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晚了,很快就到戌时了。王宫西南边的未名湖平时很少有人来,此时更是一片冷清,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有些阴森。未名湖旁就是烟雨台,这本是先帝为一宠妃修建的台子,供其游赏,可宠妃死后,先帝怕触景伤情,就封了这烟雨台。此时在月光的清辉下,依稀可见当年的烟雨芳华。
勾栏前,易初负手而立,一袭白袍迎风轻舞,那如瀑墨发仅用一支青白玉簪固定,失了白日一国之师的傲姿,此时的他更显高冷淡雅了。
宗政锦提着灯笼,一步一步登上烟雨台,在看到他的身影后,她突然停止了步伐,不敢再前进半步。这是她思念已久的人呀,如今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可她却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能说。想起父皇所说的话,宗政锦内心一阵刺痛,那七年的相伴不过就是他的任务罢了,她还在痴念什么呢?
“来了怎么也不说话?”易初突然转过身来,一双慧眼直盯着她。她虽然走的很轻,可易初还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只是许久不见她说话,便转过身来,谁知却看到她那略带忧伤的表情。聪明如他,当然会觉得宗政锦必是想起了两年前的事,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担忧。
宗政锦望着他那温雅如初的脸,朱唇微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叫声“先生”,可怎么也开不了口。
最终还是易初打破了这份平静,他低叹一声,清冷的声音说道:“阿锦,既已回到了王宫,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
宗政锦倏地睁大了眼,满是震惊与悲伤,她紧紧盯着易初,想从他的眼中看出点什么,可是她什么也没看到。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那张容颜依旧的脸,无不在告诉她,易初依旧是那个易初,他根本不在意两年前那场意外的告白。宗政锦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可脸上却慢慢浮现出了笑容,不知为什么,易初觉得这笑容很是刺眼。
只听宗政锦淡漠的声音说道:“阿锦见过先生。”她缓缓行了一礼,又说:“先生,之前是阿锦不懂事,若有不敬之处,请先生莫怪。”
“无妨,以后好好的就行了。”易初上前虚扶了一把,在听到她说的话之后,心中隐隐有些不悦,可他却自动忽视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恢复和阿锦的关系。
“先生,阿锦有一疑问,请先生回答。”宗政锦坐在了易初对面,桌上还放了她平时爱吃的小点心,这让她很是意外。
“何事?”
“您九年前随我去阳州,相助于我......是因为璇玑阁前掌门玄机子的命令吗?”尽管不想提这件事,可宗政锦还是忍不住问了,可能不亲耳听到他的回答,她是不会死心吧!
易初一怔,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件事,看她的表情,大概皇上已经都告诉她了,那他也没必要隐瞒了,点了点头,清冷的声音回道:“是,我当时确实是奉师父之命前去保护你......”只是后来的相守,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师命了。这句话留在了心底没说出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在没弄清楚之前,他不能说出来。
听到这个回答,宗政锦的心倏地下沉,她缓缓低下头,掩去了眼底的失落与忧伤,此时便是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良久,她又抬起了头,低哑的声音问道:“你师父为何要你助我?”易初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浅浅叹息一声,回答道:“聪明如你,又怎会猜不出呢?”
是啊,聪明如她,什么都能猜到,却唯独猜不透他。宗政锦抬眸,借着月光打探他这张倾城的容颜,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思,他一直将自己隐藏的很好。
“既然如此,”宗政锦无奈一笑,冰冷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我便顺应天意!”说给他听,又似说给自己听的。
易初拿着茶杯的手突然一顿,心底闪过一丝莫名的不悦,只是面上却带着笑意说:“好,我一定会好好帮你的。”宗政锦点点头,抬头望月,一层薄云遮住了月光,倒让这夜色多了几分朦胧感。
“先生,这么晚叫我过来,不会只是想说这些吧?”宗政锦问了句,易初点点头,缓缓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说道:“这上面记载了王宫众人的信息,还有朝臣之间的关系,我想这对你会有所帮助的。”
宗政锦接过册子,看都没看一眼,轻声道:“多谢先生,我会好好看的。”
“好。”易初应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就无话可说了。
月光静静地照在烟雨台,宗政锦低眸也不知在想什么,易初就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白天没有仔细看,如今一瞧,她比以前更加美丽了,怕是在这北沧国无人可比了。可她脸上的疏冷之意却叫他的心莫名的烦躁,什么时候他与她竟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就在气氛极度冷清之时,宗政锦终于开口了:“你跟宗政玉很熟?”
“什么?”易初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像根本不知道她说的宗政玉是谁。
“今日见你在御花园与她说话,我以为你跟她很熟。”
“你是说那个徐妃的女儿玉公主吗?”易初总算明白过来了,他急忙澄清道:“我怎么会跟她很熟呢?今日.本来是要去找你的,谁知半路被她拦住了。”
见他这么急忙解释,宗政锦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许多,可又不放心地问了句;“以前你在阳州,从不和别的女子多说一句话,今日见你跟宗政玉说话,我还以为先生你变了呢。”
“今日不过是一时没防备,我还是以前的我,不曾变过。”易初一说完,心里就一阵诧异,奇怪,他干嘛要跟阿锦解释那么多呢?是怕她产生误会吗?
见易初皱着眉头,眼底带着淡淡的懊恼,宗政锦心底莫名地升起淡淡的喜悦,只是也没表现出来。
易初很快就平复了心情,他抬头看了看,见天色已晚,便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宫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宗政锦拒绝了他,起身拿起灯笼准备回去。
“这里很僻静,你又孤身一人回去,我不放心,走吧。”易初不由分说的接过她手里的灯笼,然后走在前面为她照路。
宗政锦脚步一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悲喜交加。如果没有两年前的那件事,或许她现在会很开心的跟易初一起生活。可是,当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后,她再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了。他是易初,她是锦阳公主,她和他之间只能是主和辅的关系。
宗政锦一边想着一边跟着易初往前走去,月光静静地照在青石板路上,为这清冷的夜又添上了几分薄凉。在靠近淑兰宫的路边,易初与她分开了,毕竟人多口杂,目前他俩的关系不宜让太多人知道。
宗政锦接过灯笼独自一人回了淑兰宫,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易初面色阴沉,他和她之间终究是多了一层疏冷,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不,他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消除这层疏冷!
次日天微亮时,宗政锦就已经起身了。对于昨晚公主孤身出宫之事,赵晴几人也没有追问,反正公主平安回来就好了。
“公主,你想穿哪件衣服呢?”东屏捧着两套衣服站在她面前,
宗政锦看了两眼,指着那套淡紫色的宫装说:“就这件吧,面见太后,不可太过华丽,但又不能失了端庄。”虽然不愿见她们,但如今后宫还是徐太后掌权,表面功夫她还是要做的。
“好,”东屏欢喜地拿起那套紫色华服为她穿上,果然,她家公主穿什么衣服都美若天仙呀。
看着眼前身穿淡紫色暗纹莲花宫装的宗政锦,赵晴几人再次被震惊到了,真不知道以后谁能配得上这样的绝色公主呀!
“替我绾发吧。”宗政锦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赵晴立马上前麻利的替她梳发。南絮端着首饰盒站在一旁,不一会儿,一头乌发就被绾成了高贵的公主髻,两鬓斜插一对羊脂玉花流苏钗,一朵淡紫色的牡丹绸花插在发髻正中,衬得她那张容颜更加娇美,赵晴又选了一对紫玉.珠耳坠挂在她那洁白如玉的耳垂上,瞬间多了几分妩媚。
望着镜中的自己,宗政锦满意地点了点头,询问道;“礼物可都备好了?”
“放心吧公主,昨晚就准备好了,拿的可都是上等的东西呀!”南絮一脸的不舍,那些可都是好宝贝呀,如今要送给那些坏人,可不值得!她和东屏虽然刚到王宫,但锦阳公主以前的事她们都听赵晴说了,所以对后宫那些人也是恨的牙痒痒呀!
瞧着南絮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主仆三人都被她给逗乐了。“没出息的丫头,这点东西算什么?咱们阳州又不是没有了。”赵晴忍不住打趣她,那些东西都是死物,她才不在乎呢。
“好了,好了,别打趣她了,时辰也该到了,走吧。”宗政锦及时打断了她们,起身便要往外走,三人见状,立马收拾好东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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