好了旅馆,我说正打算去找呢,她当即给市政府招待所打了个电话,安排我们今天晚上住到那里去。袁妈妈的热情让我俩感动,也让红姐对未曾谋面的袁圆又增添了几多好感。
出了家属区大院,红姐低着头有些闷闷不乐,我在一旁小心地劝慰道:“袁圆在省城学习,我们去那里可以抽空去找她。”
中午的的阳光直射下来,晃得人有点睁不开眼,走在梧桐树的浓荫下,热浪扑面而来。我决定先去招待所住下,于是搂住红姐的香肩,朝来时的那个公交站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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